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你来得正好, 盐田改建已经有些眉目了!”见到伏波前来,赵普喜出望外,开口便道。
伏波这次前来东门, 也是为了视察盐田,听到这话不由道:“烧制的水泥可以用了?”
她还以为水泥要再磨合些时间,才能用在盐池上呢,而且说实话,她也不清楚这些水泥的耐腐性如何, 盐卤连铁器都能腐蚀, 若是水泥不耐用可就有些糟糕了。
谁料赵普连连摇头:“那水泥瞧着稀奇, 但是砌池花费的人力物力皆是惊人, 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弄起来。不过我想了想, 这晒盐的法子最重要的还是制卤,不论是用板晒还是用砌池,终归都要用制好的卤水来晒,那关键不还是怎么制卤?”
这话在逻辑上并没有错,伏波颔首:“那你打算如何制卤呢?没有防渗水的材料, 引来的海水不都渗进地里了?”
赵普一拍大腿:“我就知帮主你是想岔了。制卤哪有直接用海水的, 当然是弄出盐泥, 从泥中取卤啊!咱们煮海的时候,有时也会直接挖海边泥沙取卤,就是泥沙多了些, 会影响出盐。按照这道理,平日只要弄出足够浓的盐泥, 再想个法子把泥沙过滤掉, 不就是浓卤了?而且帮主你也说了, 要把盐田修成田垄, 到时候挖沙制卤,岂不跟种田一样?”
这还是真是一个别出心裁的思路,然而伏波不得不承认,此法可行。毕竟水泥是现代才有的,在古代想要晒盐,肯定要有别的法子,这就不只是替代材料的问题,更可能是工艺上有所差别。若是暂时没法修现代化的盐田,用古法过渡一下也不是不行。
想了想,伏波道:“若是改用这法子,只需要最后修个水泥晒盐池就行了?”
赵普赶忙道:“也未必需要要水泥那么金贵的东西,既然是防水的,碎瓦片,碎缸片应该都行。”
这还真是省钱了,伏波笑了起来:“你这法子不错,可以先试起来,还要注意如何防雨水风灾,晒盐是看天吃饭的,可不能马虎。”
听到这话,赵普松了口气,他最怕的还是这位少年帮主心高气傲,不听人劝,没想到这么干脆就采纳了他的意见,如此一来,也就不用等水泥烧制了,现在就能干起来。都是海盐,不论是煮是晒,来来回回都是卤水这档子事儿,多试几次,肯定能成的!
一想到盐田改制后增加的产量,赵普就兴奋的满脸放光,这赚钱的事儿,谁又会嫌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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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池不用水泥了?”乍然听到这消息,林瓦匠的下巴差点掉了,“不是,帮主,咱们都忙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说不用就不用了?”
他之前可是绞尽脑汁思索“水泥”的做法,这才从众人里脱颖而出,成为水泥作坊的大匠。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突然说不用他的东西,这不是开玩笑吗?!
伏波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如今水泥初见成效,但是能不能耐住海水浸泡还未可知,冒然上马容易造成损失。换做用瓦片,陶缸之类的材料铺底,价格便宜效果也不错,倒是不用硬上水泥了。”
林瓦匠张了张嘴,憋出一句:“那这作坊呢?”
刚刚平整了地面,建起了窑炉,连磨粉的水碓都准备修建了,如此大的动静,难不成就白费了?
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伏波失笑:“水泥当然还是要用的,但是不必急于修盐池了,等砖窑也修起来,才是这个作坊发挥作用的时候。”
一听这个,林瓦匠就来了精神:“帮主,不是我说啊,你让烧的那个红砖盖房可不稳妥,太脆了,真不如青砖体面。”
伏波如今也知道了,古代不是不会烧红砖,而是红砖的密度和耐久性远远不如青砖,而且颜色也难以烧均匀了,没有青砖盖房好看,这才被人淘汰。但是别人用不上,她却可以啊。
“青砖和红砖相比,价格贵了何止一倍。单独用红砖盖房,看起来是不太美观,但若是用水泥来勾缝,最后涂抹墙面呢?”伏波反问。
林瓦匠是真正的手艺人,一听就怔住了,半晌才道:“似乎,似乎不差……”
“何止是不差,用水泥涂抹墙面后,不但能防水,也比一般的砖房更为牢固。在墙上打一层腻子,还能刷成粉白,而它的造价,必然比一般的青砖房便宜许多。”伏波直接道。
还能刷成白墙?这何止是不差,比寻常大户人家的房子都要强了啊!林瓦匠已经听得两眼圆瞪,瞠目结舌。他原以为弄这水泥是为了盐池,谁料还有一招藏在这儿!这要是真建出了红砖房,不知有多少人家求上门来。东宁夏日这么多雨,又有风灾,砖头造的房子肯定比土坯房要靠得住啊,这得是多大一笔买卖!
一想到这里,林瓦匠激动的脸都红了:“帮主放心,这水泥的方子我一定死死看住了,绝不外传!”
伏波笑了:“光是现在这点产量可是不够的,你还要继续改进工艺,得烧出更多的水泥。还有燃料,木材要尽快替换成煤,略略贵些也无妨,炉渣和水泥混在一起,似乎也能制砖。”
貌似水泥空心砖就是加了炉渣的,她的印象未必牢靠,但是燃料替换总是免不了的,还不如先拍出个思路,让这群专业的来研究。
这话又让林瓦匠吃了一惊,然而仔细想想,水泥制砖也不是不行啊,若煤渣真有用,可省了不少的料。至于怎么运煤过来,赤旗帮是开船帮的,还怕这个吗?
之前被盐池打击的心,顿时重新振作了起来,林瓦匠拍了拍胸膛:“帮主放心,这水泥砖房,小的一定尽快给盖出来,以后东宁一地,盖房的活儿估计都能落到咱们手里了!”
伏波笑而不语,她想当的可不只是个包工头,这建筑材料的厂子开起来,再来个技术垄断和加盟经营,那才是源源不断的财源。等到新式红砖房建起来,她之前套来的存款恐怕就不用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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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伏波回来以后,田昱手头的工作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几个作坊的筹办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即将开张的鱼档。这可是踏足番禺的关键,又涉及了下一步的很多筹谋,饶是他来处理,也要花费不少心力。不过对于这些,田昱并不在乎,让他头痛的,反倒是那个整日杵在面前的小丫头。
“你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看着桌上的账册,田昱眉头紧皱,好好的字不写,非要来个鬼画符,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
何灵呵呵一笑:“田先生可是不识这西洋的数字?此乃帮主教给我们的,算起来更为简便。”
田昱怔了怔,又看向那串符号,其实以他的眼力,如何能看不出这是计数用的,可是偏偏跟商行里用的码子大相径庭,也没什么规律可言。他本以为是这小丫头自作聪明,想出来的法子,谁料竟然是伏波教的,还有出处。
沉吟片刻,田昱才道:“这样的字符太容易篡改了,不可用于记账,还得规规矩矩写字。一到十要怎么写,你没学过吗?”
这话像是把她的嘲讽还了回来,何灵立刻道:“自然是学过,不但学过,正式入帐时都会加上大写的数字,这些小写字符就是平时计数用的。”
田昱顿时了然,把数字分成大小写,记账时交叉使用,对于不懂这些西洋字符的人而言,就如同天书一般,想要作伪也有些难度。连暗码都用上了,看来伏波对于银行相当在意。
既然弄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田昱也不再多言:“把这大小写对照着写一遍,还有以后账册都要用大写,不可马虎。下去吧,给我端杯茶来。”
看他头也不抬,指使丫鬟的模样,何灵在心底磨了磨牙,转头就出了门。
“王叔,田先生要喝茶。”
“好嘞好嘞,这就送去!”
听到外面的声响,田昱不由抬起了头,揉了揉眉心。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他当然知道这丫头不是婢子,而是银行新任的“会计”,但是如此行事,未免也太出挑了些,哪有女子的模样!回头考校还是要严一些,要让她知难而退才行。
何灵快步走回了耳房,在自己的小桌前坐下。相处几日,她也算知道姓田的是什么脾性,难怪在医院时,护士们都躲着他走,当真是个不讨喜的性子!平日嘴上冷嘲热讽也就罢了,那股子说不出的傲气更是让人气结,若不是个瘸子,又是公子的座上宾,多半要被人套上麻袋打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跟在田昱身边这几日,何灵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能耐的。每天她送过去的文书就有十数份,更别说直接递到案头,或是帮主私下吩咐的,这人竟然都能处理的干净利落,一份文书打眼一看就能批复,那种要翻翻卷宗才能确认数字,张口就能说出来,简直让人惊奇。
也正因此,何灵才忍住这人的狗脾气。她可是公子派来的,还有重任在身,哪怕那人再怎么刁钻,也得抗下来才行。不就是办公嘛,什么样的苦她都吃过,这点小事儿又算得了什么?一想到此处,何灵也不再耽搁,又埋头忙了起来。
没了那丫头在身边晃悠,田昱也静下心来处理文书,没过多久,王根儿突然进来禀报:“田先生,营外有人求见,说是蓑衣帮来的。”
蓑衣帮来的?田昱立刻道:“先把人请去前厅。”
这可是赤旗帮的盟友,如今帮主不在,自然要他来接待。不过话说回来,来人知不知道他这个死囚的存在?没有记错的话,帮主当初救他,可是趁着蓑衣帮劫狱时偷偷下的手,若是让对方知晓此事,会不会生出什么龃龉?
然而思来想去,田昱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反正对方也未必见过他,见机行事即可。
想明白了,田昱就让王根儿推着他往前厅去了。谁料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大笑:“田丹辉,你小子果真在这儿!”
田昱也看清了说话之人,脸上不由色变:“你怎么去了蓑衣帮?!”
那个身穿皱巴巴儒士衫,须发花白的老头嘿嘿一笑:“连你都从了贼,还来管老夫?说吧,这赤旗帮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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