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前,站着程向阳和他娘。
李翠荷皱着眉头,看到左灵身边的宋淮书,眉头皱得更紧。
原本他们来退亲是理亏的,欺负左灵双亲去世实属不该。
这左灵是个勤劳的好孩子,可她有个弟弟啊。像左灵这样的姑娘,有个通称——伏地魔。
原本当家在还不怕什么,可他现在被拉去打仗了,程家可不能被左灵姐弟拖垮了。
现在看到她深夜和一个男子一同回屋,李翠荷心中的愧疚就这么直直消了下去,燃起几分怒火。
“他是谁?”
左灵觉得这话有点刺耳,活像先生与她是偷情的奸夫淫妇。
她沉默着看向她的定亲对象。
程向阳站在他娘身后,有见到她的欢喜,也有几分见她不检点的愤怒。一时交织在一起,脸上好不热闹。
左朝乏生生松开先生的手,向对面用先生教的礼仪一拜:“见过伯母、阿兄。这位是教我念书的先生。”
“先生这么晚来你们家?少糊弄人了。”
左灵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忍先生再被污蔑,左灵道:“建安镇到这里也有些远,不若先进屋歇歇。”
李翠荷连连摆手:“不了,你这般放浪形骸,我们程家高攀不起,这姻亲就算了吧。”
左灵脸色一白,指甲掐进肉里。
宋淮书脑中有一团火在烧,他冷声道:“若半夜归家就叫放浪形骸,你们孤儿寡母在此又作何解释?”
能怎么解释,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反正今日这姻亲是必须退了的。
李翠荷激道:“谁知道她除了你这先生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畜牲。”
左灵也没见过程家人几次,是以对他们并不了解。他们以往好相与的假象破碎开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被这句畜牲气得头昏脑胀,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长姐!长姐!”
宋淮书紧忙去接,将左灵打横抱起进屋。
那程家母子翻了个白眼走远,声音尖锐:“就这身子骨,还好我们程家没收下。”
左灵躺在床上。
宋淮书在烛火旁撑着太阳穴假寐,心中思虑万千。
她看着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竟然已经定了亲。
那双眼睛生气的模样和宋欢不像。
宋欢生气时会龇牙,鼻尖儿都在用力,将眼尾挤得皱起,看起来不凶,反倒有几分可爱。
而左朝长姐不同,她的眼里没有熊熊怒火,只有被伤到的脆弱,眼里会聚起水雾。
她们俩,生气时,一个是火,一个是水。
他睁开眼,向她走近了些,将她看得仔细。
不像。当她眼睛闭上时,身上没有一点儿宋欢的影子。
她们的气息也不同,如果宋欢是艳阳天,左朝长姐就是绵绵春雨。
左灵猛地睁眼,先生佝偻着身子,俯身在她上方。四目相对,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宋淮书尽量平稳着起身,他身姿修长,居高临下并没多久。
他走回桌边继续坐着,好一阵才等到心跳平息下来。
指腹互相摩擦,宋淮书觉得左朝长姐与宋欢越发不像了。
刚刚睁眼的那一瞬,他分明没有将她当作任何人。
她只是那个红云晚霞下的勤恳少女。
心中的悸动被丢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他双手迭起,勾指行礼:“失礼了,既然左姑娘无碍,在下就告辞了。”
左灵坐起:“先生,您……还未用饭。”
宋淮书不明所以抬头看她。
也许因着他是个先生,也许是他胸中有丘壑,他的目光让她觉得瘆人。
她吞吞吐吐道:“若……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声音越来越轻。
“……好。”
宋淮书端起碗细嚼慢咽。
他是喜欢食肉的,几乎无肉不欢,而她的饭菜里连油水都少得可怜。
将一块豆腐含入口中。
白嫩光滑,可以算得上是入口即化,带着些微花生浆的奶香。根本使不上牙齿,只用舌尖轻轻一顶,细嫩的豆腐就在口腔中四散开来,填满每个角落。而后嘴唇一抿,将之归拢一处,尽数扫到喉根,微微吞咽,软嫩也就这么下去了。
口感……很好。
又夹了一块,一块又一块,一碗也就见底了。
左灵脸颊稍红,她是不是煮少了……
宋淮书确实有些不尽兴,不是量少,他今日吃的比以往都多,而是,很好吃。
他想这也许就是书中说的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