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婳微窘, 其实她倒也没那么口渴……
好在隗陌也没真想为难她,他给宝婳扎了几针, 问宝婳有什么感觉。
宝婳什么感觉也没有,隗陌摸了摸下巴,这才令她回去。
待离开了厅中,隗陌同梅襄道:“看样子那些书上的方法并不适用于宝婳,但如果给宝婳下重药的话,必然会事半功倍。”
梅襄未答他, 隗陌又问:“二爷有没有想过不让宝婳恢复记忆?”
梅襄扫了他一眼,“那张藏宝图对圣上很重要, 她能恢复记忆最好。”
言下之意,若实在恢复不了,也不强求就是了。
“好吧。”
隗陌心领神会,“那我只好勉力一试。”
毕竟那些前人的法子他都尝试过了,也没什么用, 只能用他自己的法子来了。
隗陌对自己还是颇有信心的, 因为他就是用自己的法子才治好了梅襄。
第二日, 宝婳以为又要扎针,却没想到隗陌给她带来了一碗极为腥臭的药。
宝婳颇是忍耐地将药喝下肚里, 隗陌便陪她坐了半个时辰。
“怎么样?”隗陌问道。
宝婳捏了捏额角, 颇是惊异道:“好像有点感觉了, 但……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点。”
她方才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想起来一些什么, 可那些画面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隗陌若有所思道:“待我回去重新调整一些剂量……”
他说着仿佛也陷入了沉思, 心不在焉地便拿上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宝婳屋中。
接下来宝婳便按着隗陌的方子服了几日,宝婳喝完药后, 忍了又忍, 终于没忍住轻声问道:“隗先生, 二爷怎么不在?”
隗陌道:“二爷这几日有些忙了,你等他在府里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宝婳脸红地点了点头。
至夜,宝婳临睡前脑袋里忽然便闪过了许多片段。
那些片段密密麻麻地铺满她的脑海,将许多事情都灌入她的记忆里。
宝婳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迟疑地滑下榻去,趿上绣鞋,去找秋梨。
“秋梨,我好像想起来了……”
宝婳杏眸里泛着迷茫,却仍在努力地回想。
秋梨问道:“宝婳,你想起什么了?”
宝婳想了想,说:“我想起来我在一个人贩子手里醒来,我那时喜欢将脸涂得很花……后来,后来我就被卖进了一个高大气魄的府邸里,那里有个叫桑若的女子买下了我。”
秋梨越听越是迷惑,“可是宝婳,我们都是被祝九風捡回来的……”
宝婳迟疑地看向她,过了会儿才缓回神一般。
“是么……”
“是啊,你还没想起来吗?”
宝婳微微嗫嚅道:“我好像记岔了。”
“桑若……好像是我在宣国公府的朋友。”
秋梨见她神情变得有些不安,便安抚道:“宝婳,不要急,这事情是急不来的。”
宝婳点了点头,这才又回去睡下。
然而睡到半夜,宝婳却忽然又醒来。
她坐起身,发觉自己心口还砰砰地跳个不停。
临睡前的那股不安不仅没有被忘却,反而被带进了梦里,叫她更是惶惑。
宝婳轻手轻脚地穿上了鞋,路过秋梨的榻时,见她睡得正沉,便没有将她扰醒。
宝婳出了门去,却极是熟稔地摸到了梅襄的客院。
她推门进去,屋中竟仍是不见梅襄。
他这几日好像都不在府上啊。
宝婳摸到了床榻边,发觉榻上还叠着一件他的衣服,她微微松了口气。
她原本也不至于这么想念二爷的。
可她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将二爷给忘了……
她醒来以后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等到天亮的时候,梅襄从外边回来,推门进来,却瞧见自己床榻上躺着个娇小的人儿。
宝婳枕在他的枕上,长睫纤纤得合拢,睡容恬淡无比。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件他换下来的衣服,细嫩的手指轻轻攥在上面。
“婳婳……”
他轻唤了她一声,宝婳才睁开了眼睛,看到梅襄。
“二爷……”
她的声音含糊着,似化不开的糖糕,柔嫩的脸还下意识地蹭了蹭他那件衣物,乖巧得惹人心疼。
“你这个傻孩子,抱着我衣服做什么?”
宝婳慢慢清醒几分,爬坐起来,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昨晚上竟抱着这件衣服睡了过去,她轻声道:“我好想二爷……”
梅襄看着她微微一怔,发觉她满脸都是认真。
他轻声道:“这是怎么了……你现在还不需要付出这么多心思来想二爷的……”
她果然是个小傻子,不喜欢的时候天天躲着他,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喜欢他的样子,可是却一点都不知道要为她自己有所保留的么?
“喜欢应该是对等的,你要等到从我这里得到了什么,才需要对我的喜欢一步步加深。”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轻声对她说道。
宝婳眨了眨眼睛,眸中澄澈无比,声音亦是轻软得似细羽一般,落在人柔软的心尖上。
她像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可语气却微微为难,“可是婳婳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很想二爷……”
梅襄忍不住挑起唇角,幽黑的眸子凝着她。
宝婳只当他要说什么,他却偏头俯下唇去。
宝婳像一只微微享受的猫咪忍不住眯了眯水眸,她仿佛陷在一团无与伦比的绵云当中,鼻间都是二爷身上让人极为安心的气味。
那种冷香幽幽地散布,铺天盖地地将宝婳从头到尾笼罩起来。
宝婳并不清楚,这样的香气已经侵染到她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里,但凡谁想要亲近她,都会在她身上嗅到属于二爷的气味。
她羞得连脸颊都忍不住微微泛粉。
好像不管过了多久,他逗弄她几下,她都会羞得像一枝乱颤的桃花。
她推开他的脸,情难自制地唤了一声“二爷”。
他眸色愈发幽深,宝婳就像是一个比糖糕都要更为甜美的点心,让人想要立刻失去理智。
“我很高兴……自己可以为二爷所用。”
宝婳杏眼濛濛,软糯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梅襄怔了怔,看到她那双澄莹的眼眸。
“蠢东西……”
他的眸色深沉无比,到底还是极为不舍地放开了她。
他发现她说傻话的样子,真真叫人极想将她揉进心窝里去。
她如今的样子,终于达到了梅襄当初所预设的目的。
——他那时便想要宝婳对他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宝婳早上从外面回来时,秋梨也才起。
宝婳含糊地用借口敷衍过去,秋梨心怀着心事,倒也没有发觉什么。
“宝婳,我想去祝府看看祝大人。”
宝婳微愣,“可是……”
可是祝九風是个很坏的人啊。
秋梨说道:“他毕竟是我二哥,我听说他回去之后病了一场,他的下属已经求我去见他几次了……”
“倘若能劝他回头,那就再好不过。”
宝婳看着秋梨,却没办法替对方做主。
秋梨与祝九風有着至深的血缘羁绊,他们曾相依为命过。
宝婳都不能确定换成自己,能不能狠心放弃这个哥哥。
而且还是打小就很疼很疼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秋梨,那你可要快些回来呀。”
宝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选择了支持秋梨的意愿。
秋梨抬眸看向宝婳,眸色微缓,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秋梨要去看祝九風这件事情并未瞒着祝东风。
祝东风倒也没有过于阻拦,只是令秋梨身边带一个靠谱的仆人,这才放她出府。
宝婳在府上,便服着药,发觉隗陌的药果然慢慢生出了效果。
她想起了其他一些片段,那些片段里,有她和秋梨还有祝九風的一些日常记忆。
只是她始终还没有记起关键的地方。
她将那个偷出来的藏宝图藏在了哪里?
这天宝婳便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听着下人聊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宝婳回过神来,下人们早就不见了,而天色竟也变成了黄昏。
她身旁立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了她好几遍。
“宝婳,太阳都落山了,不冷么?”
宝婳怔了许久,才道:“大将军……”
祝东风看着她单薄的衣裙,又问了她一遍,“宝婳,你不冷么?”
宝婳捏了捏搁在石桌上的手,发觉手都有些冻麻了。
“宝婳,你没事吧?”
宝婳摇头,“我要回去添件衣服了。”
祝东风点头,便看着她起身离开了花园。
隔天宝婳便忍不住提早去寻隗陌,将自己想起来的事情都与对方说了一遍。
“我想起来自己被祝大人收养的事情,还有秋梨也是他收养的……”
她似困扰一般,眸色迷茫,“可藏宝图在哪里,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想起来了。”
隗陌满是自负道:“我便知晓这药有奇效,想必你很快就能都想起来了,不必急于这一两日。”
宝婳微微松了口气,只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心情也难得的好。
“我想起来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和二爷在一起了?”
她原本是个羞涩的人,可怔愣间,就下意识地将心里话问出了口。
隗陌咳嗽掩饰自己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狗粮的尴尬。
“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我是大夫,又不是红绳……”
宝婳却轻轻道:“可我这些日子总是患失患得的……”
隗陌安抚她道:“你放心吧,他要是心肝真这么黑,回头我就帮你下毒毒死他算了。”
宝婳却下意识摇头,“不要毒死他……”
隗陌看向她,还疑心她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收拾梅二。
宝婳却颦起眉心,语气细软道:“我会心疼的。”
隗陌:“……”
“去,去去去,我这里忙得很……”
隗陌黑着一张脸将这小没良心的送了出去。
待他回来,掀开帘子进到里间,便瞧见梅襄靠在柜子旁,手里握着一本书,神色竟颇是愉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书里找到什么宝藏了呢。
隗陌道:“梅二,你的书拿倒了。”
梅襄扫了一眼,将手里的书丢到一旁。
他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甚是好脾气道:“隗陌,你这个年纪,也是时候成家了。”
隗陌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难道就是眼里是春天的人万物都应该是春天么……
没想到连梅二这个黑心肝的都避免不了这种可怕的自然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