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越深, 长廊庭院中花墙边角燃了灯,女子站在那处,愣了下, 随后脸色憋得通红, 弱弱怂怂地说:
“这、这样吗……”
阿妤干笑两声, 顶着男人的视线,委屈地一瘪唇,上前攀住他的手臂, 垂头软声道:
“妾身听见您和柳嫔回了宫,心里都乱了,根本想不了太多, 这一时乱了分寸,也情有可原,皇上, 您说,是与不是?”
说话间,她轻瞪了小刘子一眼, 传话怎传得摸棱两可的。
小刘子缩了下肩膀, 细想自己的传话, 好似是有那么点不够明确,他讪笑着低下头, 将自己藏在了杨德身后。
封煜瞥着她的小动作, 敛眸似冷嗤了声:
“便, 又是朕的错了?”
阿妤脸颊一红, 软软地推搡了他一下, 糯声撒娇道:“皇上……”
她拢了下自己的衣襟, 想着自己刚刚动静不小, 猜测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忙移开话题,一脸担忧关切的模样:“皇上,柳嫔如何了,可有大碍?”
她才不想叫旁人看了她笑话。
封煜盯着她的眼,久久,他视线又移到她未干的青丝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他吸了口气,沉声道:
“不知。”
阿妤愣了下,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她觑了眼有些安静的宫殿,没有血腥味,没有吵闹声,格外迟疑地问:“柳嫔身子真的不适?”
含了分隐晦的言外之意,并非有意截宠?
封煜觑了她眼,没好气地冷哼了声,没说话,若非看出柳嫔是真的身子不适,他何至于叫小刘子去和她说,要耽搁会儿?
她倒好,竟是领着宫人直接杀到这里,怒气冲冲的,没将柳嫔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毕竟她就这般的性子,但瞧瞧她今日做的事,不分场合地闹性子到芳林苑,若是被传到太后耳里,她哪能讨得了好?
又非是每次初一十五的请安,她都能称病逃脱的。
只须臾,外面就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封煜立刻回神,下意识看向女子披着两件披风的模样,有些凌乱不堪,他眉头一拧:
“还不快将衣服理好!”
阿妤听他这般说,就知他是不气了,或许是日后再算,但那都不重要,她轻巧地弯了下眸,又很快地放平,转身让周琪仔细给自己整理衣裳。
皇后带着人走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皇上冷眉站在长廊台阶下,娇小玲珑的女子站在他身边,正偏头叫人整理衣裳,略长的披风明显地告知旁人,那是属于身边男人的。
月色廊下,佳人相伴,远远瞧去,竟甚是养眼,气氛契合又自然,叫人似插不进一般。
皇后眸色轻闪,她脚步放轻了些,直到身后有人不甘心叫那两人这般相处,故意出声:“给皇上和钰修仪请安,不知柳嫔如何了?”
刚刚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被打破,皇后才抬脚走近了两步,朝封煜轻服身,阿妤立刻避开半个身子,蹲下来:“皇后安。”
皇后转看向她,讶然地微蹙眉:“怎得连头发都不擦干再出来?你若是病了,谁来照顾小皇子?”
似听见身边男人也冷哼了声,阿妤抚眉,不好意思地垂头低声:“妾身听说柳嫔出了事,心中担忧,没顾得上。”
这话,她虽说着,但在场信的人没有多少。
众人视线扫过她身后带来的宫人,怕是将整个娴韵宫的宫人都带来了,乌压压地站了一片,这是担心柳嫔身子?还是生怕柳嫔气不着?
幸好,封煜也没叫旁人看她笑话的心思,见她收拾妥当,就转身进了内殿。
阿妤慢了步,等皇后踏进去后,才跟着进去,这时,她才看见柳嫔的模样,脸色煞白,细眉紧蹙,无需太医多说,也可看出她的确是身子不适。
阿妤视线偏移了点,颇有些心虚,柳嫔是真的身子不适,倒是显得她的做法有些不懂事了。
封煜没管她,冷眼皱眉:“怎么样?”
宫中刚失了个皇嗣,若是柳嫔腹中胎儿再有闪失,太后那边恐是真的会有意见。
好在太医起身,躬腰道:“皇上放心,柳嫔是受了惊吓,近日又有些郁结在心,脉象显示皇嗣并无大碍,微臣待会再开福安胎药的方子,喝上一剂药,再休息休息即可。”
受了惊讶,郁结在心?
众人惊讶,连带着阿妤也眉梢微动,有些好奇,柳嫔怎会受了惊讶?偏生她的宫人低着头,也没甚告状的模样。
倒是封煜,仿若没听见旁的话,只听说皇嗣无碍,就顿时敛平了眉尖,平淡道:
“既如此,你就好生照料柳嫔的身子。”
其余妃嫔闻言,顿时眼巴巴地看着他,封煜置若罔闻,只和皇后说了两句话,就瞥了阿妤一眼,转身离开。
众人看见这记视线,才想起今日本是钰修仪侍寝,果然,抬头就看见钰修仪不耐地看着她们:
“怎得,你们难不成也身子不适?”
众人忙低下头,不与她对视,阿妤轻哼,朝皇后行了个礼,恭声道:“娘娘,那妾身也先行告退。”
转身之际,她视线不经意扫到床榻边柳嫔脱下的鞋,鞋边似染了点褐色的泥土,阿妤微顿,才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才有妃嫔不忿地告状:“娘娘,您瞧她那样,哪有将您放在眼底?”
真想叫皇上看看她刚刚那嚣张的模样。
皇后淡淡地觑向说话的妃嫔:“本宫倒是觉得,钰修仪对本宫恭敬得很。”
只是对其余妃嫔态度不好罢了,钰修仪没那个心思去要贤良美德的名声,对她本就是好事,皇后还不至于看不清这点。
更何况,钰修仪便是骄纵张扬点了又如何,谁叫她们这群人中连一个顶用的没有,还想叫人家看得起她们?
说话的妃嫔顿时哑声,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其余妃嫔更是不敢再挑拨离间。
殿外,阿妤匆匆跟着跑出来,就瞧见男人停在院子的身影,她脚步一顿,随后速度不减,跑过去拥住他,软软地说:“皇上在等妾身?”
封煜被她从身后撞得险些不稳,伸手将她从后面揽过来,本有心警告她的话,在看见她眉眼弯弯的时候,顿时又咽了下去。
他捏了捏眉心,心想,罢了。
她又不是第一次没规矩,总归是没出岔子。
这般想着,他眉眼间的冷意淡了去,搂着她上了銮仗,头疼道:“你如今倒是不怕太后对您不满了?”
阿妤倚在他怀里,眨了下眸子,软声说:“到时请安妾身将佑儿带着,太后不看僧面也总会看佛面,许是见着佑儿一高兴,就不觉得妾身不好了。”
她心底泛着嘀咕,她孕有皇长子,没功劳也有苦劳,还在腹中的皇嗣,总归没长成的重要吧?
若太后真因此怪她,她也没甚好说的,只能说,不愧是皇家,丝毫不念旧情。
阿妤忽地攀高了些,趴在封煜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叫封煜抽了下嘴角,瞧她说的话,让他在初一请安时,也去给太后请安,有他在,太后总不好对她发脾气。
他倒是日日只围着她转了?
封煜憋着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他忽地拉人压下,不待女子轻呼,低头吻了上去。
她还是别说话的好。
翌日,阿妤真被皇后说中了,湿了发丝被捂在披风中,后来又和皇上胡闹了许久,第二日醒来,她便觉得鼻子堵得难受,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泪眼汪汪地看着男人,软糯含糊说出一句:
“皇上,我难受……”
餍足的男人总是好说话的,对枕边的女子也似格外会心软,至少在那时,封煜衣裳刚穿了一半,闻言就弯下腰,没顾及会不会被染上,抵着她的额头,察觉到有些异常的灼热,顿时拧起眉,扬声传了太医。
遂后,阿妤撑着身子,似要起身,攀着他的脖子,就欲撒娇,可惜两条细腿酸涩得厉害,整个人身子一软,许是病了,格外矫情,她瘪着唇,甚是委屈。
封煜将她按在床榻上,指腹轻抚过她眼角,杨德见此,忙低声提醒了一句:
“皇上,早朝时间快到了。”
封煜一顿,抚在她眼角的手收回,低声道:“朕给你叫了太医,待下朝后再来看你。”
阿妤瘪唇,黏糊糊地拉住他的手,软软道:“那您一定得来,妾身想您……”
封煜眸色稍暗,没忍住轻捏了下她下颚,俯身亲了下她额头,方才起身,冷声交代娴韵宫的宫人:“好生照顾你们主子。”
他没食言,下朝就去娴韵宫,亲自盯着她喝了药,又重新睡下,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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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嫔这一病,就病了许久。
倒是阿妤,她那点子风寒,太医日日诊脉,封煜时不时去一趟,早已就好了去,待七月初一那日,阿妤瘫在床榻上,她埋头不起,抱怨地咕哝:
“妾身的病怎好得那般快……”
封煜就站在床榻边,杨德伺候他穿衣洗漱,听见她的嘀咕声,拧起眉,不虞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话,还是没有一点顾忌。”
连咒自己身子不好的话,都说得出口。
封煜摇头,对她的规矩,是彻底死了心,幸好她还有点分寸,只在他面前这般说话。
待换好衣裳,他刚欲转身离开,见她还是萎靡不振的模样,好笑:
“这么害怕?”
阿妤扭过身,不理会他,只吩咐周琪:“快些去看看佑儿醒没醒。”
封煜轻眯起眸子,咽下了要说的话,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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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妤:谁没规矩?你才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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