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如血的头面透着诡异, 江临面上也露出惊讶。
秋夕示意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让江临看个清楚,同时言道:“皇后娘娘乃天下最最心善之人,又爱成人之美, 上回卫夫人进宫时说你生母也套一样的头面, 卫夫人看着又对这头面甚是喜爱, 所以娘娘便将这头面赏赐给夫人, 以慰夫人思母之情。”
“卫夫人可还满意娘娘这份赏赐?”
秋夕目光落在江临身上, 等着他答话。
江临心头有些好笑, 拿了别人的东西, 物归原主时还要说一句赏赐, 更不忘给自己艹个善良人设,真不愧是目前的宫斗一把手。
还有这宫女, 张口闭口卫夫人, 是真觉得一个称呼就能把他当女人了吗?
江临假笑脸,“秋夕姑姑这话严重了, 娘娘赏赐,江临何来不满一说。”就算有, 他会说出来吗?
“既如此,那卫夫人还不快跪下谢恩接赏赐, ”秋夕敛了刚来时装出来的那点温和, 端起架子,变成了高傲。
江临问:“是跪秋夕姑姑吗?”
秋夕不悦, “自然是跪皇后娘娘!”
江临颔首,表示明白了, “那就是秋夕姑姑代皇后娘娘受这一跪。”
江临说着, 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秋夕琢磨着江临这话不大对, 这不是在说她能代表皇后娘娘了吗?
秋夕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下,江临跪的方向便成了门。
不过膝盖刚一沾地,江临就立马起身了,用指责的语气质问秋夕:“姑姑为何要让开,若无人受礼,我方才那一跪便跪的是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后娘娘有意取而代之想自己当皇上呢,姑姑这是要陷皇后娘娘于大逆不道的境地吗?”
跪天能说成是跪老天爷跪神仙,也能说成是跪天子,江临明显指的后者,甚至有些牵强。
但这种帽子也不是不能扣。
秋夕被说的脸色一白,这种事可大可小,若落下话柄让人拿来说事,不说影响多大,至少是让皇上不喜的。
秋夕见江临一副我为你着想的关切目光,心头暗恨,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心机深沉。
“卫夫人慎言,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最清楚不过。好了,娘娘的话我也带到了,卫夫人快些接了赏赐,我也好回宫复命。”秋夕板着脸冷声道。
江临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说什么,接了托盘又道了声谢。
秋夕带着人转身就走,步履飞快,跟逃似的。
……
人一走,江临就把托盘放到了一边,又招呼白芨白薇端水给他洗手。
卫云昭摇摇头,推着轮椅过去仔细打量这头面,“皇后娘娘应该没那么蠢,让人把毒下在托盘上。”
卫云昭从轮椅装暗器位置摸一根银针在宝石上探了下,并未变色。
江临看到他动作,凑了过来,“没毒?”怎么可能。
卫云昭道:“那就是比毒更可怕的东西,”宝石如此红艳,甚至还透着森森凉气,不可能没问题。
“蛊虫啊?”江临转着圈的盯着头面看,他记得原书中是出现过这玩意儿的。
卫云昭拉了他下,“别凑太近,若真是蛊虫,还是小心为上。”
苗疆蛊虫让中原人闻之变色,且一个不慎便会中招,谁也不知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江临目光瞥到手腕上的红痣,笑了声,“是人是鬼,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临转身出门,没多久就提着一个水壶跑了回来,他让卫云昭提着水壶,自己把托盘到院里,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放着。接着,就用那壶不知加了什么的水对着整套头面浇了下去。
刚开始还没动静,稍等了会儿,江临就看到一群密密麻麻只有蚂蚁大小的虫子落在了托盘里。
全部蠕动着企图往外爬,江临没忍住,当场脱口而出一个草字。
白芨白薇吓的惨叫着躲开老远,卫云昭也面色凝重,“装起来,不能让它们跑出来。”
“装什么装,必须弄死,谁知道这玩意儿起什么用,”江临被蠕动的虫子刺激的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临把常安叫来,让他在院里生了火,江临想直接把这些虫子烧死。
虫子还小,动的也慢,连着托盘一起烧了就是,唯一可惜的是这套头面。
江临觉得皇后就是在报复他上次说这头面是赵秋如偷了他娘嫁妆然后拿去送人的,皇后大约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还有种我得不到你们谁也别想得到的心思,要直接毁了这套头面。
毕竟弄了这么恶心的虫子在里面谁还敢戴。
草,江临越想越觉得皇后险恶,他甚至猜到以后再见面时,皇后肯定会问起这套头面再次恶心他。
江临很想把头面一起扔进火里烧了,被推着轮椅过来的卫云昭给拦住了,“这头面颜色红的不对劲,先留着,让人查查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同时,卫云昭还用不知哪儿来的竹筒装了几只小虫子。
江临:“……你这是什么爱好?”
卫云昭:“我让人去问问这是什么蛊。”
江临肯定道:“反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火已经燃起来了,江临用两根木棍戳着托盘一起端到火上方,头面虽然要留着,但江临想先在火上烤烤,驱邪。
然而虫子还没烤死,头面先燃起了蓝火。
江临的心顿时又沉了几分,这头面是彻底不能要了,江临松了木棍,让整个托盘一起坠入火中。
结果他才刚松手,卫云昭就喊他,“夫人,把头面捞起来,有用。”
江临一边用木棍挑起头面一边嫌弃道:“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戴啊?”
虫子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血红的头面被幽蓝的光包围,渗人的很。
江临将头面扔在地上,转眼去看卫云昭,卫云昭视线聚集在头面上,江临走过去,“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鬼火,”卫云昭吐出两个字,他曾在战场上见过。
埋葬着无数英灵的地方。
而能让这头面燃起鬼火,也足已说明这头面去过什么地方。
江临摊手,“所以,皇后不仅想让我死,她连我下葬的地方都给选好了。”
“真不愧是母仪天下,最最心善的人。”
卫云昭摇头,“不是你,是我。”
头面被卫云昭收了起来,而虫子连着柴火一起烧成灰埋在了卫家花园里当了养料。
……
皇宫长宁殿
秋夕回来回话,“娘娘,都办妥了,那东西是江临亲手接的。”
皇后侧躺在软塌上捧着本闲书在看,淡淡的应了声,“他看出问题了吗?”
秋夕想了想江临的反应,回道的:“应当没有。”
秋夕有些好奇,“江临不过是个爹不疼又没娘的蠢材罢了,娘娘为何要费这么大心思去对付他,还将那么珍贵的东西都用在了他身上。”
皇后伸手让秋夕扶她起身,她轻笑一声,“谁说本宫是为他准备的?”
皇后:“本宫赏他的不过一套头面而已。”
秋夕想到今日见着的卫云昭,顿时明白过来,“娘娘是为了卫云昭。”
皇后被秋夕扶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太子年幼心软,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多少得帮衬些,有些人注定是不该活在这世上的。”
“本宫心善,不过是早日送他下去与他父亲重续父子情罢了。”
秋夕还有些担忧,“娘娘,可若是让人发现了……”
皇后猛然打断她,“那与本宫有何关系!”
秋夕立马躬身,“是。”
那虫子的厉害秋夕再清楚不过,只要一沾上就休想活命,想卫云昭死的人那么多,谁会想到跟她们有关系。
今日江临那一番跪天言论秋夕也没同皇后说,总归是个要死之人,姑且就让他再苟活几日吧。
……
因为虫子的影响,江临夜里睡的不太好,蠕动的虫子一直在脑海徘徊,比丧尸还可怕,下意识去抱卫云昭想寻求点安全感。
不过手伸过去却扑了空,江临立马睁了眼。
一看,卫云昭平时睡觉的位置空着,人不见了。
江临刚想唤人,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屋内还有亮光,他翻身掀开帘子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卫云昭正坐在桌子边上,面前摆着白日装虫子的那个竹筒,他盯着竹筒在看什么。
江临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就是那几只虫子弄出来的,他顿时没了睡意,起身朝卫云昭走去。
“醒了,”卫云昭打招呼。
江临嗯了声,借着烛光看清了竹筒内虫子的情况,然后想吐……
江临跑去开了门,在门口干呕。
荀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神情略复杂的看着江临,“少夫人,你这是有了吗?”
“可你是个男人啊,男人也能怀孕生子吗?”
“还是说是将军太厉害?”
江临:“……”
他只恨自己怎么不是真吐,不然他就直接吐荀七一身。
江临捂着胸口倒回来,在床头的小桌上摸出一个钱袋扔给荀七,“明儿要是得空,去找个大夫看看脑子。”
江临说完,砰一声关了门。
荀七掂了掂钱袋,觉得还挺重,于是小声嘀咕,“该去看大夫的难道不应该是少夫人吗?”
耳朵还挺好使的江临:“……”他后悔给那袋银子了!
正在江临犹豫要不要去把银子要回来的时候,卫云昭朝江临招手,“过来。”
经过一次冲击,江临再看那虫子镇定了许多,“什么情况,你大半夜没事起来喂虫子玩?”
卫云昭:“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所以起来验证下猜测,如今看来我猜对了。”
卫云昭指着竹筒中的虫子,“这虫名唤血骨虫,入人体,食人血,最后血尽人亡。”
江临问,“那与骨有什么关系?”
“人死,虫却未死,下葬后血骨虫出不来,便开始以人肉为生,直到只余白骨。这诸多的血骨虫便会开始自相残杀,决出最后的蛊王。蛊王被封在棺椁之中,若无人开棺取蛊王出来,蛊王便会长眠不醒。若有人开棺取出蛊王,滴血唤醒后就有子嗣万千,如我们白日看的场面。以血为始,以骨为终,所以称血骨虫。”
不得不说,子嗣万千真是个非常贴切的形容。
与此同时,江临也想起点东西,原书快结尾时,皇后便是下了这血骨虫要了六皇子越恒的命。
越恒,书中最大反派,比起他和卫云昭这样的炮灰,越恒后期戏份众多,但整个就是一悲惨人物,认贼作母,被欺骗被利用,就连女主接近他也是别有目的。最后在距离皇位一步之遥时,女主以命相逼,越恒心软放弃登基让位给太子,最后惨死皇后手中。
这血骨虫在书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用在了越恒生母身上,一次用在了越恒身上,两次要了两条人命。
烛光昏黄,江临眼中透着晦暗不明的光,“所以,卫云昭,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值得皇后用这样的东西来对付你。”
甚至还提前了这么久。
卫云昭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该问是他们藏了什么秘密,要费尽心思置我于死地。”
江临:“难道不是杀人灭口?”
卫云昭:“二者并无差别,”都是要他死。
江临摊手,“好吧,你打算怎么办?”
卫云昭没答这话,只盯着竹筒看,江临映着烛光看清了他脸上的冷厉。
……
翌日,天下起了小雨,江临窝在书房写他的侯府秘闻录。
赏花宴第二日,江临跟周成望杜玉翎两人又见了一面,看完上半册的两人觉得江临这话本大有可为。
两人表示,整个大越敢这么写亲爹的也就江临一人,敢这么把侯府那些不要脸的阴私写出来当话本给人读的还是只有江临一人。他们当场就决定花钱找人先印个几百本,然后以十两银子一本的价格悄悄兜售给那些富家公子们。
而江临只需要把后续写出来就行。
江临丝毫不觉得这银子赚的亏心,并积极表示,他还可以把里面江锦月的戏份给挑出来另写一本,书名就叫《黑心女主上位记》。
周成望和杜玉翎也不喜欢江锦月,就觉得这位大小姐太假了,喜欢装腔作势,那自然是没意见的。
于是,江临一有时间就会开启自己的话本大业,不过今日才提笔写了几行字,荀七就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将军,少夫人,出事了。”
卫云昭也在书房看书,听到荀七的话,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卫云昭询问,“何事?”
“是五爷,他在赌坊赌输了没有银子给,赌坊的人要断他一条腿。”
荀七这两日一直在跟踪卫安和那个叫暖心的青楼女子,他发现暖心每日都要回水月阁,还与长在街头混迹的地痞很亲密,一点都不像要进卫家跟卫安好好过日子的样。
荀七还没来得及查清暖心跟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勾当,就先发现卫安从青楼出来后都会去赌坊。朝廷允许开赌坊,但不允许官员去赌坊,卫安这是两样都沾了。
今日一早荀七就跟踪卫安出了门,一路跟到赌坊,见着卫安一把接一把的输红了眼。他提出要赊账时,赌坊来了个庄头说跟他玩儿把大的,卫安赢了,赌坊把他前头输出去的银子全还给他,而如果他输了,就留下一条腿。
一心想翻身的卫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五爷输了后就反应过来有诈想跑,然后被赌坊的人扣住了。而且赌坊的人让人送了封信来卫家,我在门口遇见带了回来。”
荀七把信递给卫云昭看。
江临也站到了卫云昭身边,见信上写着:十万两换腿。
卫云昭把信还给荀七,“给祖母送去,该说的话说清楚了,让她自己筹银子吧。”
荀七:“将军,老夫人肯定拿不出这么多,我这信一送过去她马上就要来找将军你了。”
“那你告诉她,卫安不是我儿子,我不心疼。”
荀七拿着信走了。
江临把椅子拖到卫云昭旁边,托腮看他,“卫云昭,你好惨。”
卫云昭神色淡淡,“也是好事,至少往后卫家会安宁许多。”
江临:“所以你已经想好断卫安哪条腿了?”
卫云昭反问:“为什么只是一条?”
“你祖母听到会恨死你的,不过这是谁的手笔呢?”
卫家女眷不出门,卫云昭现在也是个家里宅,不成器的卫安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又是青楼又是赌坊的,明显是借卫安来对付卫家。
谁的手笔,想他死的人不少,而想拉拢他的人同样不少,卫云昭也不清楚是谁的手笔,“不管是谁,都会知道的。”
卫老夫人还是找来了,拄着拐杖冒雨到了昭云苑,见到卫云昭就是,“云昭,你一定要救救你五叔,你就这么一个叔叔了,你不能坐视不管,就当……就当祖母求你了。”
卫云昭面无表情,“祖母是想说,你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对吗?”
卫老夫人坚持要把卫安跟卫云昭扯上关系,“那是你叔叔,更是你父亲的亲弟弟,难道你就忍心看他出事?”
“祖母,他为何会出事?”卫云昭定定的看着卫老夫人。
“是有人害他,是有人看不惯我们卫家好,你五叔是不成器,可他从没做过什么荒唐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找他麻烦,他心思纯粹,不小心着了道才会这样,云昭你……”
“噗~”
听到心思纯粹四个字,江临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有动静,就成功吸引了火力,卫老夫人怒目而视,拐杖一指江临,“是他,都是他这个丧门星,从他一进门卫家就开始不顺,这个灾星,都是他害了你五叔。”
“云昭,你听祖母的,你快休了他,只要休了他,就什么事都没了。”
江临戳卫云昭肩膀,“听到你祖母的话了吗,休书,快点给我,本少爷正好去过潇洒日子。”
卫云昭无奈,把江临的手抓到掌心握着,不让他捣乱。
“祖母,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儿子是你自己养的,他会做什么事,荒不荒唐你最清楚。是卫家如今不再有名震大越的将军,没了帝王恩宠,从前那些你觉不荒唐的事如今也成了荒唐,看来祖母到如今还没明白,卫家没人了。”
“护不住你那不成器的儿子。”
卫老夫人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就知道,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管了,好,既然你不认老五这个叔叔,那从今往后你也就别再叫我祖母!”
卫老夫人拄着拐杖怒气冲冲而去,隐约还能听见她咒骂江临的声音。
江临觉得自己可太无辜了,然后对卫云昭说:“这老太太当家这么多年你们卫家还没倒,说明你们家男人是真会打仗。”
从前的卫家皇上看重,朝臣不会随意招,卫老夫人再不会当家养儿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如今,便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谁都能踩上一脚。
荀七进了门,“将军,我按你的吩咐同老夫人说了,她当场就骂少夫人不是东西,将军,老夫人如今太糊涂了。”
那可不,这话别说江临,卫云昭也是赞同的。
他道:“你还去赌坊盯着,有什么变故马上回来禀报。”
江临也把常安叫来,让他去盯着暖心,这是个关键人物,也可以确定那家赌坊和水月阁肯定有关系。
江临回头看看自己还没完的话本,觉得第三本可以《论极品娘如何养成废物儿子》,想来也是能赚的。
卫云昭一直没松开江临的手,他看着门外逐渐下大的雨,“陪我说说话吧。”
情绪低落,江临还品出点伤感。
他晃晃手,“卫云昭,你又占我便宜。”
卫云昭松开他,然后把自己手递到江临面前,“那你占回来。”
想想,他补充道:“或者你想摸别的地方也可以。”
江临一不小心就想的有点多,目光落在他双腿之间…往上点的位置,耳朵微微泛红,“别的地方是哪儿啊?”
卫云昭:“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江临:“……”摸腹肌应该不会被和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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