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在卖可怜,是真的痛,从昨天开始就痛了,只不过一直没上心,以为睡一觉就会没事,结果反而愈发难受,她半死不活地吊着脑袋,连尾巴都无力地耷拉下,委屈望向沐青。
这孽障刚刚才喝了两碗粥,肚皮都有些圆滚滚的,沐青还真看不出来她哪里不舒服,垂眼看了会儿,淡声问:“怎么个痛法?”
白姝说不清楚,只会用爪子扒着肚皮说:“痛……”
沐青拨弄了下她的脑袋,她便要咽气似的唤了声,明明都这么恼火,不但忍了这么久不吭声,还得把饭吃完了再讲,简直十足的饭桶样。沐青只会简单的疗伤,也看不出究竟怎么回事,便先渡些灵力过去,白姝勉强好受些。
或许只是昨晚在冷冰冰的地上睡了一夜,凉到了肚子。
白姝没再呻唤,沐青见此也收手不再管。
这孽障挺会顺着杆爬,稍微好受点后就扒在沐青身上不下去,灵巧地爬到人家肩头趴着。
念及她不舒服,沐青没计较,默然容许了,收拾干净屋子再打坐静心。
距离半个月之期还有三天,不日就要启程回浮玉山,沐青思量着要不要提前告诉白姝,可见到对方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地蹲在自己肩上,还是把话打住,真要说了,这孽障还不折腾翻天,地都能给滚得一尘不染。
当日来昆山,是通过阵法传送过来的,三天后离开也将会用同样的法子回去。阵法在昆山山脚,只需两颗上品灵石即可传送,直通凤灵宗正殿,来去自如。
其实沐青来昆山静修不是自愿,而是遵循宗内的惯例来此镇守,往年正月都是大长老过来,今年大长老到姑苏办事去了,回不来,就让她替而行之。
昆山是上古大战的遗址,其山脉与凤灵宗传宗宝物万神灯相连,山脉不断灯火不息,凤灵宗世代守护此地已有上千年。不过都是经年旧事,传承到凤灵宗这一代,来昆山镇守已经是走过场,毕竟万神灯从无用处,距今已上千年之久,这玩意儿除了照明当摆设,与寻常油灯无甚区别,宗内的先辈们也没说过它有何用,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代传一代,是以时至今日,来此镇守已成为形式上的传统。
不过这里虽满山荒芜,但胜在灵力充沛,远离尘世纷扰与喧嚣,挺适合静修。
晚些时候,沐青出去走了一遭,白姝非得跟上。
这孽障今天身体不适,格外爱巴挨着沐青,甩都甩不掉。此时外面的山风呼啸不绝,较为寒冷,她便把脑袋埋进沐青臂弯,还将尾巴塞进对方外衣衣襟里,沐青微微蹙眉垂目,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天黑后回到小屋,阔别几日的雪又落下,严寒骤然降临,白姝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上床睡觉,她今天分外安静,都没怎么闹腾。
以为只是不舒服,沐青没上心。
后一日,白姝依然神色恹恹,一整天都疲惫地缩成一团趴在床上,只有吃饭的时候会下地,她没有喊痛,就是没力气,看起来有点忧郁。
沐青少有地关心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她卷巴起身子,困倦地回道:“想睡觉……”
冬天太冷,乏累嗜睡实属正常,何况她发.情那会儿遭遇反噬损耗了不少妖力,休息几日便可。沐青给她喂了两颗有助恢复妖力的丹药,一边静修一边守着。吃过丹药后的白姝勉强好了些,渐渐也没那么嗜睡,睡前还在屋里跑了两圈。
最后一天,沐青打算看看这孽障到底恢复得怎么样,若是好了,自己明早就离开,若是不好……
那孽障还真的不好。
白姝要死不死地瘫在床上,狐身直挺挺犹如尸僵一般,连尾巴都不甩了,她虚弱地躺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要不是身子还是温热的,真像已经嗝屁归西。
沐青怔住,推了下她的脑袋,轻声喊道:“白姝,醒醒。”
她才艰难地半睁开眼,想动一下尾巴却没力气,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唧两声。
沐青赶紧给她渡灵力,然而这次无用,灵力进入她的七经八脉游走一周就自行消散,根本留不住。
“难受……”白姝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却没能再多说几句,直接昏死过去,这回真僵成了一条木棍。
沐青不是医修,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但能猜到肯定与上回的妖力反噬有关,她赶紧把白狐捞起来,握住爪子再试着渡灵力,可惜还是无济于事。
白姝丹田里空空如也,没有元丹。
元丹是妖兽修炼的集成所在,犹如煤油之与灯,与修士的灵核一样,没有元丹,妖兽的修为就毁于一旦,如同镜子落地摔得稀碎,与寻常动物无异。想来前两天白姝闹着肚子痛,之后就越发低沉萎靡,元丹应当就是那时候没的。
沐青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束手无策地输送了会儿灵力,见白姝越来越虚弱,眉头拧紧。
“白姝。”
白毛团子歪着脑袋,没能应声。
沐青再喊了两次,仍旧如此。
没有元丹,白姝经脉中的妖力早已消散殆尽,眼下更是恼火,再不想法子阻止,恐怕撑不过今晚,可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四处茫茫不见人影,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仅剩的一点点妖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如同锋利的刀子在躯体里乱搅,没有元丹护体的白姝生生被疼醒,缩成一团不断地呻唤,连话都说不出来。
怕她用爪子乱扒会伤着自己,沐青赶紧把她定住,沉思犹豫半晌,摸出一道遍满朱砂符文的黄符,施以灵力,倏地将其烧成一团白灰。
当白灰落地烟雾消散,一抹颀长细瘦的身影出现在落灰的地方,来人亦身着青色道袍,丹凤眼狭长,乌发高高竖起,长相较为英气,乍一看像男子,却是实打实的女人。这是凤灵宗的三长老江林,道号玄机,是名医修,此刻正在洛城安平县的陈府之中喝茶小憩,刚一眯眼就被召唤符召过来了。
当然,召来的并不是真人,只是元神。
突然换了个地方,江林还云里雾里的,以为做梦呢,一转身瞧见面色沉沉的沐青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口兀自嘀咕道:“怪哉,做梦都能梦见这煞神,得再睡一次。”
语罢,闭上眼不看,打算把自己弄醒。
沐青冷眼看她耍宝。
江林念叨:“这梦做得太真实了。”
边说,边拧自己一把,“不痛,真是做梦。”
白毛团子痛苦地呜呜两下,沐青冷冷出言道:“我召你来的,有点事。”
江林佯作听不见,虚着一只眼瞅了下通体雪白的狐狸,而后装傻充愣,直到瞧见沐青隐隐不耐的神色,才认命道:“我说长宁,你怎么回回都找我,找清虚她们不行么,我这有要紧事,正急得要命,这下可好,又耽搁了。”
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分明就在打瞌睡,她要是不睡着,也不能被召唤过来。
沐青懒得扯皮,径直说:“过来看看她。”
江林漫不经心地扫了下,挑挑眉,“你养的灵宠?”
“不是。”
“那是什么?”
沐青不答,将白姝交由她。
江林把白毛团子接住,嘴贫地扯了几句。
“哟,这狐狸长得挺肥啊,浑身都是肉,都能抵上清虚养的那条狗了,毛色也不错,油光滑亮的,要是再胖一点,把皮剥下来都能做一条云肩了。”
她向来嘴毒,逮住一点就能侃一大堆,成心拿白姝打趣。
得亏白姝奄奄一息的,无法回应,不然非得给一爪子伺候。
沐青候在一边,见她开始着手诊断,才出声问:“你去安平县做什么?”
江林扒开白姝的眼皮瞅了瞅,运转灵力游巡一周,将手覆在白姝肚皮上,满不在乎地回道:“宗主让去的,出了点事。”
能让长老出动,定然不是小事,沐青问:“什么事?”
“陈家上上下下十八口,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丢了魂,全成了活死人。”江林说,疑惑地低头看着白毛团子,再用灵力游转一周,“奇怪,体内妖力暴.乱,怎地没有元丹?”
言讫,转头瞅向沐青,打胡乱问:“这狐妖的元丹呢,你给挖啦?”
沐青把缘由讲了一通,不过没说白姝变尾的事,更是只字不提那一晚。
江林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打断道:“不对啊,没有元丹妖力应该会立即散掉才是,哪会持续三天之久,而且这狐妖体内妖力乱成这样,没有元丹护体怎么还不爆体而亡?”
寻常妖兽要是如此,肉身无法承受妖力的反噬,早就成一滩血色烂泥了。江林很是好奇,拎起白姝左瞧右看,却半天瞅不出个所以然,她还是第一回遇见这种状况,白姝看起来与普通狐妖无甚差别,怎会如此?
从白姝可以轻易就破开自己的结界时,沐青就已料到这孽障不一般,只不过她不关心这些,眼皮一掀,淡淡问:“能不能救?”
“能,”江林肯定说道,把白姝扔回床上,“带来安平县见我就行,抬抬手的事儿。”
沐青不愿去安平县,回道:“现在就治,省得那么麻烦。”
“说得倒容易,当我神通广大能上天入地不成?”江林斜睨一眼,“我现在只有元神,能做什么?”
那倒也是,她现在的实体只是召唤符幻化出来的,只有一道虚无的元神在,堪不了大用。
沐青面色凝重,有些犹豫。
她没打算过要带白姝离开,心知这孽障的不同寻常,初初那会儿就不愿惹麻烦,如果真把白姝带下山去见江林她们,怕是更不容易脱身,这孽障太黏人,一旦沾惹上就很难甩掉。
江林懒得管这些,又说:“你最好快点带过来,不然能不能活过后天都悬,我看它这样子明晚就该差不多了,有气进没气出的,难说。”
不是故意吓唬人,毕竟已经耽搁了两天,再拖下去随时都可能会出事。
召唤符时间有限,只有一柱香左右,马上就快到点,江林不再废话,最后交代几句:“它现在没有元丹,输送再多灵力都是徒劳,你带育灵石没有,带了就拿一颗放它身上,往育灵石里渡灵力就行,这样能缓一缓。你要是打算来安平县就传个信,明日午时我派阿良他们去镇口接你。”
沐青抬眼看了看,恰巧时间已到,江林的身形直接化为虚无,元神归位。
床上的白毛团子痛苦得痉挛,周身蜷缩起。
她犹疑片刻,还是先摸出一块育灵石放这孽障肚皮上,往里面渡了不少灵力。在育灵石的作用下,本来留不住的灵力被一一引进白姝体内,乱窜的妖力被扼制住,白毛团子突然就好受了些,蜷缩的身体渐渐放松。
不过只是暂时压制而已,接下来会怎样难以预料。
外头的天已日渐西斜,太阳就快落进山后,夜幕即将降临。
从昆山到安平县,约莫需要一晚上时间。
沐青望了眼黑沉的天色,迟疑不决。
白毛团子忽然动了动,虚弱地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背,将两只前爪扒到她小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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