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据说昨日顾嫔被接回宫时,一身的血,那件贵人服饰也被血污染的不能再穿了,今日却依然活蹦乱跳的。
孙太医一诊,眉头紧皱。
他想收回手,又极为谨慎地再把了一回,这回竟是有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下来。
系统:【宿主,你干吗呢?】
姜娴:【练武之人能短暂改变自己的脉象。】
姜娴:【但问题是我没学过中医。】
见孙太医迟迟没说话,皇后忍不住了:“太医,顾嫔的脉象如何?”
“十……十面埋伏!?”
孙太医猛地收回手。
他怎么能说明白,他行医数十年,居然第一次在人的脉象上把出了《十面埋伏》的节奏,这说出去谁信?他再抬头一看,顾嫔娘娘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他一个激灵,低下头去:“回皇后娘娘的话,顾嫔娘娘的脉象如同《十面埋伏》一样绵长有力,可还要待女医来为娘娘检查伤口,更换医布后,再作定论。以臣之见,还是该静养的好。”
有事没事少走动,才是最稳妥的。
姜娴:“我不信。”
孙太医:“顾嫔娘娘就不要为难臣了吧!侍寝之事,实在不急在一事。”他以为她是急着去争宠。
姜娴决定等会再去说服皇后。
孙太医到稍间等待,女医为姜娴检查伤口,发现的确好得很快,原本血淋淋的地方结了一层痂,恢复得极好,又不至于令人怀疑是妖异。皇宫是最推行过量保守治疗的地方,开的药单既长又名贵,福锦煮好药后,姜娴让她倒进一个海碗里,稍稍放凉后,迎头便灌,愣是喝出了绿林好汉的气势。
福锦笑说:“顾嫔娘娘倒是不怕喝药。”
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却怕苦怕得厉害,慢慢喝完一碗药后愣那回味很久,才能缓过神来。
“还是这样喝痛快,省时间。”
“可省下来的时间,要做什么呢?”
皇后不免好奇。
除了背负着宫务的皇后和过节的时候外,后宫没有忙碌的主子,大家都非常闲,闲到每日的娱乐只剩下在建章宫打打嘴仗,或者借着礼佛的名儿聚会,赏赏花。
姜娴一顿,被问得一愣。
她低眸:“剩下来的时间,臣妾这不就来娘娘这找活儿了吗?臣妾这是积累资历,等着好被晋升呢。”普通宫妃想来讨好皇后,只能见天儿的到建章宫陪坐说好话,而她看中了皇后的痛点。
※
姜娴在建章宫一待,就是大半天。
后半天是被昭阳宫的贵妃叫过去的——皇帝本来想去看看二人,可是前朝突然有事儿,急召大臣在乾坤宫商议,后宫的事便耽搁了。
姜娴被贵妃叫过去后,兴致勃勃的问:“贵妃可是有用得上臣妾的地方?”
得到的是贵妃极不可思议的目光。
仿佛在说着本宫聪明绝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用得着一个小小嫔位帮她做事?
姜娴以为贵妃不高兴是觉得她僭越了。
可随即,贵妃语气不善反问:“没事就不能叫你来?”
姜娴:……
最近的贵妃娘娘变得难懂了起来。
贵妃眸光微眯:“本宫听说,你在建章宫是帮皇后处理宫务去了。”
这消息捂得严实,连贵妃也是才略有耳闻。
可见六宫上下都是不知道的。
见她已经知道,姜娴也不避讳了:“臣妾如今是一宫主位,为皇后分忧也是份内之事,贵妃若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臣妾也绝无二话。”
“本宫没有。”
“那臣妾先告退了?”
“本宫不准。”
容贵妃捧起茶盏,艳丽的脸庞染上怒色后更为动人。姜娴思索半天,觉得同样的神色只有在赌球输了的上司面上见过:便小声试探:“可是有谁惹娘娘不高兴了?”
贵妃却说没有:“本宫高兴得很。”
“那娘娘高兴得很,臣妾也为娘娘高兴,臣妾就不阻着娘娘高兴,先告退了?”
怎么又要走!
在建章宫一待就是大半天,在她这,连杯茶都不喝完就要走!
昭阳宫比不上建章宫么?
片刻,容贵妃脸上过了阴晴两载,说道:“你对宫务感兴趣,本宫就让你来看看宫务是怎么管的。”
说到这个,姜娴果然不急着走了。
容贵妃的美貌,她见识过许多回。
但这位上级的业务能力,她还没见过呢。
※
容贵妃从皇后手上分到的宫务不多。
像来年拟小选这一项,她就负责内务府的账,以及流程上每一日所需的太监宫女和嬷嬷。
让姜娴略感惊讶的是,贵妃对数字的敏感程度比皇后高很多。
同样的账本,贵妃只需要用皇后一半的时间来对,准确度也比她高,但说到要查旧例来循的时候,记忆力就不如皇后了。
燕赤皇室每年都有小选,只是选多选少的问题。
从备选到制作名册,里面的文章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既有不想进宫当宫女熬日子的,也有妃嫔母家想往小选里塞丫鬟,让自家女儿挑走可放心使用的奴才。
如何考校宫女,又分配去哪处,都是文章。
不出事则矣,一旦出了错漏,追究起来就是皇后的错。
贵妃似乎不把账本避着她,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姜娴不着痕迹地问起:“这处和送到建章宫的账本略有出入,还有漏掉的地方。”
“皇后要二次对账,也要把本宫叫去商议事项。”
姜娴懂了。
皇后和贵妃毋庸置疑是绝对的上下级关系,同时又有一点竞争性在,下级要保证自己的重要性,贵妃也是存了给皇后使绊子的心的,皇后不能真的放心用她,又不得不用。
而很快地,姜娴就见识了贵妃第二样业务绝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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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绷不住了
只见容贵妃从堆积如山的账本里,抽出了六页纸。
姜娴眼尖地发现,那是自己提出来的活页本。
姜娴:“你之前不是很嫌弃我么?”
容贵妃:“现在也很嫌弃。”
她把这六页发给六个宫女,不一会儿,便领了六个面色发白的宫人进来。一出门,双膝就发软跪下,额头抵着地面。
“本宫点了十个人去小选当日当值,递上来的名单换了一个人,说是原来那个生病了,本宫去查,却是你收了好处,把本宫要的人弄下来,换了他的人上去,”容贵妃一顿,问:“二十板子赏下去了么?”
秋云回话:“赏了二十板子。”
“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那太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雷:“奴才没收银子,他是奴才的干儿子,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求娘娘饶了奴才这遭吧。”请贵妃饶过自己,却没提干儿子。
能成为他的干儿子,想必是花了不少钱财的。
他只字不提这一点内情,想勾起贵妃娘娘一点同情。
——在贵妃差事上偷奸耍滑,和妄求她同情心泛滥,由此两点可见,他是真的不了解贵妃。
“子债父还,连本带利,赏四十板子。”
容贵妃收回视线,看向下个人。
太监惨白着脸,还没来得及求饶,已经有身旁力壮的太监候在一旁,将他捂嘴压制住拖了下去。这原是再普通不过的训诫宫人日常,容贵妃却顿了顿,问姜娴:“可是想替他求情?”
四十板子打下去,跟打到死也没分别了。
顾嫔进宫有一段时日,但宫中没出过特别血腥的事儿,贵妃想她可能会受不住。
“想,忍住了。”
姜娴做不到封建社会的无情。
各人有各人的命,在这地方,她尚且是泥菩萨,哪能真的见一个救一个。像枕秋眠夏,她俩是倚竹轩的宫女,遇了事,姜娴会想着自己的身份更贵重,宁愿用自身去挡刀,也省得她们被当作炮灰。可是贵妃要管理宫人,她……不能干扰上级做事。
她若是出口求情,贵妃是很可能给她这个脸面。
但传了出去,贵妃要怎么做事?
所以姜娴忍住了。
话虽如此,容贵妃还是看出了顾嫔非常不适。
“后宫里,和宫外有关的事情都非常谨慎,小选当天人多口杂,本宫选的当值宫人都是特别规矩嘴严的。这个丁大海为了将干儿子塞进列,半夜使坏摸黑泼水,冻坏了那个没有背景的太监,那太监在安乐堂摆了两天就不成事了,才捅到本宫面前来,”
作为古代原住民,贵妃的确不心疼一两条人命。
只是她心里有明确的,黑白分明的尺,每句出自她口的命令是她尊严和权力的延伸,受不得丁点冒犯。受寒病死在安乐堂的小太监,是她选中的人,即使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朵花,也得全须全尾地交到她面前来,少一块花瓣,经手的每一个宫人都得严查,哪怕是捧过花盆,花房当值,又或是单纯当跑腿的小太监,也得到她面前来受审!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今日能为了利益将干儿子塞进去,第二天难保换的就是别人的钉子。交到本宫手上来的事儿,必要用雷霆手段,震慑宵小。”
守规矩听话不如使坏钻营认个好干爹,那后宫还有谁愿意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