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他回首看了一眼匾额,眸中神色莫测。
权势,是他的,他不会放手;
公主,他也不会放手!
该是他的,一个都跑不了。
眼瞧着人走了之后,谢令从的脾气还没歇下来,她皱着眉靠在今晨的肩上,抱怨道:“吵死了——”
今晨好脾气地道:“臣的错,”他顿了顿,认真道:“以后看见他就立刻让他离开好不好?”
“不要!”谢令从拒绝:“以后不准他再来我的公主府!”
“好~”今晨面上笑得温柔,眸光却是一片暗沉。
长宁侯,他暗暗琢磨。
谢令从还想睡,今晨千哄万哄,才算是把她哄上了马车,期间谢令从还有些不满:“不是说骑马吗?为什么又要坐马车?”
今晨道:“市井里百姓极多,便是策马也只能慢慢走,到时候公主怕是更加不耐。”
谢令从想了想那时的情景,乖乖的钻上了马车,顺便把今晨也拉了上去。
马车一路哒哒,穿过喧嚣热闹的市井,慢慢驶向了城外,最后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谢令从动作利索的跳下了马车,抬眼一望,便见四周地面平整,一望无际的繁花吐芳,绿树成荫,不远处隐隐可见一山岭,隔着层层云雾,缥缈不可及,虽说并未经过开垦,但也多了一份野趣,放在哪儿,都是一番美景。
知道这处地方的人不多,多是一些喜爱纵马又嫌在城中施展不开的大臣子嗣,今日一瞧,四处倒是空旷得很,除了天气比较热的缘故,想来也有今晨的一份功劳在了。
一旁的赵策早早地就来了,正站在树荫下守着两匹马,瞧着谢令从和经常走来,躬身行了一礼。
谢令从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匹马,斜睨了他一眼,语气莫名道:“两匹马?”
今晨点点头,无辜地看着她。
谢令从鼓起嘴巴,只觉得一上午的好心情一瞬间消散于无形。
她利落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抖,厉声一喝:“驾——”顷刻间,马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今晨目露无奈,朝着赵策点头示意,然后也翻身上了马,赶忙追了出去。
今晨毕竟是个武将,虽说平日里瞧着温文尔雅比文人还文人,但他好歹是皇城禁军的一员,武力值自是不容低估。
谢令从虽说自幼骑马,可毕竟不像今晨整日与马匹为伍,不过顷刻间,便被他追赶了上来。
今晨追上去后,就有意地控制着马的速度,在她身后半个头的位置不远不近的吊着,确保有意外能及时反应过来。
谢令从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发现他紧紧跟在自己后面,发了狠一挥马鞭,马匹顿时以更快的速度飞驰向前,今晨眉梢微蹙,却是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任由自己远远地落在她后面。
谢令从遍赏四周的美景,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身后,却是一怔。
只见今晨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吊在她的后面,也没有再逞强追赶上来,只在那默默注视着自己。
谢令从心里当时就不是滋味儿,她紧咬下唇,手中动作一松,任由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的马渐渐停了下来,今晨则慢慢追了上来,他看着她,柔声问道:“生气了?”
谢令从撇撇嘴,扭过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
今晨张张嘴,想要解释:“公主,臣……”
“诶,前面好像有一条河!”没等他说完话,谢令从就惊喜地开口,指着不远处那一条河流,期待地看着他:“咱们去抓些鱼吃吧!”
今晨想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可又实在拒绝不了谢令从的请求,只能无奈颔首,应好。
两人走到溪流旁,今晨亲自下水捉了两条鱼,又在四周寻了些干柴,在树荫下点燃了之后将两条鱼烤了烤,不说色香味俱全,至少也是能下肚,今晨小心地打量着谢令从的神色,见她没有丝毫勉强,认真的吃了半条鱼之后,才算是放下了心。
他的公主生来尊贵,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这些东西。
原本他是准备好了饭食的,可谁知道中途竟出了岔子,他一时有些懊恼。
“吃不下了。”谢令从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剩下的半条鱼,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着他。
今晨认命地接过鱼,看着她喜笑颜开,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之后,又在原地休整片刻,正要离开,却忽觉有些冰冷的雨水滴在脸上。
谢令从抬起头,感觉到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的痛感,一时有些茫然:“下雨了?”
今晨脸色微沉,无奈点点头:“恐怕还会越下越大。”
谢令从脸色一垮,“那怎么办呀?”他们跑的比较远,现在周围也没什么能避雨的地方,难不成就要一直这么淋着?
“走。”今晨牵着她的手,把她扶上了一匹马,自己紧随其后坐在了她身后。
谢令从眨眨眼,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共乘一匹马在这个时候实现了,她疑惑道:“去哪呀?”这雨眼看着就要下大,这时候还骑着马乱跑?
今晨将她紧紧揽在自己怀里,一手策马扬鞭,道:“前面不远处有个木屋,可以去那边避避雨。”
谢令从一惊:“你怎么知道?”
雨势越来越大,砸在地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今晨没回答她的话,只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中按了按,示意他别说话。
谢令从这时候倒是听话,双手环住他的腰,乖乖的一动不动。
马匹跑的飞快,谢令从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不住传来风凌厉的呼啸和雨打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在她神思恍惚间,马匹忽然停了下来,身上也没有雨滴拍打的刺痛感,她抬起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小木屋,不大,但供两人躲雨还是绰绰有余。而此时他们正在木屋前面的连廊下,将喧嚣的雨滴隔绝到了外面。
今晨快速下马,又将谢令从抱了下来,将马匹拴在一旁的柱子上,动作有些焦急地将谢令从拉进屋里。
谢令从还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就见今晨浑身湿透,衣裳和发梢都在滴着水,正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屋里的衣柜中翻找着什么。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见他转身过来的瞬间,手上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裳,谢令从瞬间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他语气担忧道:“快换上干净的衣裳,回去后再让下人熬一碗姜汤,莫要受了风寒。”
他说着,就把衣裳放在了床上,正转身准备出去,却被谢令从一手拉住了手腕。
今晨疑惑转身,就见谢令从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木屋的?”还那么轻车熟路,随随便便就找出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今晨原本是想让她赶紧换上衣服,以免着了风寒,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可看着谢令从凝聚着不安、复杂的眸光,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好似意识到什么,慢慢地蹲在她面前,声音是一贯的温柔:“公主忘了?公主平日里最爱干净,衣裳有一点污渍都不行,这一点,我还是跟你学的呢。”
谢令从愣愣点头,的确是这样,可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正迷茫间,就又听今晨道:“每次出宫骑马,公主身上总是难免地弄上许多灰尘,公主很是不喜。”
随着今晨温柔的声音,谢令从的思绪慢慢回到以前。
是了,她平日里金贵惯了,别说衣裳,就连脚上穿的鞋面都不能带上污渍,因此每次出宫,虽然玩的开心,可无从更换的衣裳总是让她头疼不已。
所以……
“所以,臣就把这个小木屋买了下来,里面放上公主惯用的东西,这样的话,以后公主在出宫骑马,就有衣裳可以换了。”他温润淡然,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谢令从却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外面风声呼啸,雨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屋内,谢令从对上今晨如暖阳般温柔的目光,只觉得外面的一切风雨,都是虚无。
今晨握了握她的手,轻哄道:“好了,赶紧把衣服换上吧,要是找了风寒,臣会心疼的。”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木屋,只剩谢令从一人看着床上那精致的衣裳,眸中带笑。
她咬咬下唇,将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了下来,拿起那干净整洁的衣裳快速地穿了起来。
夏季就像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热得紧,现在就电闪雷鸣暴雨不歇,倒还真有些冷意。
穿好了中衣后,就只剩下最外面的外衫,谢令从眼睛闪了闪,心里有了念头。
外面
风吹得很大,今晨皱眉,在想天黑之前这雨能不能停下来,要是不能的话,怕是就得在这里过夜。
衣裳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可这里却没有什么食物,怕是会委屈公主饿肚子。
就在他思索间,屋内传出一道声音:“我好了,进来吧。”
今晨回过神,将自己衣裳头发上的水分拧干之后,才进了屋,就见谢令从在那端端正正的坐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刚刚看了看,里面也有你的衣裳,你先换了吧,别到时候我没事,你反而着了凉。”谢令从道。
今晨失笑,没跟她说他的身体没那么差,只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关心。
拿出干净的衣裳,他正要脱下湿漉漉的衣裳,却忽然有所察觉般望向身后,只见谢令从正盘坐在床上,瞪大一双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今晨注视她良久,她才瘪了瘪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面对着墙。
今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擦拭身体换上衣裳,然后走到谢令从面前,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无奈道:“好了。”
谢令从飞速的转过头一看,就见他穿戴整齐,顿时有些失落。
今晨失笑,强制性的让她躺在床上,低声细语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公主且先休息片刻,等雨停了,臣再唤您。”
谢令从乖乖地点点头,今晨心下一软,忍不住在她脑袋上印下了一个吻,转身正要朝屋子另一旁走去,腕间却忽的一紧。
他疑惑转头,就见谢令从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昨天晚上应该也没休息多长时间,一块睡吧。”昨个晚上她说要去骑马,今天一早出发这边就准备的妥妥当当的,要说今晨睡了多长时间,她还真不信。
今晨瞬间陷入了沉默。
谢令从咬牙下唇,见他许久都没回应,索性直接胡搅蛮缠道:“哎呀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这里就一张床,你还想睡哪?”
今晨一动不动。
在公主府的那两日虽说他们也是同屋而眠,但到底是不一样的。今晨大多数时间都是将她哄睡着之后再慢慢起身在塌子上睡,而不是外人所以为的那种同榻而眠。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今晨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拒绝。
谢令从没有拉动他。
她脸上的笑慢慢收敛了下去。
她看着今晨清隽的面容,只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丢脸过。
她贝齿紧咬下唇,甚至透出了丝丝血意。
她强装冷静地开口,脱口而出的瞬间却带上了哽咽:
“你是不是嫌我脏?”
她说。
今晨身子猛地一颤,看着谢令从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想说什么,却见她高扬起了头,似乎想把眼泪憋回去。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他手忙脚乱,一瞬间有些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自己竟然又把她惹哭了。
“不是吗?”谢令从声音发着颤:“我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