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淡淡地瞥了顾颜一眼,直到顾颜低垂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宋朝夕这才淡声道:“长辈说话,哪有小辈插嘴的道理!世子夫人下次莫要僭越,我在府中容忍你,不代表在外人面前我也容着你没大没小。且那是我亲弟弟又如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总不能因为他是我亲弟弟就对他网开一面,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在外头代表的是国公府的脸面,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朝夕语气虽淡,实则已经很不给她面子了,顾颜脸都被训斥红了。
宋朝夕缓缓站起来,冲钱氏笑了笑,“钱夫人,宋嘉良虽是我弟弟,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国公爷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绝对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亲眷,就置律法于不顾,更不会给衙门和圣上添麻烦,钱夫人放心便是。”
钱氏颇为感动,事实上这次的赏梅宴就是她要求乔氏举办,并把宋朝夕请来的,为的就是要探一探宋朝夕的口风。虽则她夫君也能去国公爷那探,可男人和男人之间有些话毕竟不好说,由她这个夫人来说就简单多了,她原本担心国公爷宠溺夫人,若宋朝夕执意要冯家私了,钱氏碍于夫君的前程和国公府的地位肯定会同意的,但她万万没想到,宋朝夕竟然要大义灭亲。
钱氏拉着宋朝夕感慨道:“国公夫人,您真是识大体明事理,国公爷有您这样的夫人,是他的荣幸!”
“是啊,国公夫人人漂亮就算了,还如此讲道理。”众人纷纷附和。
不像某些人,还说什么那是亲弟弟,难道亲弟弟杀人就不算杀人?让顾颜自己站到悬崖上被人推一把,她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也就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被推的不是她,她不知道疼。在场有不少夫人的孩子正在书院读书,抑或是即将去书院读书,要是宋嘉良被放出来,再回到书院,谁还敢在那读书科考?像宋嘉良这样的人,当然还是关起来才安全。
顾颜脸色不好,素心在一旁伺候的胆战心惊的。这次赏梅宴来的都是家里的正妻,素心的身份在这里极为尴尬,人家也不爱搭理她,她自己识趣,便去了后面帮忙张罗。
风刮得很大,宋朝夕回去时,天已经微微黑了。冬儿从湖心小筑出来,站在门口迎她,“夫人,国公爷一早就回来了。”
宋朝夕微愣,“国公爷人呢?”
“在书房呢。”
宋朝夕去了二楼,推开门时,凉风猛地灌入。容璟正在站在书桌前写信,看到她,寒眸放缓,便把信放在一侧,笑着打开披风。
“过来!”
宋朝夕过去抱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国公爷怀里好暖和。”
容璟笑笑,将披风拢到她身上,他怀里真的很暖和,靠近时能闻到一股松木的味道,清冽又好闻。
容璟包裹住她,把她手握住,蹙眉,“手怎么这么凉?今天是谁当值?怎么连个手炉也没有?”
“青竹给我准备了手炉,是我自己嫌麻烦没用,我就是手凉,其实身上一点也不冷,不信你摸摸看?”宋朝夕挑眉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容璟失笑,但她既然这样了,他也没有客气的道理,就收手伸进去摸了摸,果然身上是热的。宋朝夕被他弄得更热了,屋中本就烧了地龙,她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奈何昨日腿被他搭在肩膀上,现在还酸着。她现在可不敢再挑衅他,连忙避开了,咳了咳道:“国公爷能不能正经点?”
“朝夕,是谁不正经?”他笑了笑,又问,“副指挥使的夫人是不是也去赴宴了?”
宋朝夕微愣,从他怀里仰头看他,红唇微张,“你知道宋嘉良的事了?”
她倒是一点没有难受的样子,容璟知道她和宋嘉良感情不深,便放下心来,“我早几日便知道了,怕你烦心便没告诉你,宋嘉良毕竟是你弟弟,你若想我救他,我可以帮你斡旋。”
宋朝夕一愣,勾着他的脖子,挑眉道:“不不不不,国公爷!你千万别救!也千万别帮我斡旋,宋嘉良罪有应得,大牢那么空没人住怎么行呢?要我看宋嘉良和大牢很配的!那是他最好的去处!再说他实在太胖了,在牢里减减重也不是什么坏事,国公爷,咱们可不能剥夺人家减重的机会,您就别把您那颗用来处理国事的脑子放在这种人身上,答应我,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容璟失笑,这事早几日便传到他这来了,衙门虽则要秉公办理,可宋嘉良身份特殊,衙门的人不敢随便判罪,便传了消息过来,问他该怎么办?他知道永春侯府对她不好,他本就护短,自然是不想让永春侯府过得太自在。只是他也想听听她的想法,便一直没有动作,想等她主动来求她,谁知她倒是真不把宋嘉良放在心上。
可惜他砝码都想好了,比如他帮忙斡旋,宋朝夕答应陪他去泡汤泉,再答应他做些别的。他很愿意看她来求他,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她眼睛湿漉漉的可怜样实在是招人。
“对了,爷,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容璟笑笑,“看你整日在家待得无聊,想带你去泡汤池。”
第68章
宋朝夕来京城后还没泡过汤泉,容璟带她去的汤泉应该很不错吧?
“去哪泡?”
“我在后山有庄子。”容璟将写好的信封起来交给梁十一,冷风拍打着窗棂,猎猎作响。
宋朝夕颇感他财大气粗,容璟忙于政务,一年泡个一次两次就很好了,却奢侈地养这么大一个庄子,这一年得花多少银钱养护,宋朝夕虽然也奢侈,却还是舍不得这钱的。果然国公爷还是国公爷。
“国公爷好有钱。”宋朝夕挑眉。
容璟解开披风罩在她身上,“跟那没关系,是打了胜仗,皇上赐的。”
宋朝夕深感怀疑,抠门的皇上会赐给他这么好的庄子?恐怕是自己养不起,觉得这庄子是个累赘故意送给容璟叫养着的吧?宋朝夕又生出一种给皇上捐银钱捐羊肉锅的冲动,皇上穷得连妃子都养不起,真的太可怜了,若她是女帝,一个后宫就这几人,也不免觉得寒酸。
“要去多久?”
“住一日便回,简单收拾一件换洗衣物就行。”容璟行军打仗,装备向来简单,换洗衣服有一套干净的备着就行,也就是回京后才讲究一下,他原以为只住一宿,宋朝夕应该很快收拾好,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谁知丫鬟们收拾起来没完了,珠宝首饰、妆奁面膏、口脂胭脂,还有数不清的衣物,就连衾被她都要带上。
容璟失笑:“我们只住一日而已。”
宋朝夕挑眉,她倒觉得自己没收拾什么,比起别人,她已经够简单了。
容璟忽而觉得,他们对于简单的理解或许有些不同。
马车停在国公府正门口,从轿中钻出来时,宋朝夕才发现,外头竟然落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府中下人们都出来看雪。老太太也从院中出来,听闻宋朝夕要去泡汤池,老太太看向容璟揶揄:“老二倒是好兴致,平日跟个木头似的,竟然知道带朝夕去泡温泉。”
宋朝夕被她调侃一通,不自然地咳了咳,“国公爷休沐,正巧得了个空,无事可做便带儿媳出去走走。泡温泉可以活血化瘀,对关节也有好处,母亲不如跟我们一起去。”
老夫人笑得意味深长,无事可做?她这儿子一年都不休息,即便是休沐也总在忙活,他又怎么可能无事可做?从前也不见他这么闲,倒是有了朝夕后,知道陪人了。
“前些年我经常去,这几年泡多了会头晕,便很少去了,”老太太看向容璟,浑浊的眼中带着打趣,“再说了,多我一个也不合适,我这老太婆去了只会自讨没趣,还不如在家看看雪吹吹风。”
容璟一身玄衣站在风口,风雪吹起他的袍子,四周阴沉沉的,他神色莫辨,听到老太太的打趣,似笑非笑,“母亲倒是识趣。”
老夫人似乎被气到了,“夸你两句还喘上了,我跟你父亲泡温泉时你还不知在哪呢,快去快去,早日给我生个小孙子出来,别总是给我添堵。”
宋朝夕抿唇跟在容璟身侧,俩人容貌都出众,个头又般配,一红一黑,站在风雪中格外养眼,就连溪月都忍不住感慨:“老夫人,国公夫人跟国公爷真的好般配啊,他们若是有孩子,肯定既有国公爷的内敛又有夫人的美貌,不论像谁都很好看。”
老夫人笑了笑,手快速拨动着串珠。风雪迷人,二人原本离得远远的,而后越靠越近,最后容璟替宋朝夕掀开马车门帘,拉她入马车。这一幕极为眼熟,老夫人忽而想起老国公爷在世时,也是这样对她的。起初她嫁来时老国公爷府中有通房,俩人没有同房,老国公爷便带兵出征,直到边关战事停歇,老国公爷回京城。二人也去了山上泡汤池,却遇到歹徒追杀,那歹徒正欲刺向国公爷,她忽而从汤池里钻出来,杀了那歹人,老国公爷才发现她并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湿透的俩人便在汤池里圆了房。
后来老国公爷为她遣散通房,府中只剩下她一人,对她也是这般。表面上看再正直不过,背后却格外疼人,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是知道的,跟他父亲一样,死心眼一个,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变。这样想想,老国公爷已经去了好些年了。
马车向前驶去,等到了汤泉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宋朝夕披着大红斗篷,原以为容璟说的汤泉,和姑父家庄子里的差不多,从山上引汤泉水下来,加热水进去,说是纯天然,实则还是人为做出来的。谁知,容璟这的汤泉是露天的,背靠大山,周围有低矮的灌木丛挡住视线。
宋朝夕拿出两个药包出来,有些惋惜,“原本以为是小池子,想带些药包给国公爷泡澡的,谁知竟然是这样的大汤池。”
容璟拉着她进了汤池,他退了伺候的丫鬟,等人都走了,宋朝夕才脱下斗篷,她里头只穿了件肚兜,脚在汤池里试了试,发现温度适宜,才把身子没下去。雪花漫漫,这种天然的汤泉温度还是低了些,宋朝夕刚进去有些冷,连忙游到他身边,哆哆嗦嗦地抱住他,“国公爷,你都不冷的?”
宋朝夕只穿件红色肚兜,水下瓷白的肌肤显得不真实,贴在他身上格外磨人。容璟顺势搂着她,眼中闪过笑意。从前行军打仗时,暴雪天气也只穿单衣行军,这一点冷算什么?再说他本就不怕冷,“有那么冷?”
“当然,爷你怎么一点都不冷?”
“我习惯了。”
“哦?”宋朝夕眯着眼把冰凉的手放到他肚子上,容璟捏住她的手腕,不许她胡闹,“有没有暖和一点?”
确实暖和了不少,初时下来觉得冷,泡了一会便许多,但雪花撒盐一般,落在肩头还是有点冷意,“可能还需要抱紧一点。”
容璟失笑,她这样有点可爱,遂如她愿抱得紧了一些。雪花落在她乌黑散落的发间,融化成水滴滑落她的脖子,往下走去。她一向白皙,身上水珠滑动,大红的肚兜湿透了半飘在水中,偏偏那张脸惊心动魄,看人时还沾着少许春色。她因为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容璟总觉得这是个不小的考验。
周围的树木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放眼望去,已经有些雪色了,山谷显得比平日更寂静,抬头的一方天地间,似乎仅存他们二人。雪渐渐下的大了,宋朝夕渐渐缓了过来,脸颊微微发红,容璟却怕她冻着,不敢让她泡下去,拿来她的斗篷,把她包裹起来,抱着回房了。
这处庄子的房子建在半山上,风景绝佳。宋朝夕卷着被子坐在榻上,青竹给她倒了杯姜茶,她喝了几口身体立刻暖和起来。她平日身子够好的了,也不知为何,这几日十分怕冷。
青竹进来喜道:“我刚才看到后院里还有红薯,夫人要是吃的话,我给夫人烤个蜜汁红薯。”
“红薯?快给我拿进来,我放在炭盆里烤,”青竹拿了红薯进来,宋朝夕正要接过火钳,却被容璟截了过去,她稍感意外,“国公爷会烤红薯?”
容璟看她一眼,脱去斗篷才道:“烤个红薯有什么难度?”
他幼时常偷偷跟小厮一起烤红薯,有一次差点走水,还是他父亲及时赶到把火扑灭了。后来行军打仗,少不得要烤些吃的,在野外捕猎烤制也是常有的事。一把刀,一块火石便可以做成的事,她竟然觉得稀奇。烤红薯就更没难度了,炭火烧成灰,把红薯埋进去便行了。
宋朝夕也会烤,她知道容璟不是什么都不会,可她还是惊讶,毕竟国公爷在她心里可是最典型的世家后人,宋朝夕前世跟父亲走南闯北,吃过不少苦头,幼年在姑姑家也曾苦过一阵子,容璟却不同,他自小到大没应该没吃过一点苦吧?唯一辛苦的就是行军打仗了。
宋朝夕卷着被子坐到他跟前,容璟用火钳拨动着红薯,过了会,屋中弥漫着一股焦香味,容璟将红薯拿出来,凉了一些才递给她,宋朝夕剥开烤得焦黄的红薯,轻轻吹气,尝了口才满足地轻笑:“国公爷连红薯都烤得这么好。”
容璟失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朝夕,我在想,你这么会说话,是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大概是有感而发,毕竟朝夕说的可都是实话。”
他当然不信了,她惯会说好听。她这口才适合当官和做买卖。若做买卖,以她这能忽悠的劲儿,来一个忽悠一个,没一人能空手走出她的店铺。若当官的话,随便几句话就能颠倒是非,忽悠上位者毫不手软,忽悠下属没有任何负担,届时大家只觉得她这人脾气好,笑笑不争抢,回首才发现,所有人都被她坑了。
青竹端着水进来伺候时,被冬儿拦在门口,她疑惑地看向冬儿,冬儿朝屋里努努嘴。青竹从门缝里望进去,远远瞧见夫人正趴在软塌上吃红薯,而国公爷正拿着软布替她擦头发。青竹心跳的厉害,莫名觉得夫人和国公爷太好了些,她就没见过哪家夫妻像他们这样的,每夜都要叫水,有时候一夜两三次,夫人的身子骨又好,虽然经常浑身红痕,腿脚发软,却到底能承受得住,国公爷就更厉害了,按理说年纪不小了,总该有点疲态才是,却比年轻男人还要厉害。听人说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很少叫水的。
二人站在门口伺候,直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呜咽声,俩人知道,他们一时半会是用不着水了,便识趣地走远一些。
宋朝夕很少在外头睡,一时有些认床,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在容璟可以给他抱。半睡半醒间,她又凑过来,容璟顺势把她拉到怀里来。他原先是不习惯跟人同寝的,一个人睡得警觉一些,但他嫁过来后他不习惯也得习惯了,只是她身子软软凑到他身上,让他呼吸又沉了一些。
她醒着的时候磨人,睡着的时候还是磨人。容璟无奈地阖上眼。
次日一早,宋朝夕起来时,山庄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入目的树枝上挂满了雪,有些已经结冰了,放眼望去素白一片。容璟公务繁忙,今日一定要回京的,宋朝夕虽然喜欢这里,可也不想独守空房。只是路上积雪甚多,马车难走。
梁十一牵来一匹高头大马,这马高大,脾气不小,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梁十一牵它时它还不乐意地蹬腿,眼睛斜着看梁十一,似乎很看不上梁十一。等容璟靠近,面无表情地摸着它的头,它又温顺得像只狸奴,变脸极快。
“骑马回去?”
容璟笑笑,“会骑吗?”
宋朝夕只会骑驴,小毛驴温顺,指哪去哪,不像马脾气大。“它叫什么名字?”
“的卢。”
容璟让她坐到马上试试,宋朝夕想了想,踩着脚蹬上去了,宋朝夕原以为会被它甩下马背,谁知马动都不动。她心道这马看着脾气大,实则挺温顺的,就俯视着容璟,笑道:“国公爷,那我就先走了?”
她拍拍的卢,原以为的卢会很配合,谁知的卢反而望着容璟,似是在等他的命令。宋朝夕不信邪,又勒紧缰绳,但的卢还是一动不动,斜眼往她时像是无声的挑衅。
这马要成精了吧?
容璟眼中闪过笑意,“你以为没有我的命令,它能带你走?”
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宋朝夕被他包裹在怀里,他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勒缰绳,如何给马指示,如何驯服的卢,宋朝夕不认为自己真的能驯服的卢,的卢认主,以她的能力根本配不上的卢,的卢自然不会臣服于她。但容璟就不同了,从前宋朝夕知道他是将军却没多大真实感,直到这一刻,容璟坐于马上,勒紧缰绳的瞬间,气势顿显,有雷霆万钧之力,宋朝夕甚至隐隐有种压迫感,好像容璟下一秒就要抽出宝剑,领军征伐。
她窝在他怀里,也莫名热血沸腾,有了征服天下,气吞山河之感。若有机会她真想看看他战场上的英俊。
容璟脚踢的卢,原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伪装石雕的马很快便动起来,扯着腿慢跑起来。
马速飞快,冷风割面,宋朝夕起初还有些怕,可容璟的镇定沉稳感染了她,再加上的卢跑得很稳,她渐渐放松下来。
另一边,永春侯府可不太平。
沈氏这几日的日子可不好过,她原以为有容璟这个姑爷在,外头的人都该给永春侯府面子才对,谁知那些人此前说话还含糊,现在却一口咬定要公事公办。宋嘉良这事往小了说是书院学子之间小打小闹,往大了说却是杀人,端看他们如何定罪。沈氏前些日子还没这么急,现在却不得不急了,因为着急上火,她起了满嘴的泡,回家时看到宋丰茂不由抱怨,“这宋朝夕真不是个东西,不顾亲弟弟的死活,还帮着外人说话!”
宋丰茂蹙眉,“早就叫你对她和气点,你偏不听。”
沈氏在外头装孙子就算了,回家还要装孙子,莫名有些不高兴,“我凭什么对她和气?我是她母亲,自古以来孝比天大,是她不识好歹!”
宋丰茂这几日也不好过。前几日他原本是要请同僚来家小聚,同僚一口答应了,出了宋嘉良的事之后,同僚全都找理由推辞了这次聚会。他事后一打听,才知道同僚在背后偷偷议论,说有其子必有其父,宋嘉良都能杀人,做父亲的保不准也是这样。
宋丰茂原本还指望能朝上挪一挪,出了这事他不被牵连就是万幸了,升迁怕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他从未这样后悔过,他总以为自己就算对宋朝夕不好,却依旧可以利用父亲的威严拿捏住宋朝夕,谁曾想宋朝夕竟然嫁给国公爷,而国公爷是个护短的,如果他们对宋朝夕好一些,或许永春侯府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了。他更后悔自己对宋嘉良疏于管教,以至于宋嘉良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把人推下山崖,这孩子已经彻底歪了,虽则沈氏一直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可宋丰茂却从心底生出难言的寒意。
对同窗不满就把人推下山崖,若以后对他不满呢?是不是也要把他推落山崖?都说养儿防老,他如今正当壮年,若等他老了,宋嘉良会怎么对他?宋丰茂只要想到这一点,便对这个儿子提不起一点劲儿来。
沈氏继续道:“嘉良就是个孩子,他年少不懂事,那些人也太大惊小怪了,嘉良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头,他怎么吃的了牢狱之苦啊!”
她扑到宋丰茂身边,却被宋丰茂一把推开,宋丰茂冷着脸,蹙眉道:“受不了牢狱之苦,为什么要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他都十五了还年少不懂事?冯良也不过比他大两岁,要是嘉良被冯良推下山崖,你会饶过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