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权是我来台北之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和他会让认识也是在一个「奇特」的机缘下。
时间要回溯到去年的九月,新生训练的那天。我们学校在开学的前一个星期五有新生训练,无论是四技或五专,只要是一年级的新生那天就必须出现。
虽然活动名称提到「训练」二字,但其实也没做什么,大概就是科学会或系学会的学长姐会到班上简单的介绍干部、校园环境、接下来整个学期的活动。
此外就是到礼堂去听长官致词,大概到中午整个活动就结束了。
那天天空意外的阴暗,没有前几天的艳阳高照,从我早上出门开始就乌云密布,随时可能会下雨。果不期然,时间到了早上十点便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随着空气中的氧含量减少、负离子的增加,纯天然的白噪音很快就成了麻醉剂。加上昨天还是暑假、今天却要一大早撑起沉重的眼皮起床,每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
礼堂里冷气开放。一坐落,我便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随时可能会闔上双眼睡去。
一个沉重的感觉落在肩膀上。「唉唷,对不起。」他迅速将头从肩膀上移起。
我转头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位同学。他已经开始盹龟了,那头前后左右的晃来晃去、摇摇欲坠的让我忍俊不禁。看到他快往另一头倒的时候,就在快碰到隔壁女生肩膀的前一刻,自己凭着意志力将身体撑起。
「这位兄台,你也知道不要撞上隔壁女同学啊?」我凑近他耳边低声调侃。
他用力眨眼让自己稍微清醒后,扭了扭脖子说:「总不能第一天刚刚见面就被当成变态吧!」
「可是你刚刚撞到我身上了啊。」我开玩笑的说。
「你是男生,所以还好啦。」他露出牙齿衝我笑了。
「但是......」我伸手做出拈花指轻轻点在他肩膀上,用尖细的声音开玩笑说:「我对女生没兴趣呢!」
虽然这句话是开玩笑,但其实也有一半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身体猛然一楞,吞了吞口水、撑大眼睛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半晌后,他才战战兢兢且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的意思是......你是gay?抱、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喜欢的是女生、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
他紧张得马上洗清关係,逗得我不小心笑出声,被前座的同学回头一瞪。
「不是啦。」我笑到蜷起身子。
「不然你说对女生没兴趣是什么意思?」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解锁之后给他看了看桌布。桌布是以白色为背景,中央用英文书法写着「sheismyqueen」,四周被我自行加工用照片给包围,那些是我和她的照片。
其实每次解开手机,看见自己的桌布是她的时候都会感到心酸,然后幻想着某一天她会想起我、找我复合之类的。想着想着就会开始觉得自己很可悲,总是喜欢把故事说得太圆满而失去现实的残酷;又喜欢反覆盯着照片折磨自己,不愿从已经深陷的泥泞中爬起。
「女朋友?」
我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前女友。」
「看来应该才刚分手没多久吧。」他做出推测。
他的推测没错。跟她分手的时间还没很长,屈指算算不过十天。就是因为刚刚分手才会念旧,更何况我是被提分手的那一方,也是被迫分手的那一位。所以「还喜欢」应该可以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吧。
「没事啦,下一个会更好。」他轻拍我的肩膀跟我说。
下一个会更好。这句话不知道已经听过别人说过多少次了,就连我自己在安慰他人的时候也将这句话掛在嘴边,本来以为我也能够轻易相接受这句话,并且在分手后能够安稳的、心安理得地去期待下一个的出现,也做到不对前任留恋。
但直到主角是自己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下一个,这一个就好。
不行。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叫林奕权,接下来的五年请多多指教。」他说。
「我叫宫沐靳,请多指教。」
♡
结果我最后还是被带去联谊了。
本来打算做整场最不起眼的男生,静静坐在一旁就好。但前一天林奕权却打电话来千叮万嘱让我今天务必梳妆得宜,今天早上甚至还不放心的杀来宿舍,上身挑选了一套浅蓝色的长袖衬衫搭上白色内衣,袖子捲起作层次感的穿搭。下身则是卡其色的长裤。
脸上画上淡淡妆容,让我看起来更加精神,接着马上又是幕斯又是发蜡的帮我抓头发,甚至让我换上隐形眼镜、带起手錶、又撒点香水后,才心满意足地看着我说:「这样才像宫沐靳嘛!」
我轻轻吸一口气,细细品味空气中瀰漫的香水味,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上次这么精緻打扮自己是为了跟前女友去约会,来台北之后很少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基本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乾乾净净就好。
「看来今天肯定会迷倒不少女生。」
「你明明知道......」
当我又要说那句对女生没兴趣的老话时,却被林奕权打断:「拜託你忘了她,看看这美好世界。」
我正想接着话反驳,他却看了看手机时间,催促着我快来不及了。
我们学校的学生宿舍与学校并不是一体,是在校外与其他学校、甚至企业一起承租大楼成宿舍,而地点选在新北中和,到市中心需要耗时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林奕权才会急急忙忙地将我拖出宿舍搭上捷运。
听班上负责组织这次联谊的同学说,本次选择的餐厅是高质感的欧风简餐店,价位稍微偏高。但是有去过的同学都很推荐的说食物好吃、服务很好、气氛很棒...…
我现在的心思完全就没在联谊该如何应对还是等等餐厅怎么样上,脑海中只是不断地想着「价位偏高」这件事。不知道今天钱包里的钱够不够用。
「欸,你有听说了吗?资管科的汪卿玥、蔡小雨还有方雨柔,资管三花都会来喔!」歛眸,他露出期待的笑容。
「我根本不知道有谁会来。」我好像事不关己的回答。
「但女生应该对他们班的姜栩嵐会有兴趣。」林奕权翻开班级群组仔细研究今天究竟有谁会来。
听到姜栩嵐的名字,我眼睛挪开本来直直盯着的手机萤幕,瞟向他:「小嵐今天也会去喔?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对联谊、女生、还是谈恋爱什么的兴致缺缺。」
「的确是这样啦......」林奕权开始解释。
原来刚开始是资讯管理科想找我们会计资讯科联谊。他们班上的女生想认识我们班上的公认男神阳祥,而被我们戏称为花花公子的阳祥也理所当然的同意会出席这场联谊。但是我们班女生说,作为交换条件,资管科必须带上姜栩嵐才愿意与之联谊。于是在班上女生的三催四请下,姜栩嵐只能做出妥协的参加。也不能因为自己扫了班上女生的兴致嘛!
关于「三催四请」这方面我应该也是一样的,被我身旁这位千拜託万拜託的带来。
「这么说来,这次联谊除了小嵐跟阳祥,我们其他男生都只是附属品吧?这样的联谊有意义吗?」我挑眉。
「我们班女生说,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她们跟资管的女生设计了一些小游戏,让等等两班不会只认识自己想认识的人,而是每个人都会互相认识到。」
「团康游戏?」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嗯啊。」
我搔搔头,无奈地笑了笑:「等一下不是都在餐厅里面吗?都是客人哪来的空间做团康啦。就算是那种能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小游戏,也会引来其他顾客的不满吧。」
「你不知道吗?」林奕权皱眉。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反问。
「我们今天是包场耶!资管的蔡小雨家里可是出了名的有钱,为了让这次的活动能够顺利且尽兴,可是砸了一笔钱包场呢!」对她的家境而言这笔钱根本无关痛痒吧?
「所以今天费用她全包了?」我拐着弯问是不是免费。
「是的、没错。所以等一下希望宫大少爷玩的尽兴。」捷运刚好到站,林奕权兴奋地推着我往外跑。
离开捷运站后,林奕权带着我走进小巷中,拐过几个弯,一幢欧式庄园风的别墅映入眼帘,门口前小庭园放置一套桌椅,还插着小白阳伞。
这次联谊代表我们班的负责人,林姿颖悠间地站在伞下朝我们招手。看来她是接待今天会到来的同学们的,毕竟她在我们班上被称自带装熟光环,所以很适合接待不认识的别班学生进来。
「宫沐靳!林奕权!你们两个终于来了。」她远远的大声喊。
「我们迟到了吗?」
我自言自语的看了眼手錶。只是细微的举动却被林姿颖察觉到了。「你们没迟到,但是大家都来了,你们是最后到的。」边说边领着我们两个走进这间别墅餐厅。
看来价格偏贵是合理的,但是......反正今天不用自己出钱。我心里不要脸的窃喜。
「欢迎。」林姿颖替我们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