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东门的盐田已经占下来了?不是刚开打吗?”听到孙二郎报上来的消息,曹县令都被吓住了。
这次赤旗帮和盐贩子的恶斗,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也知道其中有不少东门的大户从中作梗, 开战后孙二郎还拦住了两队往海边输粮的家伙。不过饶是如此,曹县令也觉得此事得耗费一番功夫。这可是十来家盐商共同筹谋的大事,光船就有二三十条, 听说还有卫所的背景, 这要是一个不好可要惹出大乱的。
再怎么说, 卫所的指挥使也比他大上两级,就算有赤旗帮当作靠山, 也让曹县令坐立难安。亏得羊师爷三番五次相劝, 说他们已经得罪了满县豪富, 要是再得罪赤旗帮就没路可走了,曹县令才勉强稳住心神, 全力配合。
结果提心吊胆还没几天,竟然传来赤旗帮大胜的消息, 怎么不让人目瞪口呆?别是赤旗帮专门传错消息, 想要骗他吧?
谁料孙二郎正色道:“此事绝不会错,凌家村已被攻下,麾下海船无一逃脱, 主谋凌悦伏诛, 还逃了几个,只要稍稍用些手段, 应当也能斩草除根。如今除却朝廷盐场, 东门的私盐田皆得听命于赤旗帮。”
曹县令张了张嘴,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也太快了吧?赤旗帮真有这么强吗?那可是上千盐枭啊, 说扫平就扫平了?
孙二郎却不等他作答,继续道:“不过此次钱氏并未参战,帮主也不愿同卫所撕破脸,还请大人从中转圜。”
曹县令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对啊,之前赤旗帮找上他,为的不就是这事吗?当初他一口应下,为的不过是私利,之后也曾因盐商势大,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如今赤旗帮胜了,一切就大大不同!前后不过几天工夫,就打垮了东门最大的盐贩子,还把那么多私盐田收拢在了一处。如此一来,还担心什么?
曹县令的腰杆都挺直了,不自觉的手抚长须,微微笑道:“二郎不必担心,贱内早就去过卫所,跟刘指挥使的夫人相交甚密。等我去信一封,寻他详谈。”
一人镇守卫所,一人镇守县府,都不能轻易出辖区。但是他们不能,夫人们能啊!有什么事不好明说,先让夫人们见上一见,打点一番,这才是大乾官场最常见的手段。似赤旗帮那种让夫人来谈正事的,反倒不多。
孙二郎怔了怔,旋即拱手道:“有劳大人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管用就行。等到卫所疏通完毕,才是他们大张旗鼓重整东宁的时候。
东门盐场发生的事,转瞬就传遍了附近几县。之前那些起过心思,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全都傻了眼。凌家就算再怎么无能,那也是称霸一方的豪强,竟然短短几天就被打的灰飞烟灭。这得是怎样的手段,怎样的实力?
其他县的人怎么想先不提,东宁的大户立马就怂了。那些曾经勾结盐商的,当场就有两个举家而走,剩下的无不腆着脸去寻王财王大掌柜。大掌柜不是说要买田吗?他们家里别的不多,就是田多啊!或是半买半送,或是直接奉上田契,还有些连佃农都备好了,只怕人家不收。
饶是王财见过些市面,也被震得不轻,看来对待这些大户,还是要用鞭子抽才行!不过怎么收地,要不要收并非他说了能算的,只能摆起架子,说一些云里雾里的废话。这姿态一摆出来,害怕的人就更多了,难不成赤旗帮准备斩尽杀绝了?他们虽然有点小心思,这不也没成事吗!怎么连个退路都不留,非要把人逼的背井离乡?
朝廷不管,东门不是还有个卫所吗?指挥使大人就不管吗?!
东门卫所的指挥使刘逾是真没心思管别人了,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一场事,简直让他头痛欲裂。他可比旁人更清楚这件事的起因,不论是凌家还是钱家,都是受陆氏之托,这才要找赤旗帮的麻烦。陆氏如今可是有人在朝的啊,这要是弄不好,把人得罪了可怎么办?
可是不愿得罪陆氏,他也得罪不起赤旗帮啊!之前还以为是个小小匪帮,再怎么厉害,凌家和钱家联手,也能把人处理了。结果一转眼,凌家就倒了,那堆四分五裂了好几十年的盐田都被人收拢了起来,只用了区区二百人啊!
一想到这里,刘逾就浑身发寒,当年邱大将军在时,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强人。卫所虽说有船,但是对付盐商都够呛,更别说对付那群恶贼了。心里犯难,他只得找来了钱家人商量一二。
“舅父,此次之事怕是不成了。陆家想要的可是罗陵岛,这哪是轻轻松松就能夺下来的?”钱迁是刚赶回东门的,他们的船队守了好几日,罗陵岛也没派船驰援,结果正等的心焦,就传来了凌家失陷的消息,把他这个主事人都吓了一跳,匆匆跑了回来。
这外甥一回来就如此直言,倒让刘逾吃了一惊:“真不打了?你们就不怕得罪了陆氏?”
钱迁苦笑道:“陆夫人虽说许下了不少好处,但都是些浮财,主要还是卖陆大人一个面子。可是现今情势不同了啊,这要是惹怒了赤旗帮,人家发兵攻打盐场,咱们的根基命脉可就断了。”
刘逾迟疑道:“可是贼人势大,未必只得了盐田就甘心啊。这要是觊觎盐场,咱们不还是没法招架?若是能借陆大人之手……”
钱迁轻叹一声:“陆大人开口,来的可就不是我们这些盐商,而是官兵了。”
刘逾一下就闭上了嘴,他可是靠盐场过活的,这要是别人带兵来剿匪,他还怎么坐得稳这个位子?万一兵部问责,天子动怒,谁又能承受的起呢?
见舅父神色,钱迁压低了声音道:“陆夫人肯花大价钱请人,必然事关重大,说不好跟陆大人入阁都有关系。若是咱们有求于陆氏,自然要把事情办妥当了。但若是不求这尊大佛,还是看他自己塌掉更好。”
刘逾一下就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罗陵岛对陆氏,或者说对陆夫人重要吗?那是肯定的,否则何必求到钱家、凌家头上。但是陆氏对他和钱家重要吗?那可未必。陆大人出身吏部,只要没法入阁,就管不到他这个千里之外的小小指挥使。而现在,陆氏兄弟阋墙的丑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手啊。既然如此,他们何不跟陆氏撇清关系,坐看他们倒霉呢?
一想明白,刘逾不由抚须颔首:“既然如此,我就得见见曹大人了。”
钱迁一愣:“哪位曹大人?”
刘逾笑道:“自然是临县县令曹鉴,前几日他家夫人曾过来吃酒,跟你舅母相谈甚欢。如今曹大人又来信,说是四海不宁,东宁、东门比邻,更要相互关照。”
钱迁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曹大人这是跟赤旗帮勾搭上了?”
曹鉴这家伙是什么德行,真是人尽皆知。如此庸碌之辈也敢跑来跟卫所攀关系,肯定是仗着背后有人啊!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他们总要跟赤旗帮谈上一谈的,比起由钱氏牵头,肯定还是两位朝廷官员对谈更为稳妥。而且私盐田背后不知牵扯了多少势力,这些人总不能全得罪了,还得敲打一番,稍加安抚,披一层官府的皮,终归还是方便一些。
一想明白,钱迁立刻道:“事不宜迟,还请舅父早日办妥这事,我好回去交差。”
两边都心急火燎,情真意切,谈谈又能费多大功夫?没过几日,钱家的船队就载着货物、海盐,轻轻松松离开了东门。
赤旗帮的胃口确实不大,除了凌家的盐田外,并没有打别人的主意,其他几家盐商可以保有盐田,只要交一笔“过路钱”即可。有了赤旗帮给的牌子,这些运盐船可以随意在赤旗帮的领地行走,遇上贼船了,知会一声,自有赤旗帮前来剿匪,护他们在海上的安全。如此周道,给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加之先前他们瓜分掉的几家盐田,总体来说还是赚了的,也让背后扶持的几家松了口气。卫所和钱家也没什么动静,显然是暗自同赤旗帮做了交易,眼见大势已定,盐田背后的士绅立刻联手,把吃了大亏的那几家势力按了下去。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没过多久,凌家家主和其他几个落网之鱼的脑袋也被送了回来。都这种时候了,还什么姻亲不姻亲,该和离的和离,该休妻的休妻,不去巴结赤旗帮那样的大豪,难不成还跟这种丧门星绑在一起吗?
一桩桩一件件,都摆明了赤旗帮入主盐田已成定局,之前巴望着卫所出头的那些大户陷入了绝望,愈发想通过王大掌柜讨好赤旗帮,看看能不能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王财的压力可就大了,端了几日的架子,他再也难奈不住,偷偷跑到了大营。见到伏波就哭诉道:“帮主,那些人的田地到底收不收啊?小的我都快扛不住了。这要是拖下去,说不好又要生变……”
这滋味就跟坐在火山上一样,只觉心惊肉跳,说不好就有炸开的一天。毕竟那些士绅家中也不是毫无门道,这要是逼急了,把事情捅出去,谁也没好果子吃啊!
伏波微微一笑:“田就不必收了,先把钱铺开起来,那些人手里的钱,得换一种法子来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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