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灵将所有碎银子和铜板都拿了出来,给左朝装了一大袋。
左朝觉着不对劲,打开一看,里面几乎全是铜板。
小童嗫喏着嘴唇:“长姐……”
左灵蹲下身子,轻柔摸了摸他的头,眼眶些微干燥,眼白也有点发黄,两根血丝横在上面格外扎眼。
“左朝,这些你先拿着去读吧,等长姐赚了钱就给先生补上。”
左朝第一次这么叛逆,他将袋子扔到左灵脚下,铜板洒了一地。
最后一个铜板停止滚动,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这样确实过分了,他手足无措地扯着长姐衣角:“长姐……我不是……”
左灵已经转身去捡那些铜板,一个、一个,有些被水润湿。
自从豆腐生意不好后,长姐便整日往隔壁王婶家窜,去学习刺绣。
左朝有时候起来如厕会看到长姐的屋里还亮着烛光,他知道那是长姐在秀荷包。
镇子上的人还没被抓去挡敌人的时候,那时候荷包是极好卖的。
他没想到长姐秀了这么久才赚了这么些铜板,一时心疼得不行。
他不能为长姐分忧就算了,怎么忍心用长姐的血汗钱去念书。
他一边捡一边流泪,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可怜得让人心疼:“长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书不念了,我们一起赚钱……”
抽泣声散落在春风里,而左灵掉起眼泪来甚至抽泣都没有,就这么一直流、一直淌,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水全部挤出去。
左朝递上最后一个铜板,左灵接过装在袋子里,还想给他系在腰上。
他说什么也不干,在左灵手里歪歪扭扭着闹起来:“不要,不读,我最讨厌读书了……”
左灵将袋子重重一放,将弟弟搂进怀里,两姐弟就这么相拥着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干涸。
左灵站起身来,腿麻。
又是一阵眩晕,她紧紧抓着左朝的手臂,就像以往每次抓住小推车的把手一样。
左朝被抓得生疼,一声也不吭。
……
自从除夕一起吃了团圆饭,宋淮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左灵了。
开学这日他看着空落的座位无声叹息,又走了好些,连……左朝都没来。
等了两日,他的心越来越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春雨绵绵里,左灵家的门被敲响了。
看着那白色身影,左灵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可能是来问罪的,他会问为什么不来读书,为什么浪费时间,左朝还那么小,不读书怎么会有出息。
宋淮书在伞下看了对面少女好一阵,直到他觉得春雨不再喧闹。
尽量让声音温润些:“我给左朝带了两本书来。”
左灵让开身子,打算等会直接跑回檐下。
黄色油纸伞撑过头顶,身边绕来清冷气息:“我带你过去。”
她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尽量避着与他触碰。
于是宋淮书的身子湿润了半边。
左灵寻了干燥的帕子来。其实水并没有渗进去,但他还是接过来擦了擦。
小童惊喜地跑进来,又克制着对先生的喜爱和依赖,恭恭敬敬行礼:“问先生安。”
宋淮书招招手,将两本书交到小童手上,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书院在等你,束脩不急,等长大考取功名再给也不迟。你很聪慧,切莫浪费光阴。”
先生的夸赞让他喜不自胜,他眼巴巴望着长姐。
左灵亦很欣喜,她私心是想让弟弟继续念书的:“多谢先生。”
宋淮又看到了她白嫩的颈脖,磨蹭着食指,他道:“急着过来,还未用饭。不知可否……”
她直接转身跑出去,裙角带起欢快的弧度。
宋淮书又尝到了她做的豆腐,视线不知不觉寻到她的颈脖,口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