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进洞中时,原本横躺或是坐卧的男男女女彷彿受到阳光的感召,陆陆续续的坐起身。
「喔,几点了?」
「啊啊,11点了耶!」
「昨天真的太吵了……」
「你有听到吗?一直尖叫、一直尖叫。」
「我还好耶,可我旁边的人好像一直爬起来?」
「谁啊?」
「没注意……」
焰羽轩一行人也在清醒的人群之中。他看着柯宇翔跟许哲谦一早就亲上了,又听着人群中聊天的声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然肩膀一重,现在好像不需要想那渡过来体温的人是谁,袁初泰一副没睡醒的惺忪口吻:「起来了--昨晚的尖叫有够吵的。」
焰羽轩偏过头才想不着痕跡脱离袁初泰的手臂,没想到却是看到一头炸澎的捲毛,像毛长残的贵宾犬,明亮的眼睛都被捲毛盖住了。
他抽了抽嘴角:「你的头……」
「头怎么了?」
偏偏这炸毛狗,不是,袁初泰还一副毫无所觉,偏头看他,搭配着其实是花美男的脸孔,人畜无害软萌得甚至能说一声可爱,咳--焰羽轩连忙掐断自己糟糕的联想,「我猜那个是『恶魔雪茄』一种蕈类,我昨天有查到,它释放孢子时会產生尖叫的声音。」
「喔……」
「你头梳一下啊?」焰羽轩看不过去。
「啊?」
他好歹还是克制住自己想上去撸毛的手,匆匆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了。」
「去哪。」
「--洗脸。」
焰羽轩像逃难一样匆匆鑽进要往外走的人群中,所以他没看见坐在原位用手指爬梳顺了一头蓬发的青年,露出明亮双眼。
「喂,你跟我们阿轩是怎么回事?」
柯宇翔的问题让袁初泰歪了歪头,不急不徐回答:「你们想的那回事。」
「啊?羽轩明明才对简晴岑有意,甚么时候就轮到你了,我警告你,不要想利用羽轩心软,替你通关。」
许哲谦充满敌意的话,反而让袁初泰笑了笑:「这句话,你怎不对自己说?」
一针见血的话让对面的俊秀青年人表情一震,只见袁初泰站了起来,双手轻松的插在口袋中,如同他的话语一般,「我这人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果想对我在意的人下手,先问问你自己,能付出多少代价。」
说话之间,他扫了柯宇翔一眼,在柯宇翔的阻止之下,一触即发对峙在许哲谦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放松了下来时结束,挡不住颓丧似的:「……我懂,我们都是朋友。」
「好,你说的。」轻声的言语落下时,彷彿几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契约。
--如果只有两种选择,你想让失控的列车行驶正常路线,辗过绑在轨道上的五个人,或者,拉下操纵桿,改走备用轨道,并辗过备用轨道上的唯一一人?
--羽轩。如果只有两个选择,你会选择哪条?
阳光露脸,在植株与植株的缝隙间,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他们的队伍因为距离被拉长,但他们的目标几乎是相同的,是肉眼可及,远处佇立的巨型蘑菇。通关的规则已被推理发掘,却是残酷如斯,在死亡之前人人平等,并没有谁比谁的命更值钱。
可如果只有两条路径可以选择,究竟应该牺牲一人性命成就多数,或者,让命运的列车辗过注定死亡的人群?
焰羽轩脑子不停的转着昨天在外头袁初泰问他的问题。这一早,焰羽轩其实并不想上去观看这次通关的过程。但是等他跟同伴们会合,许哲谦跟柯宇翔却说一定要跟上去看看:「你就不怕有甚么隐藏通关条件吗?林大天才那傢伙可不会好心到甚么都跟我们说啊!」
话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会有人牺牲啊--你们忘了吗?」
「陈清东他们也想到了吧,反正我们就站得远远的,看他们怎样处理嘛。」
拗不过死党,焰羽轩只好答应。他们原先走在队伍的尾端,没想到在路途中遇上了几个女孩子,仔细一看发现是郑信菱、林文馨,正围着在蔡佩璇身边,而女孩抱着肚子,表情很不舒服。
「怎么了?」本能的关切让郑信菱啊了一声:「焰羽轩?!」
「嗯?」
「你手机不是能查询吗?能不能帮佩佩看看?她昨晚就不太舒服,还拉了几次肚子。」
「拜託,你以为手机是医生啊?」许哲谦吐嘈了一句,但是焰羽轩制止了对方,他点了点头,把手机对准女孩的脸:「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但是可以试看看。」
--毁灭天使亚种中毒:食用毁灭天使亚种导致,症状包含了呕吐、腹泻、吐血等,症状约几小时后回缓,一定时间后将破坏肝、肾功能,无药可医。
「……」
「怎样,焰羽轩?」
--羽轩。如果只有两个选择,你会选择哪条?
--要怎么做?
收起了手机,直起身体,不管那胸口正加快的心跳。
「好像是……肠胃炎。」
「真假,可以查?!」周围的惊呼声让他忽然庆幸他们看不见萤幕,越发镇定了下来,点着头:「不舒服的话,看要不要拜託人让你们提早通关?」
「咦?佩佩早上还说要问你那边还有没有空位呢!」
「有是有……」
「那我们就等你啊。」
「不--」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突兀,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身旁的人:「我看你们人蛮多的,你看我这边就四个人了,要不要,你们拨两个过来?要是蔡佩璇很不舒服,就早点通关?」
「啊啊,也是齁。」他的建议让几个人点起了脑袋,顺道约定好了,就告别几个女孩往前走了。
「--你在说谎。」
闯进耳边的气音让焰羽轩一阵鸡皮疙瘩,屏住了呼吸,下意识抬头,察看前头死党是否听见了。看前头的人似乎小学生郊游一样,对着树上的虫子指指点点,才放下心。
「为什么要说谎?」
他竟然能看懂袁初泰的唇语。焰羽轩忽然有一肚子怨气没处撒的委屈,「……别管。」
「那我就要管,你想怎样?」
「……」无赖的发言让他一时间接不上话,只见袁初泰又说:「好啊,不讲我就回去跟她们说--」
猛然抓住准备回头的人,袁初泰笑笑地展示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歪着头,意思不言而喻,焰羽轩又是一阵心闷:「反正早点过关她就不会有事了。」
「啊,中毒了是吗?会死?」
他又惊异抬眼,忽然一个拉力,竟是让袁初泰反手截住并往前拉了。焰羽轩煞车不及,直接就撞进一堵怀抱中,更被搂住了腰,越是挣扎手臂越是收拢,咫尺的微笑,温热的呼吸,这种曖昧的感觉让他不知是惊、是气、还是……
「放开啦。」
「你是圣人脑袋,还是木鱼脑袋?」袁初泰曖昧的问句让他越发窘迫:「很、很烦耶……不是要去看怎么通关,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羽轩,我是你的同伴,你记得吧?上一关你不是说了『要相信我』,还是,你在骗我吗?」
「我没有、我--」看着那至今引起他在意的眼眸,温缓的语言轻如雨滴入他的心中,引起了颤动,他却说不出话了,先前的景象歷歷在目,神秘的消失、突然的出现,直觉的信任,莫名的熟悉感……他的脑子忽然有点混乱,而且无法控制的,他无法控制自己,发抖了起来。
--袁初泰是谁?我为什么要信任他?
然后原先在腰间的手上移到了背,温暖的体温更加明显了。他把他抱得更紧一点:「没关係,你慢慢想,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了,嗯?」
「啊啊啊啊--宇翔!」许哲谦近乎崩溃呼喊以及尖叫在同一时刻,划破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