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李家紧闭的大门,灵霄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门口立着两尊冰冷的白狮子,张着口,对着街上。
霞生攥着灵霄的手,“咱们怎么进去?”
灵霄拉着霞生走上台阶,一声声扣着红色的大铁门,半响有人来开,开门的是一个家丁,见门外站着两名妙龄女子。
“您找谁?”
“请问,李茂莲是住在这吗?”灵霄探头向里面看了看,问着家丁。
“住在这,您是?”
“谁在那敲门?”一个声音插进来,正是年少的老李管家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李家管家。
小李管家走过来,见门外是年轻的小姐,又知道了最近二少爷闹出来的这些事,顿时猜到了一二。
“姑娘找谁?” “我找李茂莲。”
“你是烟雨楼的姑娘吧?”小李管家对她还是很友好的。
灵霄愣了一下,点点头。
“您请回吧,少爷被老爷关起来了,出不来,也见不到您。”说着要关门,灵霄一时着急双手抵住大门。
“这位公子,请等等,请您告诉我他为什么被关起来?”
“当然是因为你了,全城都快知道你和我们家少爷那些事了。”小李管家斜着眉毛,虽然这门口美丽的女子看来没有一般青楼女子的轻浮和抚媚,但是人不可貌相,他也不敢违背李家的意思。
灵霄一惊,眼睛顿时朦胧起来,果然。
小李管家看着失神的骆灵霄,摇摇头正要关门,灵霄再次抵着大门,“稍等。”
小李管家一愣,灵霄从身上的秀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请您帮我把这个交给茂莲。”
小李管家摆摆手,“这这怎么行,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
“求求您了,”灵霄苦苦恳求,眼睛里含着眼泪,那面容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小李管家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拿过那手帕塞进衣服里然后匆匆关上大门。
灵霄看着大门一点点关上,切断了她对茂莲最后一点念想,她的心也就此悬着,站在门外半天缓不过神来。
茂莲已经跪了一天一夜,早已不堪重负,下人送来的饭就摆在一边,他一动不动,终于眼前开始黑蒙,他昏倒了过去。
等他醒来,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的人像逐渐清晰起来,母亲焦急的看着憔悴的儿子,“茂莲啊,你醒了?”
茂莲挣扎着要起来,茂春也走了过来,扶起弟弟,“你可算醒了,昏了又是一天,快起来吃些东西吧,三天没进食了肚子里没有东西怎么行。”
茂莲没说话仍然要起来下地。
“你要干什么?”茂春扶着他,茂莲抬头看着兄长,“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你又要去烟雨楼,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茂春生气了,扔下茂莲,茂莲失去重心一个不稳从床上跌落下来。
母亲心疼的扶起儿子,“茂莲啊,你这是何苦呢?听你父亲的话吧,和那个女子断了,我们给她一笔钱。”
茂莲看着母亲,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怎么才能叫他们了解灵霄呢?
“母亲,你们出去吧。”茂春扶着母亲离开这里,临走时白了茂莲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茂莲孤独的卧在床上,虚弱的动弹不得,待人走干净之后,门再次缓缓打开,进来一个人,正是小李管家,他端着一碗热汤。
茂莲抬起头。
“二公子。”小李管家坐到床边,把汤放到桌子上,盖好茂莲身上的被子,“你得吃东西啊,不吃东西身体不就坏了。”
茂莲摇摇头,唇角一抹苦笑。
小李管家从身上摸出那方手帕,递给茂莲,“这个是那个姑娘叫我给你的。”
茂莲的脸上闪现一抹惊异的光芒,他急忙接过来手帕,淡紫色的手帕,一缕熟悉的清香,这是灵霄的,再熟悉不过的她的胭脂香。
“她来过了,什么时候?”
“是昨天一早,她来敲门找你,我不敢让她进来,她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李管家起身离开,临走时嘱咐了一句,“记得把汤喝了。”
茂莲已顾不得那么多,拿着手帕仔细端详,手帕上绣着两句诗: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正是毛滂的《惜分飞》,曾经茂莲把这句话念给灵霄听,以阐述自己的思念之情。
茂莲把手帕贴在胸口上,眼前浮现的全是灵霄的面容,他紧紧攥着那方手帕,好像触到了灵霄。
灵霄坐在桌前,烛下,昏黄的光,她低着头细心的绣着女红,霞生走过来端来茶水,“小姐,你怎么还不睡?” “你先睡吧,我不困。”
“别担心茂莲公子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他父亲能把他怎么样啊。”
灵霄摇摇头,“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会来找你的。”霞生蹲下来,扶着她的手,灵霄停下手里的活。“我保证,我看得出来,茂莲公子有多喜欢你,他不是个薄情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
灵霄的眼睛湿润了,一滴眼泪掉下来落在手里血红色的凤披上。
那游走的针线下栩栩如生的是一只金凤,灵霄在给自己缝制一件嫁衣,一件从她认识茂莲之后就开始着手的嫁衣,精致美丽,天下无双。
茂莲在床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终于李老爷开始妥协,来到他的房间,“你是想绝食饿死自己?”
“我要出去,让我出去。”茂莲脸转到一边。
李老爷拗不过儿子,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一口没动的食物,退了出去,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把饭吃了吧,我让你出去。”
茂莲回过头,父亲已经离开,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里流出惊喜的目光。
灵霄混沌着缝着嫁衣,一针一脚细密有致,想起茂莲,眼睛晕起了湿雾,一个不小心针扎进指尖,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把指尖放进嘴里。
就在这时,门打开,灵霄偏过头,下一刻站了起来,那凤披随之飘飘落地,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日思夜念的茂莲。
灵霄顾不得许多跑了上去,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茂莲修长的手指划着灵霄顺滑的长发,灵霄伏在他肩头激动的哭了出来,那温热的眼泪打湿了茂莲肩头的衣服。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灵霄摇着头,双手扶着茂莲的脸颊,几日不见,茂莲清瘦了许多,双颊凹陷进去,眼睛也更加深邃了。
“你还好吗?”灵霄哭着问茂莲。
茂莲点点头,“你好,我就好。”
霞生站在门外看着一切,眼睛也湿润了,她擦着眼泪。
二十年后,还是那双眼睛,虽然黯淡了,但是依旧湿润,霞生失神的看着房间的两个人。
修缘和不渝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沉浸到二十年前,这个地方还发生过这样的故事。
“后来呢?”不渝看着霞生,关切的问着。
霞生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茂莲和小姐在一起了就永远不会再分开了,他们那么相爱。”
好景不长,终于在李家已经逐渐放弃和茂莲的抗争的之后,茂莲和灵霄确实过着一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茂莲,我想赎身,我要离开这里。”茂莲在那里作画,灵霄在他一旁为他摇着蒲扇。
茂莲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丝暗淡,“但是我还没有这么多银子。”
灵霄拂去他额头上垂下来的头发,“我自己有不少积蓄,应该够了。”
“灵霄,”茂莲愧疚的看着她,右手摸着她细滑的面庞,“这事情应该是我来,我实在是愧对于你。”
灵霄食指抵在茂莲唇上,“不分你我,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一生一世,待到沧海桑田。”
第二天,灵霄就像当时烟雨楼的老鸨说明了赎身的意向,老鸨眼睛一挑,早已谢绝接客的灵霄本来已经够让她头疼,她是怒不得骂不得,纵使心里千万般不愿,但是心想灵霄要赎身,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最后狠狠敲她一笔,把钱挣到了再说。
老鸨开了个价,灵霄表示同意,两个人达成协议灵霄回去凑钱。
如果再早个几日,也许灵霄的命运不至于此。
就在灵霄回去凑钱的时候,府衙派来了媒人,直接送来了聘礼,原来关大人要娶妾,自从看见了灵霄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看见媒人和彩礼,老鸨惊了,这哪是有选择的亲事,谁敢吐个不字,不光答应还得欢天喜地的把姑娘送过去。
下午,老鸨和媒人就来到灵霄房间,并说明了来意。
灵霄大怒,轰出去了媒人,重重的摔上了门。
媒人在门外跋扈的叫嚣,“好你个小蹄子,关大人也敢得罪,告诉你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的答应,没有你选择的余地,这一两天关大人就八抬大轿来迎娶你,也算给足了你面子了。”说完忸怩造作的离去。
老鸨见状吓坏了,敲着灵霄的门,“灵霄啊,你把门打开,有话咱好好说,没什么不能谈的。”
灵霄坐在房内,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有开门的意思,她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嫁给茂莲,除此以外再无打算。
霞生心生畏惧,这位关大人位高权重,据说在皇帝面前又有红人撑腰,是任谁也不敢得罪。
“小姐,咱们怎么办?”
灵霄眼睛一转,“霞生,我们去找茂莲。”
一早,灵霄就和霞生来到李家,李家人打开了门,灵霄不敢进去,小李管家见是灵霄,把茂莲叫了出来。
“灵霄,”得知灵霄来找自己,茂莲急忙跑了出来,门口,灵霄披着一件轻薄的披风,一看就是过早出来的装备谨防露水。“你怎么来了?” 灵霄见到茂莲,一时所有的委屈全部不加掩饰表现了出来,她对茂莲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