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张予安拿着礼单给李斯恪过目。
“怎么今年给爹娘的礼加了许多?”李斯恪问。
“今年生意还算不错,再加上小叔今年头一次上岳家门,我想着多给些东西充门面,免得到时候受委屈。”张予安道。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对这一窍不通,还请你到时候多教教我娘了。”李斯恪道。
“娘和婆婆说过了,衣裳我也吩咐人做了几身,今日就和礼单一起送过去。”张予安坐在床上捶了捶腰道。
李斯恪上前给她揉了揉腰道:“辛苦你了。”
“哪里就辛苦了?这都是我该做的,我平日不在婆婆身边伺候,已是不安,其他事哪里还能不周全?再说婆婆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平日能多帮顾的自然要上心。”张予安靠在李斯恪怀里道。
夫妻俩说了会儿闲话,便又各自起身去前面招待客人。
年后,李斯恪本来打算回李家看看,但顾念着张予安身子不便,便请张员外把李家众人邀了过来。
饭后,两家人聚在一起吃茶。
“敏哥儿,你打算何时下场?”李斯恪问。
“老师说我火候不够,还要磨两年再说。”敏哥儿答道。
“也好,多磨砺两年,文章气质都不同些。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多听多看,毕竟举人要考实务,一窍不通那是不行的。”李斯恪提议道。
“哥哥,我正有此打算,只是不知该从何下手。”敏哥儿道。
“小叔何必烦恼?相公和公公都在衙门做事,不拘是谁,等年后开印,到县翁那里求上一声,你跟在后面学便是。”张予安提议道。
“说的正是,我也是这般想的。”李斯恪抚掌道。
“年后我的调令便下来了,到时便可配置一位小吏佐助,正好方便敏哥儿学习。你觉得呢,敏哥儿?”
“如此最好,有哥哥教我,再没有不放心的。”敏哥儿开心道。
正月十八,衙门开印。
正月里要忙县试,礼房人手不够,县翁便把李斯恪调了过去帮忙。
“李兄弟,如今衙门九房让你跑了个遍,你也算是个能耐人了。”姚波笑道。
姚波去年吏考没有过,便被王大人安排在礼房做事,礼房除却年初县试,其他日子还算清闲,正好方便他读书。
李斯恪笑道:“我就是那蒙着眼的驴子,只会打圈转罢了。虽说衙门里各房都待过,但比起本事来,哪里比得上你和高兄,我是样样会样样不精,你和高兄却都有自个的绝活,不比我强百倍?”
“哎呦,就喜欢和李兄弟说话,这一席话,听得我哪哪都舒坦!嘿嘿。”姚波笑道。
县试忙完,已到了二月末,朝廷的敕书终于下来。
“大人,不知叫我过来,所为何事?”李斯恪问道。
王大人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道:“敬允,你怕是得罪人了。”
“大人,这话怎么说?”李斯恪心里一惊。
“你自己看看吧。”王大人将敕书递给李斯恪,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这怎么会?”李斯恪脸上血色尽失,不可置信道:“大人,您不是说替我周转么?怎么没留在上饶,反而跑远了?”
王大人叹气道:“我也不知,明明年前都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年后却突然变了脸?敬允,你和本官实话实说,你去省城当真没惹事?”
“没有!当真没有!”李斯恪着急道。
“路上稳稳当当的,除了顺手救了巡抚家的公子,我其他什么也没做,而且,巡抚大人也说了会尽量给我安排,怎么就把我发到曲南了呢?”
王大人道:“这事你去年和我说过,我没当回事,不过现在想来,应当是出在这事上头。”
“难道……?”李斯恪忽然想到卢定飞嫡母对他不满,泄气道:“怕真是出在这上头,巡抚家的小公子与他嫡母不和,我这是成了他俩博弈的棋子了。”
王大人也跟着叹气,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人才,如今却要发到曲南省做县丞,自己真是白费心力,赔了夫人又折兵。
“罢了,也是你的造化,按照资历你最多只能是九品的流官,如今你越了一级做了八品的县丞,已是很多人都想不到的好事了。”
“怕是九品的小官没有那么远的,要不然也不会便宜我。”李斯恪嗤笑道。
王大人一噎,瞪眼道:“怎么不顺着台阶下呢?你要走,本官难道不心疼?好容易培养一个人来帮忙,却被别人截胡糟蹋,你以为本官心里好受?”
李斯恪被他吼的一愣,回过神赶紧拍马屁道:“小子也舍不得大人,只希望大人早日升官,好把小子再调回来帮忙。”
“算你识相,拿着敕书,回去收拾吧!”王大人没好气道。
李斯恪接过敕书,拱手退出王大人的书房。
“留孩,你怎的发到曲南去了?”李德福一听到消息,就赶紧跑了过来。
曲南路途遥远不说,那里还是朝廷流放官员的地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斯恪叹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和李德福解释清楚。
“这不是太欺负人了么?你这救人还救出一身麻烦来了,天底下还有这般道理!”李德福红着眼气道。
“爹爹,消消气,我这也算是捡了便宜。八品的县丞,一般也只有两榜进士才有这殊荣,我如今一上任就是八品官,不知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了。”李斯恪见爹爹脸色不好,赶紧出声安慰。
“可——”李德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是,既然敕书已下,说什么也晚了。
“也罢,此事已成定局,你我挣扎也是白费力气,先回去看看你娘子吧。这事缓些时候,等她生下孩子再说,临产期也快了吧,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两天?”
李斯恪点点头:“是这两天没错,我一会就去班房里请假,这几日我想在家陪陪娘子。”
“李兄弟,你家娘子要生了,快回去看看吧!”二人正说着话,门房的人着急忙慌进来通报,吓得李斯恪拔腿就往家跑。
“娘子!”一进门,李斯恪就径直冲到屋子里去,跪到床前紧握着张予安手道:“予安,你别怕,我回来了,我陪着你呢。”
张予安阵痛刚过,这回身子没劲,只微微点了点头。
“恪大爷,您还是去外面等着吧,产房不兴男人进来的。”稳婆道。
见李斯恪不想走,张予安只好强撑着力气说话:“我这样子好丑,不想让你看到,你还是出去吧。”
李斯恪紧握她手道:“不丑,好看。”
李斯恪给她理了理鬓前的碎发,柔声道:“那我先出去,你要是害怕就叫我,我就在门外守着你,嗯?”
张予安点点头,让稳婆送李斯恪出去。
李斯恪守在门外,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偶尔房里发出一声呓语,或是一声痛呼,他都紧张的趴到门缝里探看,生怕张予安出现意外。
一夜过去,天际初亮,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啼哭。
“生了!生了!”
“恭喜恭喜,是个小公子!”
众人的道喜声阵阵,张员外高兴的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乐得立时就赏了稳婆二十两银子,一众下人例银也翻了一番。
李斯恪对道喜声恍若未闻,只赶紧跑到张予安床前探看,见她精神还好,便上前给她擦了擦汗,温声道:“辛苦你了,娘子。”
张予安摇摇头,脸色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不辛苦,我很高兴。”
李斯恪给她掖好被子,温声道:“先好好休息,有话等休息好再说。”
张予安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