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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朝夕倒也不气,只挑着眉头笑了:“母亲,你总说妹妹比我小,要我让着她,可我听府里人提起过,当年母亲生我和妹妹,这边我刚生出来,那边妹妹就出来了,双生姐妹,她比我小又能小多少?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也值得母亲拿年龄说事。”
  沈氏一愣,在她心里,宋朝夕是姐姐,朝颜是妹妹,什么事都该迁就朝颜,可要是细想,这俩人是双生姐妹,年纪确实一般大,但那又如何呢?姐姐就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大一口水的功夫也是大。
  “你妹妹身体羸弱,人也善良不爱争抢,她这种性子很容易吃亏,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能只顾自己,什么事都要想着妹妹才对。”
  宋朝夕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母亲,她的身体弱,所以母亲把我送走,事事顺着她,凡事以她为主,这些年母亲一颗心都扑在妹妹身上,从未理会过我这个大女儿,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身体弱,我身体好而已,我想问母亲一句,难道身体好也是一种罪?”
  沈氏一滞,气道:“你妹妹身体差,我疼她有什么不对?你连这点都要跟我计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要不是你被你克的,你妹妹怎么会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
  宋朝夕心里嗤笑,起不来?跑得不比谁快?宋朝颜或许是比平常人要弱一些,可也没弱到那个地步,说到底就是知道生病是一件利器,能为自己带来利益,才会动不动装病,看吧,她一病沈氏就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宋朝夕看向十指丹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其实妹妹没母亲说的那般羸弱,无非就是脾气大了点,动不动就跟母亲撒娇歪缠,躺在床上要母亲去安慰,说起来妹妹已经及笄,到议亲的年纪了,像妹妹这样每天躺在床上享福像什么样子?要是病弱的名声传出去,谁家还敢来提亲?要我看,母亲可不能再惯着她,否则,谁敢娶咱们侯府这位娇滴滴的二小姐?”
  这话说完,沈氏暴跳如雷,恨不得要打宋朝夕,话里话外都说她嫉妒妹妹,又说她不懂谦让看不得妹妹好。蒋氏眉心直跳,心里却有了算计,宋朝颜跟容恒的事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国公府是京城最显赫的人家,尊贵无俩,就是亲王郡王也比不上,宋朝颜嫁给容恒是最好的选择,可宋朝夕说的没错,这些年,没有任何人上门给宋朝颜提亲,说到底是因为沈氏太惯着女儿,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让人去找大夫,宋朝颜体弱的消息就这样传了出去。
  宋朝颜身体不好是真,但有几次,宋朝颜为了跟庭芳抢封赏,故意装病,蒋氏也是看在眼里,原想着,有容国公府这个亲家,骄纵就骄纵点,左右侯府将来还要指望她,可如今国公府形势不明朗,沈氏还这样惯着女儿,若将来跟容恒的亲事不成,有谁还敢来娶一个病弱的,有可能生不出孩子,也没有主母款儿的女子?
  沈氏还想骂,蒋氏却不耐烦了:“我看朝夕说得对,你也不能事事顺着朝颜,天天躺在床上算怎么回事?这些年一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你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就一点想法没有?”
  沈氏才不怕,反正容恒被她闺女吃的死死的,嫁入国公府不比什么都强?再说朝颜是病了啊,病了躺在床上有什么不对?
  “母亲,世子爷他……”
  “世子爷?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正经闺女又没有正式上门提亲,说出去平白污了自己闺女的名声,让人笑话!”
  “但是……”
  “行了,等他容国公府正式提亲你再跟我提世子爷,我也乏了,你就先回去吧!”
  宋朝夕走在长廊上时,沈氏追出来:“你这坏心的,就看不得你妹妹一点好,还在你祖母面前说三道四。”
  青竹和冬儿对视一眼,都暗暗着急,宋朝夕却一点不气,只笑着打了个哈欠:“母亲,我也是及笄的人了,马上就要嫁人,为人妻为人母,你对我说话最好好听一点,否则妹妹身体不好,说不定能活到哪一年,弟弟年幼,又有谁能做母亲你的依靠呢?”
  沈氏一愣,再抬头,宋朝夕已经走远了,沈氏气的不轻,指着宋朝夕的背影说自己生了个孽畜,竟然咒自己的妹妹。
  孙妈妈虽然跟沈氏一样,偏疼宋朝颜,也因为冬儿的事,记恨宋朝夕。却不得不承认,沈氏要想为自己打算,宋朝夕这样健康的身子更能为侯府带来利益,反观宋朝颜就算嫁入国公府生不了孩子,后续也十分麻烦,若是因为生孩子伤了身子没几年就去了,沈氏还得靠宋朝夕和宋嘉良。
  孙妈妈委婉劝道:“夫人,大小姐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也是您的女儿,她在侯府也住不了几个月,万一能找个不错的夫家,将来也能成为夫人的仰仗,您不该在这时候跟大小姐闹的太僵,应该想法子笼络住她的心才对。”
  沈氏嗤了一声,不以为然:“我有儿子可以仰仗,有这女儿没这女儿,我都无所谓。”
  孙妈妈还要劝,沈氏却不耐烦了,孙妈妈只好闭嘴不说。
  蓝氏走出来,免不了要看笑话,自打宋朝夕回来,看到沈氏吃瘪,她吃饭多了,睡觉香了,恨不得日日大笑三声!想当初她也想跟沈氏好好相处,奈何这个妯娌说话不经大脑,蓝氏第一胎之后小产过一次,沈氏怀着身子各种炫耀,这仇她记了十多年。
  她也看不惯沈氏把宋朝颜当宝一样,却不顾大女儿死活,这世界上没这么当娘的。
  “妹妹,你看朝夕长得水灵又漂亮,我怎么就没有这么标致的女儿,我真是羡慕你啊。”
  蓝氏摇着手中小巧的的刺绣轻罗团扇,以团扇半遮笑脸。
  沈氏咬牙,恨道:“用不着你看笑话。”
  “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谁家不想要朝夕这样标致的闺女呢?可惜我没这福气有个双生女儿,我要是有,肯定舍不得像妹妹这样,把女儿送去扬州那么远的地方游山玩水。”
  她畅快地讽刺完,不顾沈氏铁青的脸色,下巴一抬,走了。
  青竹回去后忍不住为朝夕捏了把汗,近日晌午陡然热了,她拿了把绢丝扇子给朝夕扇扇。
  “大小姐,要么以后让让夫人得了,毕竟是您的母亲,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万一她把小姐您嫁给那些不中看的人家,这可怎么是好?”
  冬儿板着小脸,也十分担忧,看来以后不仅要每日感恩大小姐数十次,还得为大小姐求求菩萨庇佑,“大小姐,夫人不看重您,万一您惹恼了她,她在背后使绊子……”
  青竹瞪她一眼,她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
  朝夕站在槅扇旁抬头看去,院内的这颗柿子树不生多余枝蔓,阳光穿过不甚茂密的枝桠透过来,好像要把人溺在这春光里。
  这方小院虽不如蘅芜苑气派,却还算雅致。
  宋朝夕想到宋朝颜装病,忍不住想笑,她见过不少宋朝颜这样的人,有婆婆年纪大了想给儿媳妇气受,就装病做给儿子看,也有妻子爱装病吸引丈夫的注意力,更有小儿想装病逃避课业。人总是同情弱者,怜惜病人,大部分人都能靠装病博取同情,可这一切并非没有条件的。
  好比那些装病的妻子,你装病时漂漂亮亮那叫病弱,若是你头发杂乱,形容枯槁,就算装病也没人理你,宋朝颜如今年轻,还能靠这一招来博得关注,可次数多了,难免大家会不耐烦。
  宋朝颜装病无非是为了坐实了宋朝夕克她的名声。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总得做些什么,这对狗男女能圈禁朝夕,不过是因为国公府没人管着他们,要是国公爷不死,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这般荒唐!有国公爷在,容恒算个屁?做别人儿子的,必须尊崇孝道,孝顺父亲,有他父亲看着,他绝不敢乱来!
  宋朝夕想明白,便转身去了屋里,从柜中翻出一条裹胸。
  她坐在圈椅上,冲冬儿招招手,把裹胸扔给冬儿,“过来帮我裹平点。”
  冬儿眨眨眼,“多平?”
  “男人那么平,马路那么平,懂了?”
  手里的裹胸仿佛有些烫手,冬儿红着脸瞄了眼宋朝夕胸前,声音低若蚊蝇:“小姐,这恐怕有点难度,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真的做不到……”
  宋朝夕:“……”
  第12章
  青竹含笑走过来,接过裹胸,和冬儿一起,强行给宋朝夕裹上,宋朝夕这些年一直坚持针灸胸前穴位,发育的很不错,只勉强裹的稍稍平整,裹好后她跳了跳,满意地从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件刺了竹叶纹的月白色苏绣直裰套上,衣服是她从扬州带来的,她在扬州时就爱穿男装,量身定做的衣服不若外面买的那般宽大,系上带子,倒衬得她的腰堪堪一握,头发没有用发冠,只用同色的系带绑在头顶,看着十分精神。
  冬儿直接看呆了,大小姐好俊俏啊!
  宋朝夕抿唇,捏了下冬儿的脸蛋,唇角微勾:“怎么着?看你家少爷这般英俊,竟然看呆了?”
  冬儿张大嘴,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学人家调戏良家妇女,小脸涨的通红。
  青竹也看得一愣,从前只知夕姐儿,却不知道宋朝夕穿男装也这般出色。玉一样的脸孔,唇红齿白,纤细高挑,腰肢堪堪一握,她敢肯定这样的宋朝夕走出去,定然要迷倒不少人呢。
  青竹在一旁笑,“大小姐,您打扮成这样,也很好看呢,跟穿褙子是不一样的味道,这样出去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
  宋朝夕笑笑,取了把折扇在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怎么着?你也被少爷我迷倒了?也罢,少爷我就把你和冬儿这两个丫头都娶了回去,坐享齐人之福!”
  青竹跺着脚,气道:“大小姐,你又开玩笑!”
  冬儿红着脸,小嘴气鼓鼓的,不敢反驳,这世间的男人要是都宋嘉良那种,她宁愿不嫁人,伺候大小姐一辈子。
  宋朝夕笑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箱来,这药箱是表哥做给她的,雕刻栩栩如生,镶嵌着红宝石,乍看下跟食盒差不多,有很多层,宋朝夕这次从扬州来只带了这么一个药箱。
  青竹还不知道她柜子里有这东西,当下一愣,“大小姐,你这是去哪?”
  宋朝夕看了她和冬儿一眼,交代道:“我出去一趟,你们替我守着院子,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找庭芳了,替我遮掩一番。”
  冬儿和青竹对视一眼,提心吊胆的。“小姐,您就这样出去,当心危险。”
  宋朝夕哪里会怕这些?她走街串巷习惯了,打扮成男人也没人会管,只是她对国公府的路不是很熟悉,那日来时她在马车上看到过国公府的府邸,可她方向感不太好,这时候找过去恐怕会迷路。出了侯府宋朝夕一路打听,好在京城的人都知道国公府最为气派,朝夕顺利找到了。
  国公府果然如宋朝夕想的那般,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威严,碧瓦朱甍,十分气派。
  许是近日上门的大夫太多,看门的看他面嫩却也没说什么,通报后把她迎进去了。
  一位穿着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的年轻太医匆匆从里屋出来,面见了她,他看到宋朝夕时愣了一下,嘟囔:“我出师行医,到太医院当值时,大家都说没见过比我还年轻的大夫,但你可比我那时候面嫩。”
  宋朝夕垂眸:“自小跟家父外出行医,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也有十余年的行医经历。”
  年轻太医叫张焕,瞥了朝夕一眼,心说你就继续吹,十余年?意思是几岁就开始行医治病了?这年头的年轻人吹牛皮也不知道编的像一点,吹牛皮的功夫尚浅啊!
  “小哥高姓大名啊?”
  “宋朝。”
  “宋朝小哥儿,请问令尊是哪位?”
  宋朝头都不抬,对答如流:“家父就是鼎鼎大名的宋神医。”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好似在说,宋神医这么有名,张太医你要不知道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宋神医?”张焕愣怔了一下,想说自己从医数十年,就没听过姓宋的神医,薛神医的名号倒是听过的,但他又不好意思问,问就是见识浅薄,问就是没见过世面,只能咳了咳,委婉道:“宋神医在京城这边好像名气不够响啊,我们京城的大夫都没怎么听过宋神医的名号呢。”
  不是他见识浅薄,是京城这边的大夫都没听过,拉所有人下水再说!
  没听过就对了,因为是她瞎编的!
  宋朝夕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父亲早年在边境一带行医,后来在江南待过几年,没来过京城,这边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也是正常的。”
  张焕点点头,虽说只是个简单的考察,可宋朝夕是神医后人,方才宋朝夕那几句让他莫名觉得自己是京城大夫的代表,万一在这考察中有哪里表现不当被宋朝夕笑话,这可就丢了京城大夫的脸面。
  他一定要慎重行事,切不能因为对方是神医后人就露怯,京城太医的款儿还是要拿出来的。
  张焕瞄他一眼,咳了咳:“宋朝小兄弟,我奉命考察为国公爷治病的各方名医,实乃奉命行事,请宋朝小兄弟不要见怪。”
  宋朝夕敛衽:“您请。”
  张焕这才道:“你先说说,昏迷之人该如何诊治,如何用药?”
  宋朝夕只略一沉吟便回答:“昏迷之人一般不可过分移动,以防患疾之人伤了头颅,多以针灸、汤药、推拿等方面配合而治,至于到底该如何用药下针,还要望闻问切,四诊合参。”
  张焕随口又问:“若有一小儿夜夜遗尿,该如何诊治?”
  宋朝夕:“有无咳嗽鼻渊?”
  “无。”
  “针灸膀胱经。”
  “若针灸无效呢?”
  “脑为髓之海,脑为元神之府,小儿夜间遗尿,是人睡得太沉,尿意无法传递到大脑,人无法从睡眠中醒来,下元虚冷,便容易遗尿,应同时针灸小儿头顶的百会穴和四神聪,无需吃药,便可治好。”
  张焕愣了愣,太医院为了治疗小儿遗尿也废了不少心思,只因皇子常有这样的困扰,他一直在帮小皇子治疗,却没有太好的效果,圣上多次询问,他很怕因此丢了职务,不曾想,宋朝提供了新的思路,头和身双管齐下,张焕心中飞速记下,面上却瞥她一眼,一副“我就是随便考考你”的懒散表情,咳了咳:
  “这不是什么太难的题目,事实上这个题目在我这属于极其简单的一类,我只是不想为难小兄弟。”
  宋朝夕挑眉,不动声色,心说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焕瞄了她几眼,很快收回,又瞄了几眼,最终忍不住凑过去,神秘兮兮:
  “宋朝小兄弟,你父亲是神医,他有没有传下来什么……生发秘籍啊?”
  宋朝夕看向他逍遥巾都挡不住的发髻线,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张焕立刻道:“实不相瞒,是我一位友人想知道,我最近为给国公爷治病,天下名医汇集,我顺便就问了几句。”
  “你友人脱发情况很严重?”
  “是有一点小严重,但是我那友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哪怕脱发亦难掩其光彩。”
  宋朝夕点头,心说这牛皮吹得不错,面上却了然:“看来你这位友人一定跟张太医一样俊俏呢。”
  张焕陡然来了精神,“那是自然,宋小兄弟你可真是独具慧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