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十分钟到了。
四面一片寂静。
古代南亚次大陆的百姓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依然陷在方才神奇一幕的震撼里。
而李妮妮的表演还没完。
她走到震惊的众人面前,平静的脸上慢慢露出一种狂热的神情。
随即她高举双手,以不可违逆的语气轻声说:“你们说,我为什么能把木头锯得这么快?”
之前拉李妮妮比赛的包工头微张着嘴,连嘴里肉干掉了都不知道,闻言恍惚地说:“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李妮妮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忽然深深跪地,吓得众人纷纷后退了半步,形成了一个以李妮妮为圆心的空地。
“这都是因为神主赐予了我力量!”
李妮妮双手高高指向天空,一面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基督教祷告词,一面装出电影里狂热信徒的语调,动情地背诵道:“啊,神主,我们的精神领袖,感谢您赐予我的力量!在今天众位见证人面前,我为着这苦难的民众,期盼您的垂临!”
众人瞠目结舌。
而李妮妮一面跪在地上,举着达玛太子的头发丝。
一面嘴唇几乎不动地、静静地威胁那根头发丝道:“等会儿给力点,不然我回家就把你剪成几段,懂?”
头发丝:“……”
众人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李妮妮,费力搬了一块大石头在面前,然后垂目站定,大喊一声,双手拉着一根细丝一样的东西,像切割水母一样从石头上晃过——
石头在地上矗立一秒,便向两边轰然裂开。
围观民众顿时一片哗然。
李妮妮趁机从裙子下掏出一顶破旧的帽子,放在面前。
而她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一副神棍的样子:
“神主啊,是您感动了您的仆人……啊,主啊,您爱我们……啊,主,您忠诚的奴仆愿意给予你银币和金币的供奉,您的羔羊正虔诚地默念我主耶稣基督……不,是神主可爱的名字……阿门!”
李妮妮耳边顿时响起了铿锵铿锵零钱声。
这个国家的百姓本来就是神主的忠诚信徒,此刻又被李妮妮展现的神迹所震慑,竟自觉地排起队,一个个到李妮妮面前扔钱。
甚至还有神主虔诚的侍奉者,当众跪下,亲吻李妮妮的指尖。
李妮妮面前的帽子慢慢满起来。
如果银币来得不够快,她就朝着众人虔诚地念一句:“啊,我高贵的、亲爱的神主大人。”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屁事不做,天天就在那里琢磨怎么打造神祇了。
因为这都是钱啊。
而且古代民众对神迹的要求,说实话,真的不是太高。
当年耶稣第一次行神迹,是在加利利迦拿的一场婚礼筵席上,耶稣他妈对他说婚礼没酒了,耶稣于是把六缸——对,就是六缸水,变成了酒。
与他同行的信徒顿时大受震撼,从此对耶稣深信不疑、誓死追随。
就这么件事,传颂了几千年。
还有太平天国,连神迹都没有,表演个神仙上身,就搞死了七八千万甚至一个亿人口——当然太平天国也有进步意义,比如颁布《田亩制》,拉开农民平均主义序幕什么的,但它搞死的人也是真的多,一些地方人口因它锐减83%。
可她李妮妮,方才可是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五分钟里至少锯开了60块木头!六十!
李妮妮表示,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上帝他二女儿、耶稣他妹妹了!
等她挨个祝福完神主的信徒之后,李妮妮面前的帽子就被钱装满了。
一边另一个虔诚的信徒,立刻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李妮妮面前,毕恭毕敬地帮她装钱。
最后李妮妮一共收取了三大袋钱币。
她心满意足地将钱币抱起来,捆在腰上,就想离开这个因为赚钱过分容易,而让人觉得堕落的地方。
此刻李妮妮就很堕落。她不仅不思上进了,甚至还觉得自己手上的钱太宽裕,可以去泡个脚休闲一下了。
结果李妮妮刚转过身,就看见最开始那个默不作声,只默默和她比赛切木头的伐木工,站在她面前。
“你骗了他们。”伐木工的语言依然简洁明了:“等这群人回过神来,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这几天还请小心一点,夫人。”
他说完,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走了。
李妮妮在他身后叫住他:“喂,你等等。”
伐木工停下脚步。
李妮妮绕到他面前,看了他两秒:“你叫什么名字?”
伐木工:“阿罕。”
李妮妮:“你好,阿罕,你愿不愿意暂时跟着我做事?”
伐木工看着她一言不发,但眼睛似乎在问李妮妮,为什么?
李妮妮晃了晃腰间的钱袋,真诚地说:“因为你是刚才在场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朝我帽子中丢钱的人,我觉得你很有脑子,可以当我的马仔。”
伐木工:“……”
“你们的国家对女人不太友好,我需要一个八块腹肌的保镖充当门面。”方便她招摇撞骗。
李妮妮清楚地和他罗列了要求:“提前说好,我只雇佣你七天,这七天里,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并承包所有的重活、脏活、累活……七天之后,我会支付给你一个古斯塔金币,你觉得怎么样?”
伐木工也定定地看着李妮妮。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
三秒之后,伐木工背起李妮妮手里的包袱,平静地回答道:“好的,夫人。”
中午十二点,李妮妮带着自己新收的马仔阿罕,如约在她之前和杨朵朵、武太郎越好的地方等待。
但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武太郎和杨朵朵的身影。
就在她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就要打道回府去去找他们的时候。
李妮妮就看见她左侧,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一个一瘸一拐、鼻青脸肿、还正被几个肌肉大汉压着的沮丧男人,正朝她走来。
而她右侧,土地泥泞的树荫下面,一个一瘸一拐、鼻青脸肿、还正被几个天真无邪小孩用刀挟持着的颓废女人,也正朝她走来。
?
李妮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才一个上午,他们两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命运到底对武太郎和杨朵朵做了什么?
眼看那几个压着武太郎的大汉魁梧的身躯,李妮妮脚步一顿,麻利地转身躲到伐木工身后,并给伐木工打气道:“阿罕,你的重活、脏活、累活来了……加油!”
阿罕:“……”
他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和那几个肌肉大汉沟通了几句。
肌肉大汉脸上横肉抖了抖,露出不满的神色,一拳朝阿罕打来。
但阿罕只是轻巧地一躲,就抓着那个肌肉大汉的脖子,像拎个鸡似的,将他重重扔到了一边墙上。
不过几分钟,几个彪形大汉便倒得倒,残得残,一个个板鸭趴在地上,就差对着阿罕痛哭流涕了。
阿罕打完了这群男人,就走到那群挟持了杨朵朵的小孩面前。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那群小孩就“哇”地一声哭了,转身四散而逃。
李妮妮:“……”
阿罕做完了这一切,回到李妮妮面前汇报工作:“活都干完了,夫人。”
“……”李妮妮张着嘴,看着阿罕,半晌才合上下巴,镇定地说:“好的,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阿罕:“谢谢夫人。”
李妮妮:“……不客气。”
阿罕垂下头,便又沉默地退到一边,像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李妮妮为了给杨多多和武太郎看伤,几乎花掉了今天赚来的所有钱。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时,还在望着自己手里的帽子发愣。
不是,这钱她还没焐热啊,怎么就没了呢。
怎么就这么留不住呢。
四人回去的路上,李妮妮终于明白杨朵朵和武太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那个男人说了我只卖艺不卖身,但是那个男人居然凑过来想亲我!他还摸我!用胡子扎我!我实在忍不住,就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武太郎悲愤地捂着被打成熊猫的眼睛说:“结果五分钟后,他拉了他十几个弟兄过来打我!我才知道他妈十年生了十二个兄弟,这谁敢惹啊……”
“……等等。”李妮妮打断他,按着太阳穴说:“你是怎么和他表达,你‘只卖艺不卖身’这句话的意思的?”
武太郎闻言更加悲愤:“我英文中文俄罗斯文法文都说了一遍!”
李妮妮:“……”
可人家是印度人啊!
兄弟,这波被打的不冤。
李妮妮又看向杨朵朵。
杨朵朵一直揪着双手沉默地坐在一边,似乎连小孩都没打过这件事,对她一个泰拳八级选手的打击十分巨大。
“我听妮妮姐说的去捡牛粪,捡着捡着,就有几个小孩过来用手比划说,这是他们的地盘,叫我滚开。”
杨朵朵沮丧地说:“我不想滚,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十几个小孩打我一个,我、我……我没打过,我就是个废物小点心呜呜呜呜。”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李妮妮:“……”
说话间,他们终于回到了法缇玛的妓-女小屋。
法缇玛已经准备好午餐,李妮妮把今天本来大获丰收、但最后又被两个败家子买药刨得所剩无几的那点可怜收入,放在桌上,告诉法缇玛这是他们今天的伙食费。
法缇玛愣了一下,眼圈慢慢红了。
她看着李妮妮,伸手掩了掩眼角,就把钱收了起来,转身去厨房给他们加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