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涵三人交了银子,进了县城,很快就被县城的寂静给惊住了。
明明两边有那么多商铺,可是店门全部紧闭,街头巷尾没有一个人,像一座空城,寂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这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难不成今天是交税的日子?”许仲文猜测,可是也不对啊,交税哪有挤在一天的。
“不是夏收才交吗?哪有正月里交税的?”族长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可他紧接着又想到那个女掌柜说这个县令贪得无厌,赋税极重。所以正月交税还真有可能,他重重叹了口气。
一阵凉风吹来,空气中多了几分冷意,江舒涵情不自禁搓了搓脸,紧皱眉头,“这县令再这么胡搞下去,很容易出事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到底百姓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县令不拿百姓当人看迟早会遭到反噬。
三人连找个人问路都不行,只能顺着前面的道一直往前走。一般县衙占地面积是最大的,很容易就能看到。
三人走了几百步,突然巷子口传来震耳欲聋的骚动声。竖着耳朵仔细听,好像还传来阵阵欢呼声。
难不成他们猜错了,今天不是在交税,而是有什么大型庆典?
三人面面相觑,快步往前走。
他们刚跑几步,身体就像被人点住了穴道,瞬间定住了。
只见街道尽头涌过来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声势浩大,举着拳头疯狂呐喊,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手里还摇晃一样东西。
他们离得太远看不太清那是什么东西,可等这些人一靠近,三人看个正着,顿时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哪怕江舒涵杀过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吓懵了。
那……那是一颗人头。
那男人抓的是头发,将那颗人头甩啊甩,脖颈处还流着鲜血,随着他的摆动,鲜血洒到其他人脸上。
但是人们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兴奋,笑得很肆意,张狂的大笑,整张脸都舒展开来的笑,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甚至那笑,在江舒涵看来已经有些癫狂,这些人都神智不清了。
三人都懵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傻傻地看着这群人往他们这边靠近。
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伙人已经冲到他们面前,眼见就要撞个正着,江舒涵三人眼急手快闪进旁边小巷子。
江舒涵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从人群里抓住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大娘,“大妹子,你们这是?”
那大娘正兴奋得不行,听到她这话,斜了她一眼,“你们不是我们县的人?”
江舒涵点头,“是啊,我们是外乡人,恰巧路过。”
大娘拍着大腿激动道,“哎哟,你们太走运了。我们刚把这狗官给杀了。”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道,“这个狗官不把我们百姓当人看。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说到这里,她拂开江舒涵,赶紧跟上,“不行,我要去看狗官挂在城门口。”
江舒涵心里大松一口气。
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好像全城的百姓都出来游街了。
别说江舒涵这个现代人,就连族长和许文仲这两个古人都没看到如此犯众怒的县令。这是有多招人恨啊。居然连那些窝囊至极的人都奋起反抗了。
三人站在边上等了好一会儿这条队伍才终于走完。
“咱们回去吧。”江舒涵笑了,不用交入城费。他们可以省一大笔钱了。
族长竖起耳朵,似乎又听到什么声音,他看向刚刚街道那头。
只见又有一群人涌了过来。
跟前面这群人相比,这群人几乎没有一个是空手的。
他们不是抱着板凳就是抬着桌子,这些东西造型别致,都是上好的木料,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连县令的家都没放过?
族长示意两人跟上,“那些人说不定会烧毁卷宗。咱们赶紧去阻止。”
对于读书人来说,书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那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说完这话,他撩起袍子,丝毫不顾形象,在大街上狂奔。他身后的许仲文紧随其后跟上。
可怜江舒涵一把老骨头还要陪他们一起跑。
三人吭哧带喘一路跑到县衙,族长找到县衙书库,这里面是专门摆放县衙卷宗的地方。
书库门前有十几个人围着几圈,有个男子正举着石头一下接一下砸锁。
江舒涵落后两人好几步,等她到时,锁刚好被那男子砸开,锁头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一群人冲了进去,在里面翻箱倒柜,待确定里面只有这些书册,大伙将书全部扔到地上,不停跺脚发泄自己的怒火。
为首那人气急败坏道,“费了老大劲儿才砸开,居然只有书?咱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吧?”
族长唬了一跳,也顾不上他们人多,赶紧阻止,“不行!不行!”
为首那人回头,越过人群看向出声的族长,眼神冰冷,“为什么不行。这狗官不拿我们百姓当人看,逼我们大冬天给他采石,我爹娘就是被他害死的。我烧他书怎么了?”
族长视书如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书毁在自己面前。他挤进去,挡在那人面前,“不行。你要敢烧这些书,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许仲文也挤过来,跟族长视死如归,“加我一个。”
这是打算以死相逼。江舒涵抚了抚额,这两人是不是傻啊。以死相逼这招只对在乎你们的人才有用。不在乎你们的人根本拿你们当笑话,好不好?
果然话落,为首那人不相信两人是真的爱书,冲其他人嗤笑一声,“看吧,那狗官还有朋党。兄弟们,咱们绝不能饶了他们。”
其他人凶神恶煞朝族长两人围了过来。
眼见这伙人要对他们不利,江舒涵忙凑过来,腆着脸冲他们笑,“大家别急。他们也是为你们好啊。”
为首那人气笑了,“怎么为我们好了?”
江舒涵指着他身后的书,“这里面放的都是本地卷宗。放着那狗官收取苛捐杂税的罪证。有了这些罪证,朝廷就不会敢杀那些义士。你们想想,那些义士冒着生命危险,替咱们讨回公道。咱们为了一时气愤就毁了这些罪证,岂不是置他们于死地?”
为首那人愣住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也觉得江舒涵说得有道理啊。
这些贪官收了那么多税,贪来的钱肯定会记账。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有的人少收了,有的人多收了?
为首那人见大家打退堂鼓,看了江舒涵一眼,也觉得对付这两人没意思,更何况他还有其他事要干,冲其他人挥手道,“走,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一群人很快往后院冲。那里才是银钱最多的地方。
等人走了,族长和许仲文齐齐抹汗,向江舒涵拱手,“多谢!”
江舒涵摆了摆手,“你们进去挑挑,看有哪些卷宗比较重要,赶紧挖个坑埋了吧。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人烧。咱们又不能一直在这看着。”
族长和许仲文点头应是。
江舒涵对这些书籍没兴趣。她转身进了后院。
后院到处都是人。造型精致的花园此时一片狼藉,以往精心照顾的花草树木被人随意踩踏。
哪怕江舒涵不懂花草,也看出来几样花草价值不菲。
可这些人视这些花草为无物,时不时踩上几脚,那些娇贵名贵的花估计也救不回来了。江舒涵在心里暗道可惜。
她往前走几步,就见不少人从屋里抱东西出来,有的是花瓶,有的是碗碟,有的是枕头。
甚至有人拿着农具在花园刨坑,似是想掘地三尺找财宝。更有人在相互争同一样东西,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
整个院子乱成一锅粥,争吵声,挖地声,抱怨声,此起彼伏,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江舒涵躲着人群走进一间书房,这房间里面没什么人,架子上的书扔得到处都是。书架被人歪七扭八推倒在一边。
江舒涵蹲下1身捡起一本书,竟是《说文解字》。江舒涵心中一动,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这些书都是科举书籍,等乱世过了,肯定要恢复科举。到时候也能给孩子们用。
江舒涵挑书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人进来瞧一瞧,待看到里面只有书,又飞快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江舒涵将自己挑的二十多本书籍全部收进空间,刚想从书房退出来。眼尾一扫看到书架歪倒的右下角有一盆兰花正歪倒在地。
江舒涵上班工作桌上摆的是非常好养活的绿萝。她领导书桌上摆的却是兰花。
听他说过,那兰花是他花高价拍来的,一株就花了上万块钱。
当时在他们部门引起不小轰动。大家都说他有钱烧得慌。
可他却告诉他们,上万块的兰花根本算不得什么。
第10届亚太兰花大会开幕,当时一株名为“素冠荷鼎”的莲瓣兰估价高达1500万。就他所说,那株兰花是稀世珍宝,市面上极其少见。
他当时还拍了照片,那株兰花叶面清脆油糯,花为正格素心荷瓣,圆润厚实,短宽而嫩糯,花色洁白,无一丝杂色,舌瓣洁净,鼻头金黄。整珠花色泽协调,玲珑剔透,似美玉天成,清香怡然。
当然她只看过照片,具体长啥样,她还真不知道,只记得花色是白的,花瓣像荷花。
而她下面这株兰花,花色也是白的,花瓣如同剥皮的豆粒。她不懂这兰花价值如何,但是这品相瞧着比她领导办公室里的那盆还要雅致。
江舒涵小心翼翼将花盆移出来,幸好,只是花盆碎了,花没事,他们一路逃荒,也没时间打理,她直接将花盆放进空间。
忙完这些事,她不再耽搁,径直回了前院。
刚进院子就看到族长和许仲文两人在前院挖坑。这两个都是五体不勤的书生,这么长时间下去,也仅仅只挖出一个小坑。
倒是周围堆了十来个木箱,这些箱子没盖上,里面码了一摞摞书。
这两人干活费劲样儿,江舒涵看着都着急,赶紧上前道,“我来吧。”
族长年纪大,额头全是汗珠,听到她要帮忙,扶着腰,一个劲儿喘粗1气,“得挖深一点。要不然放不下这么多箱子。”
江舒涵点点头,她这个身体是干惯农活的,手上力气也大,没一会儿就挖出一个大坑。
只是下一秒,她觉得下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怎么都铲不动,她微微蹙眉,弯腰拂开土,竟然从下面拔出一个木匣子。
这木匣子长四寸,宽三寸,厚三寸,沉甸甸的,颜色古朴,刻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好东西。许是埋藏时间有点久,匣子表面的铁片已经生了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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