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和修缘来到楼上的一间客房,房间确实算得上整洁干净,而且不小,不渝一进来就走向窗子,光洁明亮的窗户刚好看见外面的街景。
“把东西收拾好咱们下去吃饭吧,你也饿了。”修缘收好包袱看了看窗前的不渝。
不渝回过头,笑了笑,“修缘你看,这景色多美。”
修缘走过来,窗外刚好看见落日,橙红色的太阳顺着天际滑落,天空中有红霞,而街上笼罩在一片橙红色的晕染下,三两的行人影子被拉的颀长。
“是啊,真美。”修缘也不由得感叹。
不渝贪恋的看着修缘的侧脸,白净温婉,夕阳橙光下更是显得美好,修缘总是微笑,笑起来薄唇上扬,不渝觉得这是最适合微笑的一张脸了,每当他脸上挂着笑容的时候让人看了就能忘却所有烦恼。
不渝的注视终于惹来修缘的注意,他侧过头,两人近在咫尺,不渝的眼睛前面就是修缘的薄唇。
修缘看了看她,不渝灵动的眼睛羞愧的环顾着四周。
“咱们去吃饭吧。”随即修缘打破尴尬,转身离开,不渝长舒了一口气。小手一摸脸颊,居然滚烫,她看着修缘的后面,继而跟着他下楼。
简单吃饭之后,饥肠辘辘的二人的饱腹欲终于得到满足,修缘掏出一张把自己画老了的画像递给小二,“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小二接过一看,又看看拿着画像的修缘,“这不是客官您吗?”
修缘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唇,“对,长得和我很像。但是年纪比我大二十岁,应该已经将近中年。”
小二摇摇头,“我没见过,这镇子我才来也没多久,您再问问别人吧。”
“好,麻烦你了。”修缘笑笑收起画像,转头看看不渝,“吃饱了吗?咱们出去转转?”
不渝点点头和修缘起身准备离开,在出门的那一刹那迎面进来一个身形瘦小,满脸胡茬的男人,在看见修缘以后他盯着修缘看了一会儿,修缘注意到这个人奇怪的目光继而也看了他一眼。
瘦小男人挠着脸做出奇怪状走了进去。
“怎么了?”不渝看见修缘的停顿问了一句。
修缘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我一下,”继而立刻追了进去。
那瘦小的男人刚坐下就看见修缘跟了上来,修缘在他旁边立住,“请问您,认识我吗?”
这一问,瘦小的男人也愣了一下,“我只是看你和我一个朋友长的很像。”
这就是修缘意识到的,因为自己和茂莲想象的脸,他自己本身就是找到茂莲最好的活画像。
“请问您这位朋友现在在哪?”不渝跟了过来,在旁边补充。
“说实话,我也有日子没看见他了,他这人行踪不定的。”瘦小男人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住所也不固定,有时候教书有时候卖字,一有了钱就去喝酒,钱都花在酒水上面了,一把年纪也无有个固定住所,人倒是不坏,很随性,如果你们要找他去城边那家小酒馆看看吧,我都是在那才能看见他。”
“谢谢您,”修缘似乎得到了巨大的希望连连道谢。
“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父子吗?”瘦小男人出于好奇问着,“但是看他不像有妻室的人。”
修缘摇摇头,“他是我叔叔。”
修缘和不渝从客栈走了出来,直接去了瘦小男人所说的那家小酒馆。
酒馆很简陋,几张破旧的桌椅,三两烂醉的男人,还有一个因为没有醒着的客人而托着脑袋打瞌睡的小二。
不渝看了看醉在桌子上的两个人,向修缘摇摇头,意思都不是茂莲。
修缘走向柜台,小二还在打着瞌睡。
“店家。”修缘叫起他。
小二揉揉惺忪的睡眼,一睁眼,和那个瘦小男人的反应一样,居然也是愣住了。
不等小二开口,修缘直接问道,“请问您认识李茂莲吗?”
小二摇摇头,“我不认识什么李茂莲。”
修缘意识到了叔叔可能已经改名换姓,“那您认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年纪要比我大许多。”
小二随即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直直的看着修缘,天下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也大概只有同胞兄弟了吧,“我不知道他姓什名谁,他倒是总来这里喝酒,年纪也比你年长不少。”
听到小二这么说,修缘更一步坚信就要找到茂莲了,“他在哪?请问您知道他住在哪吗?”
在最关键的问题上,小二却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住哪?不光我,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他酒品很好,尽管钱不多只喝便宜的酒,但是从不赊账,醉酒也不闹事,总是一个人,说不好什么时候来,来了也是一个人一坐一个人喝,偶尔也和人闲聊,但是从来也不和其他客人一样喝多了什么都聊,他话不多,喝多少话也不多,加上长的这么俊朗的客人这里也少见,所以就对他印象很深,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顿时修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咱们在这里等他,一定能把他等来的。”不渝看看修缘,修缘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两个人并没有在酒馆里等候,那里空气不好,不渝和修缘坐到外面,看漆黑的天色,空气中有些湿冷,不渝轻薄的纱衣在此时显得格外单薄,一阵冷风一吹不渝不由得双臂交环,修缘脱下外衣递给她。
不渝接过外衣,抬眼看了看只着白色布衣的修缘,他眼睛眼神飘向别的地方,“快穿上吧,天气冷别冻着。”
修缘有着总是温和的语气,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把温文尔雅体现得淋漓尽致,最重要的是,在修缘眼里,从来都不因为不渝是个妖而失去了对她像对待人类女子一样那般该有的体贴。
不渝听话的把衣服披上,一股温柔自披上那一刻从后背上传了下来,衣服上是修缘特有的檀香气。
等到夜色已深,不渝拖着下巴犯困,修缘用手轻轻点点她,不渝睁开眼,修缘平静地说,“咱们回去吧,我看他今天不会来了。”
不渝站起身来和修缘往客栈走去,漆黑的街道笼被晚秋那种阴冷的气氛笼罩,这里的夜比天台镇要安静,修缘正在想,是什么原因让叔叔驻足在这里了呢?
两个人没说话,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的人影,低着头提一个灯笼快速在街道上行走,直到三个人擦身而过,那是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
修缘微微侧过头,那男人从他身边经过,就那么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流动的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停住脚步,不渝也跟着停了下来,修缘回过头,看着那背影仍在走动,他看了那么一会儿,突然张开口,“茂莲叔叔。”
声音不大,街道还是静的如死水,本来已经远去的人在听见这一声之后居然也停住了。
那披斗篷的男人缓缓回过头,边回头边脱下斗篷,在月色以及那昏暗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下,修缘清晰的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深刻的五官,俊朗的轮廓,那和修缘相似极了的眼神,隔着距离的两个人相望,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两个人似乎都听的见对方明朗的呼吸声。
不渝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岁月并没有给茂莲带来太多改变,它所体现无外乎就是茂莲的面容已经开始沧桑,而对面的修缘让他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
“茂莲叔叔,我是李修缘。”修缘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他不知道怎样来一个开场白来迎合这样一场期待了许久的邂逅,只能绽放一个笑容。
终于让他找到了,他离家二十年的叔叔。
茂莲慢慢放下帽子,看着不远的修缘,一模一样的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修缘慢慢走近,终于在距离李茂莲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
回到茂莲简陋的屋子,修缘看了看四周,几乎家徒四壁。“这么多年您一直住在这?”
茂莲点点头,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茶,“很简陋,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很好,很安静。”
不渝接过茶杯小心翼翼的酌着茶,不时抬眼看看两个人,相同的脸,不渝一时觉得很奇妙。
“你们怎么会来找我?”茂莲这才问起正事,“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修缘看看不渝,又看看叔叔,“还好,家里到没什么事。”
茂莲不再说话,面对侄子开始沉默,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转着茶杯,注视着杯子里浓色转动的茶水。
“是你父亲让你找我来的?”
修缘摇摇头,顿了顿,决定还是告诉他真相,“其实是时隔二十年,灵霄回来了。”
这一句话,茂莲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溅了一地,修缘和不渝都没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了暂时的平静。
茂莲坐下来,头发插进茂密的头发里,他用力的揪扯青丝,那是一种痛苦而绝望的气息,半响他抬起头看着修缘,眼睛里布满血丝,蜡色的脸庞,“你看见她了?”
“她把我当成了你,”修缘蹲下来,看着茂莲,亲近到听得见他的呼吸,闻得到他身上长久以来酗酒的酒气,“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抛弃她?”
茂莲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我没有抛弃她。”
一声响雷落地,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淹没了屋子里三个人的声音,茂莲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屋外的大雨让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她来了?”不渝看看修缘,修缘警觉的环顾四周,雷声一个接着一个,雨越下越大,顿时刮起狂风吹着屋外摇曳的屋檐,风卷进来吹灭了桌子上的烛火。
茂莲回过头,雷声与闪电的交替,一黑一亮,打在茂莲坚毅的脸上。
“叔叔,”修缘突然意识到什么,上前抓住他,突然又是一个闪电,他清楚的看见茂莲身边,一个红衣女子,雪白的脸,她站在茂莲身边,嘴角是一抹血色的微笑。
“灵霄!”修缘惊呼了出来,而正要上前的不渝在同一时刻被弹了出去。
修缘的胸前,那个金色的卐字闪现了出来,发出一抹巨大的光芒。
只听一声尖叫,灵霄消失了,雨也停了,雷声不在,修缘急忙点起桌子上的灯,在那一声尖叫之后茂莲追了出去,追到屋外,他环顾四周,大声喊了出来,“灵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