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用想了很多的论据来证明自己拒绝薄且没错,她当然没错,她只是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与当朝太子抗衡,是她人生中想都不敢想的。
但她又必须这样做,否则她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就在这样的忐忑中,沈宝用下定决心去找了王爷。
王爷在书房见的她,她一进去就给王爷直接跪下了:“那日请求王爷给我个都城户籍放我出府,不知王爷可否现在就成全我。”
薄光:“你不用这么着急,你母亲也不会永远无名无份地跟着我,你是她的女儿,安心呆在王府既可。若是有人对你不敬,你告诉我来,我一次就能把他们整治了。”
沈宝用:“我着急出府不是因为这个。”
薄光:“那是因为什么?”
“当初您答应我的,只要不损害别人的利益,您是会帮我的。”
薄光的确是说过这话,他今日挽留沈宝用皆因考虑到程烟舟,程烟舟对她这个女儿还是很上心的,若是有沈宝用陪在她身边,她的心情应该能好些,人也能更安稳地呆在王府中,虽现在她也没不安分,但薄光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牵绊把她的心留在王府。
“你一定要坚持如此吗,你要知道,就算你有了都城的户籍,想在外面讨生活也并不容易。”
这些沈宝用当然知道,好在她自打来到都城进到王府,只要有机会出去她都会观察市井。可能那个时候,居安思危就深入沈宝用内心了,眼下她得到的经验就派上了用场。
她知道女子是可以在都城做工的,一些漂染、刺绣、折花等等都是需要女子来完成的。
可若想做这些工作,首先你得是良籍,也就是说家奴不可以,二是你的户籍要是都城的,外边过来的哪怕也是良民有户籍证也是没人敢招的,一旦被查出来,店家与做工的都要受罚,管的严的年头里,恐还会有牢狱之灾。
所以,沈宝用若想在都城做工,首先得有一个都城的户籍,而王爷能帮她办到这一点。
“您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到,我也会好好与母亲说,她是明白我的,料想一定会支持我的。”
薄光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不给她,待她说与她母亲听,像是他在为难一个小辈似的。
“好吧,此事我去办,你等消息吧。”
在等王爷消息的间隙,沈宝用没带任何丫环地去了趟溢福院。保险起见,她还让母亲叫退了下人,待屋中只她们俩时,她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
程烟舟当然希望女儿能留在自己身边,但她也知道这孩子本身心就大,当初收养她是看她可怜,如今她能长成这样并且有主见替自己拿主意,程烟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相反,比起自己,她甚至有一些羡慕,羡慕养女的果敢。
最后沈宝用嘱咐道:“此事只阿娘与我知道,不可再让多的人知道,您就当是为了我好,听我的可好?”
程烟舟:“你不说,我也不会把你的事往外乱说的,可,你出了府去,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我怎么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会回来看您的啊,再者我若没空也会着人来送消息的,您也可以给我写信。”沈宝用撒谎了,一开始她肯定不能暴露行踪,所以这些话只是拿来安慰养母用的。
可她也没有办法,自从那天薄且轻松地出现在她房中,沈宝用在落蜓轩就再无安全感,这几日,她睡觉都恨不得睁半只眼,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拿到户籍证,离薄且远远的。
王爷答应的事情办起来很快,两日后,沈宝用就拿到了都城的户籍证。她谢过王爷,同时谢过王爷给她的一些傍身钱。
这些钱她没有推辞,母亲也有给她,她自己也存了一些,如今再加上王爷的,哪怕她最开始找不到工可做,都够她找个房子安稳度过一段时日了。
于是在某一天,沈宝用怀惴着银票,收拾了几身衣服和简单的首饰,避着云甄与衣彤离开了九王府。
薄且知道这事时,沈宝用已走了好几天了。他看着还天天来拿点心的云甄,一脚把人揣翻在地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下贱肮脏的东西!都敢欺到我头上骗到我头上来了。”
守铭与杨嬷嬷哪见过殿下生这么大的气,殿下可是一向对下人宽宥有加,从来没动过手的。今日却破了例,直接对一个小丫环上了脚。
这还不算完,他拽着小丫环的衣领道:“我问你,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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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云甄被吓坏了,但她不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所做对沈姑娘来说有用没用,但她觉得只有这样做了,心里才会舒服些,才算是应了姑娘的那句“主仆之缘”。
她颤巍巍地道:“有几日了,大概四五天前,奴婢也记不太清了。”
薄且松开了手,他好像刚才那一下子把怒气全都爆发了出来,此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怒气值已达到顶峰,比之他小时候对薄溪若动了杀心那次还要愤怒。
从来没有人敢像沈宝用这样戏耍于他,她说得没错,她就是卑贱,她就是不堪,可是这样不堪的卑贱之人,他没有嫌弃她,反倒被她看不上眼。
如果他不能征服这样的沈宝用,那只能说明他的无用,熊熊怒火在燃烧,斗志也在燃烧,薄且活了二十年,他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早晚有一日,他会让沈宝用低下头颅,跪在他的脚下,脊骨尽弯地求他!
薄且这样想着,越发的冷静下来,哪怕从今日起,他心脏下面永远会轰着一盆火,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会等,等到那个罪魁祸首来认罪时,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雷霆之怒,他会让她成为第一个见识到,他内心深藏的那些黑暗之人。
“杨嬷嬷,下人不忠心做不好差,你那里可有章则。”薄且一边整理衣角一边问。
殿下这话,轻轻吐出份量却是不轻,单就一个不忠心就能绝了这丫环的路。唉,殿下还是被气到了,杨嬷嬷虽为这个丫环惋惜,但还是主子最大,她道:“你是哪个房的?”
云甄:“奴婢是后被买入府的,家里无人在府上当差。”
那还好办些,若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如今杨嬷嬷这身份不好越俎代庖,眼下这丫环的来历,她还是伸得出手管得了的。
“来人,把这个如此没规矩的丫头发卖了出去。”杨嬷嬷道。
待云甄被带下去后,薄且对杨嬷嬷说:“这事劳您盯着点儿,这人我还有用。”
杨嬷嬷微楞,马上领命道:“是,奴婢知道了。”
“都下去吧。”薄且摆了摆手。
守铭与杨嬷嬷十分有默契地汇合到一处,二人低声私语。
守铭说:“佑前巷那边一早就让人收拾了一通,采买了不少东西,都是女子所用之物,甚至很多东西都是殿下亲手挑的,兴致来了,连窗缦的颜色都要亲自指定。”
杨嬷嬷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若殿下用心到这种地步,那此事她还是要回禀了太后才是,至少得让太后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才不算她的失职。
守铭唉声叹气地:“怎么就让那个丫头得手了呢,可被她谋算到手后她又不珍惜了,眼界窄的只看得到正头娘子,也不想想,若是跟了咱们殿下,再把殿下侍候好了,焉知以后宫中会没有她的位置。”
杨嬷嬷听后摇头:“难,她其实也不算心窄,还是挺聪明的,她那身世与过往让殿下怎么提溜她,她注定都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说到这,杨嬷嬷闭嘴了,但她心里却在继续,就算殿下的新鲜劲儿能长久,不过只是个玩物罢了。若让她来选,她倒是赞同沈宝用的选择。
杨嬷嬷摇了摇头,她怎么能共情那小贱人,明明是她不识抬举,扰了主子的兴致,害主子着那么大的急,是沈宝用该死。
守铭与杨嬷嬷都沉在各自的心思里,而屋中的薄且此刻坐得端正,他靠默写心经暂时按住了自己。但到了天黑时,他终是再也不想忍,先是去到了落蜓轩。
院中还亮着灯,估计是云甄那丫环嘱咐的。薄且在衣彤看到他之前,出手弄晕了人。
现在整个院子就他一个清醒的,薄且走到屋中,从这里完全看不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主人已离开多日的样子。所有日常用品看着一点儿都没少,连屋中摆放的植物都是一派生机勃勃。
薄且走到梳妆台前,一应女子所用的东西铺满桌台,那梳子上还有残留的发丝,薄且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把梳子扔了回去。
他环顾整个屋子,看来她做得很小心,几乎没带走什么东西,以她的小聪明,恐怕揣在身上带走最多的就是银子了。
也是他大意了,不该让什么云甄一点点去渗透,他就该派过来个自己人,提早把人看住了。他只是万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薄且看完后,发现自己还是心情闷郁,他离开落蜓轩去往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佑前巷这个没有牌匾的院子,阿感没想到殿下会这么晚亲自前来。
“我说的你都记下了吗?”薄且交待了他一通任务后问他。
阿感道:“都记下了。”
薄且:“要快,已经慢了别人几步了。”
阿感:“下属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散出去,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有消息的。”想了想阿感又说,“不需要考虑目标已出城的可能吗?”
薄且:“暂时不用想这个,这几日因朝中公告重大事项,城门管得严,出进都有记录,人应该还在都城中。”
阿感这下全明白了,接下任务领着人去做事了。他们做事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只要接到命令,就要马上行动起来,一刻都不会耽误。
而这时,沈宝用还正在梦乡中。
几日前,她悄悄地溜出王府,后面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她本打着试一试的想法,拿着自己平常的绣品找到了一家看上去顺眼的绣坊。
谁知绣坊好像接了大单,大家都很忙,一个主事的看了眼她手中的绣布,然后让她在一张绣桌上照着描的样子走几笔线看看。
沈宝用照做,几下过来对方叫停了她:“行了,户籍哪的?”
沈宝用马上停手抬头:“都城的。”
“拿出来我看。”
沈宝用又把包狱打开,拿出了从王爷那里得来的新户籍递给了对方。对方看了一眼后,还给她:“你留下。”
然后此人开始快速地说着,让她找谁,每日何时上工,何时吃饭,何时休息,工钱几何,还有如何请假的问题。
沈宝用跟在后面,一一记了下来。最后她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魏姐姐就好,咱们这管事的没在,不过现在正用人,你手艺一看就是熟工,我能作主把你留下,以后好好干就是。”
沈宝用:“谢谢魏姐姐,我会好好努力的。”
“嗯,去领衣服吧,领完换上就有人带你上工了。”
沈宝用被带着去换了衣服,料子当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好在结实,作工也不错,衣服袖口的地方还绣着绣坊的名号,“水墨坊”三个字。
好个清雅的名字,听上去不像是个绣坊,倒像个做笔卖砚的。
绣坊是真不养闲人,换了衣服的沈宝用马上就有了自己的位子,眼前放着宽大的绣桌,这是沈宝用没有用过的。
她对眼前之物爱不释手,这样的东西操作起来可比她在撑布上方便多了,一直带着她领衣换衣并把她带到位置上的绣娘告诉她,眼前的东西要怎么用,她们要绣什么。
沈宝用一听就明白了,道谢后就开始上手了。刚开始稍许有些手生,适应过来后,她的速度跟了上来。
带着她的绣娘过来一看直点头:“不错,你是我带过最省心的,魏姐姐这回算是领进对人了。我叫雨娘,你呢?”
沈宝用:“姐姐叫我阿用就好。”
从这天开始,沈宝用开始了在绣坊的工作。
她在这里适应的很好,沈宝用根本不担心与其他绣娘的相处问题,她见多识广,流浪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没有她摆平不了的关系。
况这里虽然人多,但大家都是闷头干活、吃饭,就是休息的时候有些交流,关系相对简单,根本没有什么矛盾。
最让沈宝用感到满意的是,水墨坊在吃上很大方,沈宝用对这里的伙食很满意。于是她安心在绣坊留了下来,一下子省去了买屋找落脚点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沈宝用一下子就找到了落脚点,所在她在外所呆的痕迹几乎没有,这给薄且找人加大的不小的难度。
阿感一行人费了很大的功夫,只查到那位沈姑娘只在街东的一个摊子买过茶水喝,其它的就再也查不到了。这人像是原地蒸发了一样,难寻踪影。
阿感很挫败地把结果汇报给太子殿下,他能感觉到殿下的不满意,他也不满意,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任务。
薄且听到阿感的汇报,不得不想,难道沈宝用一不做二不休,真的离开了都城。
他知道若真是如此,多耽误一天意味着什么。保险起见,薄且对阿感下了新的命令,让他组织人出城去寻,也不用多寻,三个方向寻个三日,若没有线索就可以确定人没出城,把人撤回来,在都城埋头继续找,他是不信人会凭空消失。
以他太子名下的网羽,在确定的城镇想要找一个人,是不可能找不到的,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