尹暨又一次说了件震惊满朝文武的事, 除了极少数人可能早有猜测或知晓内情,大多数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堂堂正二品大将军, 竟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人谋害致死。
还有一个正三品的副将和一小队将士皆是命丧阴谋之下。
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武将那边已经出列要求长德帝还卫肃等人一个公道了, 堂堂大将军不该死得如此糊涂, 还有那些守边将士, 又何其无辜。
文官做事, 一向讲究动脑和耍嘴皮子, 他们最先想的是谁有这本事敢谋害二品大将军, 又联合最近发生的事,心中已有了些眉目。
太子一派人自不会开口, 毕竟皇后位置稳当, 对太子登基助力才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后出事,太子也危矣, 更何况皇上还有意扶持大皇子与太子抗衡,所以皇后就更不能出事了。
而中立者, 或曾经跟卫肃有点交情的, 就全开口让长德帝彻查了,这事总要有个交待才行。
早有准备的长德帝自然会给交待, 在退朝后他便召见了皇后。
皇后盛装打扮来的宣政殿,长德帝目光只在皇后身上落了一瞬便很快移开, 不觉得惊艳, 也没丝毫的感情。
殿内除了长德帝外, 还有太子和几位朝中老臣, 尹暨这个查案之人也在。
皇后行完礼后,长德帝赐了座,并让尹暨将卫肃苏源两位武将被谋害一事再说一遍,待尹暨说完,长德帝便问皇后,“皇后,此事你如何看?”
皇后保持着端庄的笑容,“臣妾觉得死得太可惜了,臣妾听说这两位将军的尸首都还在边关,不如皇上下旨将他们棺木抬回盛京,厚葬这二人,以表皇上对忠臣良将的爱护之意。”
“对了,臣妾还听说苏家就剩下一个独女了,这女子独身一人存活实属不易,臣妾看皇上不如给那苏家女赐一门婚事如何?臣妾觉得恒儿就不错,苏家女虽说配恒儿身份低了些,可正因如此,才更能显出皇上对苏源将军的厚爱。”
皇后表达了一番惋惜,不仅给自己儿子找了个皇子妃,还将卫肃苏源二人的身后事都给安排好了,却绝口不提卫肃二人的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长德帝凝视了皇后半响,“皇后,你可知卫肃是如何死的?”
皇后起身行礼,“臣妾乃后宫之人,怎会知道一个远在边关打仗的将军是如何死的。”
“是吗?朕倒知一些事,不如说给皇后听听。”长德帝抬手,干永福便放了一本奏折到长德帝手中。
长德帝翻开奏折,看着念,“这上头写着皇后对卫肃情根深种,偏那卫肃是个不识趣的,竟不理睬皇后跑到了边关打仗,皇后求而不得因此因爱生恨,一怒之下买通卫肃身边的副将让他除掉卫肃,皇后,可有错?”
“哦,还没完,卫肃死后,你又命人杀了副将苏源,在杀死他之前得知苏源竟给苏家送过信,皇后又来了一招杀人灭口,灭掉苏家所有人,甚至连苏源的亲家卢家都没放过。”
“可惜苏家出了个命大的,还身藏皇后买通苏源杀人的证据,所以皇后派人一路追杀苏源之女苏乔。苏乔一路历经艰辛从江南到了盛京,只想为父亲和苏卢两家上百口人求一个公道,而皇后你怕苏乔泄露秘密,竟□□指使人要杀她,还枉杀了十几个无辜百姓。”
长德帝看着皇后问,“皇后,这奏折上所写可是真的,你当真因为一己之私残害忠良,更让人杀了苏卢两家上百口人?”
皇后面色丝毫未变,“皇上,若臣妾说,这上面没有一句真话,皇上愿意信臣妾吗?”
“是吗,当真一句真话都没有?”长德帝语气隐隐带了威慑。
皇后依旧镇定,“是,臣妾认为没有一句真话。”
长德帝抬手就扔了一本书在皇后面前,“那你再看看这个,你还敢说一句真话都没有,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书自然是《将后情仇录》,就这么砸在了皇后跟前,皇后所维持的镇定在看到这本书后有了一丝裂缝,她知道书是谁写的,上面内容的真假更是再清楚不过,皇后低头不语。
长德帝怒问,“皇后是要朕将曹老爷子和你那外嫁的妹妹一块叫来跟你当面对峙才肯认不成?”
皇后跪下,“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从未与卫肃订过亲,更未有过私情,什么因爱生恨残害忠良更不可能,皇上这是不愿信臣妾吗?”
长德帝怒道:“你也要值得朕信,堂堂皇后,竟想勾引臣子霍乱后宫,身为皇后不守妇道,如此不知羞耻,你让朕如何信你!”
太子见长德帝当着朝臣的面如此骂皇后,有些不能接受,立马站出来帮皇后说话,“父皇,您与母后少年夫妻,相处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母后是什么人吗,母后绝不可能做对不起父皇您的事,还请父皇不要因为一本胡编乱造的市集话本而冤枉了母后,伤了感情。”
长德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以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这太子看着有些刺眼。
如若卫肃不识趣,真与皇后勾搭成奸,那太子是不是他的种都难说。可即便没成,长德帝只要想到皇后有给他戴绿帽的想法,就对太子喜欢不起来了。
太子尚不知自己被牵连,还在求长德帝不要怪罪皇后。
“闭嘴,朕没让你开口,是真是假朕自会判断,朕再问一次,皇后,这罪你认还是不认?”
来时,皇后已有了心理准备,以为长德帝会计较她和卫肃险些订亲的事,会因为名声尽毁,长德帝顺应百姓的意思要废后。
可听到长德帝要将卫肃和苏之死也扣在她头上时,皇后才知自己想差了,长德帝对她何止没有感情,这是恨不得要她死啊。
皇后自嘲一笑,什么伉俪情深,不过都是些人骗人的鬼话,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比不过一本话本,比不过几句传言,皇后问,“皇上,您是要臣妾认什么罪,是与卫肃有私情?皇上,臣妾不认,臣妾与卫肃没有私情,这话本便是证据。”
上头可只写了她有心,但没成,没成,自然无罪。
“放肆,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皇后,卫肃乃大越功臣,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你竟敢因为私情对他狠下杀手,你该当何罪。”
皇后又笑了,这会儿直接笑出了声,“原来是要认这罪啊,那臣妾更不认,因为臣妾能买通卫肃身边任何人杀他也绝不可能买通苏源,苏源是谁的人,皇上不是更清楚吗?”
她是有心也有意要杀卫肃,在苏乔这个苏家女出现之前,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卫肃是死在了她安排的人手中。
而现在,她知道,不是的。
皇后觉得可惜,卫肃怎么就不是她安排的人杀死的呢。
长德帝脸沉了下来,微微眯眼,起了杀意,皇后一点不惧地对上长德帝的视线,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苏源是皇上的人,而皇上,她的好夫君果真是想把杀卫肃的罪名推到她身上。
“皇后,证据确凿,你休想再狡辩,朕今日既传你来,便是要给无辜死去忠良和将士们一个交待。你不光残害忠良,还擅自调动禁卫军殴打百姓草菅人命,如此心狠手辣,不堪为后,更不配掌管六宫母仪天下。众卿家听着,朕今日要废后!”
在场的人,都是朝廷重臣,长德帝的亲信,他们既然站在这儿,便是早猜到长德帝今日要做什么,自不会跟长德帝唱反调。
唯有太子慌忙跪下求长德帝三思,可长德帝怎么可能听,甚至还问太子是不是不想要储君之位一起去陪皇后,太子顿时不敢说什么了。
只有皇后笑了,“皇上这么着急处置臣妾是想堵臣妾的嘴,怕臣妾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吧。”
长德帝冷冷看着皇后,“不如皇后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朕听着。”
长德帝眼中闪着幽光,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大有皇后敢开口,他便当场咬死她的架势。
长德帝还意有所指,“皇后,你立身不正,已然牵连了太子,你还要冥顽不灵一错再错吗?”
太子也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愣了下,是啊,她还有儿子,只要太子还是储君,她就不会有事。
被废后又如何,只要太子登基,她依旧是太后。
而长德帝,皇后淡淡看了长德帝一眼,带了些许轻蔑,早已是个死人,化作了一堆白骨。
皇后闭上眼静默半响,再睁开眼时,她认了错,“臣妾有罪,臣妾对卫肃因爱生恨,遂买通苏源杀了卫肃,又为保全秘密杀了苏源全家。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臣妾愿自请废后,打入冷宫!”
太子慌忙叫了声母后,但多的话却没说出口。
而长德帝脸上多几分满意的神色,又假惺惺地问了在场的几位大臣,这些人自然顺着他的意思,于是长德帝当场便让干永福拟旨,废后,并打入冷宫,终身幽禁。
几位大臣当完见证人就走了,太子也被皇后,不,应该是废后,名唤曹兰儿,曹兰儿将太子赶了出去,她要单独跟长德帝说会儿话。
曹兰儿:“皇上真是好狠的心。”
“你犯下滔天大罪,朕只是废后,已是仁慈……”
长德帝话没说完就被曹兰儿打断了,“皇上,如今就只剩你我夫妻二人,真相如何,我们都再清楚不过,又何须再装。”
“臣妾真想让外头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都看看,他们尊敬崇拜的皇上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忌惮卫家功高震主,索性就直接杀了当爹的,又想毒死儿子,彻底灭了卫家。如今眼看着要东窗事发,就全推到一个女人身上,皇上不愧是皇上。”
长德帝极度不悦地瞪着曹兰儿,“不敢!曹氏,你最好把你的嘴闭紧了,否则朕有的是法子让你永远闭嘴,你可别忘了冷宫是什么地方,冷宫死过多少人你比朕要清楚得多,有不少可都是你送进去的,你就不怕住进去后她们的冤魂会来找你索命。”
曹兰儿直接将事点明了说这让长德帝很不满,她知道的太多了。
曹兰儿一点都不怕长德帝的威胁,“可那也有皇上您的功劳啊,要不是皇上您下令,那些人又怎么会进冷宫,怎么会死呢。”
“臣妾不怕什么冤魂索命,真要索命,皇上也陪着臣妾一起下地狱的,黄泉路上有伴儿,也许臣妾来生还能跟皇上做夫妻,臣妾很是期待。”
可长德帝不愿意,他怒骂,“贱人,恬不知耻,朕当初怎么瞎了眼封了你为皇后。”
“皇上不都说了,因为你眼瞎啊,”曹兰儿如今是一点不怕长德帝,话里话外都带着戾气。
长德帝让她给气着了,“滚,你就现在就给朕滚到冷宫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朕面前,朕不想再见到你。”
恼羞成怒引得曹兰儿吃吃笑了起来,“臣妾从未见过皇上这么沉不住气的样子,看来亏心事做多了,总归是怕的。”
长德帝眼睛一眯,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捏着了曹兰儿的脖子,“朕最后一次警告你,把你的嘴闭严实了,否则不管是你,还是太子和曹家,朕一个都不会留。”
曹兰儿推开长德帝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微微俯身,“臣妾遵旨。”
她缓步往外走,端的还是那副母仪天下的姿态,让长德帝更觉得刺眼。
走到门口时,曹兰儿又倒了回来,柔声说,“皇上,臣妾也给皇上留一句话,若臣妾哪天突然死在了冷宫,也是会出事的,皇上您明白臣妾的意思吧?”
“臣妾自认是比苏源父女更有些手段的。”
曹兰儿说完这话是真走了,出门后她听见了茶杯落地的声音,她知道,她不会死在冷宫了,曹兰儿扬起笑脸,心里挺高兴。
太子一直在宣政殿外等着,废后的圣旨已下,曹兰儿不必再回长宁宫,而是直接进冷宫,她对太子说,“陪母后走走吧,母后要许久看不到冷宫外的景色了,真是可惜。”
太子自从看完那本《将后情仇录》后就没再来见过皇后,却没想再见竟是废后之时。
太子还是接受不了他母后竟同卫肃有过一段情,明明每次听母后提起卫肃提起卫家人都是恨之入骨的表情。
太子不开口,曹兰儿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母后也后悔过,卫肃这人虽不知变通,也不长眼,可他是个好夫君,我当年看着你父皇一个接一个妾纳进东宫时就想着他若是跟卫肃一样只娶一个妻多好。”
“可惜,卫肃不是太子,你父皇也不是卫肃,这是母后的遗憾。不过这点遗憾跟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相比,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所以,后来母后对卫肃就只想拉拢利用,不过他不识抬举不肯站在母后这边帮你,所以母后就只好除掉他,免得他往后会站到其他皇子那边,挡了我儿的路。”
“我儿,你记住了,卫肃和苏源还有那些苏家人都不是本宫杀的,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母后等着你来接我。”
“哦,对了,记得多撮合撮合越恒那个贱种和苏乔,一个病秧子下贱种,一个流落青楼的风尘女生,天生一对,绝配。”
冷宫就在眼前,曹兰儿一步步走了进去,满身华贵,仪态万千,仿佛入的不是冷宫,依旧是皇后才有资格住的长宁宫一般。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他有许多事想不明白。
比如,卫肃不是母后杀的,那真正杀他的是谁?
是他那个人人称赞的父皇吗?母后一次又一次的暗示,太子心间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信。
又比如,母后雄心壮志地说要除掉卫家,除掉大皇子,可如今才死了一个对卫家毫无影响的周氏,他母后却被废后先进了冷宫。
这卫家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堂堂皇后都斗不过?
太子觉得卫家就像一个坎儿,不论是他还是他母后,父皇,所有人都在越这个砍,越过便成了,越不过就要被卫家踩死。
可他不想死,那就只能让卫家消失了。
太子觉得真相大不大白不重要,只要卫云昭死了,这天底下还有谁会追究一两个死人是怎么死的呢。
太子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发出声,对身边的太监说,“走吧,回东宫。”
太子走的很快,大步流星,太监跟在后面总觉得太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到底哪儿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
皇后被废的消息很快传出宫,百姓欢天喜地觉得是皇上听到了他们的诉求,对长德帝崇拜和敬爱又多了几分。
卫家也收到了消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丝毫不觉意外。
江临推着卫云昭出门,去看苏乔,他们把初八叫了回来,看能不能治好苏乔的手脚。
寒冷过后,迎来了盛夏,烈日当空,像要把整块大地都烤干一般,江临抬头看了眼天,“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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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你好大的胆子!”——写这句的时候自动带入了还珠格格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