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逐个上桌时,江澈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哇!看着好香!谭落你是厨神下凡啊!”
谭落让他别乱拍马屁:“那些是李奶奶做的菜,我炒的菜还没端上来。”
江澈马上起立:“我去帮你端。”
“不用。”
尽管她这么说,江澈还是跟了过来,他把菜端上桌,然后又跑回厨房,守在她身边:“你要刷锅吗?我来吧。”
“真不用你帮……”
谭落听王翠星说过,江澈家里有好几个保姆伺候,这人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干活一窍不通。
指望他帮忙是不可能的,谭落只求他别添乱。
然而江澈无比热心,谭落看他在身边转来转去,试图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像一条热情过头的大狗狗。
“那个……这是不粘锅,有特殊涂层,不能用铁丝球刷,”谭落从他手里把锅抢下来,很委婉地说,“我自己能行,你是客人,别干活了。”
江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闲着也是闲着,你教我呗?”
谭落下意识往客厅瞥去。
池倾阳背对着他们,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看手机,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江澈,我问你哦。”
“怎么了?”江澈往她身边靠近一点,侧耳倾听。
“这两天,你和池倾阳有点奇怪,”她犹豫了下,关掉水龙头,望向江澈,“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没啊……?”江澈笑得有些尴尬,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真没有,要是吵架了,我还来找他做什么?我贱啊?”
谭落被这个理由说服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吧,那是我想太多。”
江澈那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你是不是太累了?这两天好好休息。”
“也没有那么累。”
江澈问她考得怎么样:“心里有底吗?”
“有一点点吧。”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怕阴沟里翻船。
小时候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考试大多翻车了,她担心这次又会复现当年的剧情。
江澈飒爽一笑,拍着她的肩膀:“肯定没问题,我来给你施魔法!”
谭落正纳闷这个魔法是什么东西,只见江澈挥舞着一根筷子,仿佛那是一根魔杖,筷子在空中绕了一圈,指向她。
此时,江澈一本正经地喊出咒语:“to be no.1!”
“噗——”谭落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什么鬼……你被王翠星附体了吗?”
江澈也跟着她笑:“有可能,我大概是被她的中二病传染了。”
餐厅里,李淑芳摆好餐具,招呼大家吃饭,江澈和池倾阳都去餐桌前坐下。
此时池问海正好回来,池大爷每天下午都会出去遛弯,上公园里找他的狐朋狗友们切磋棋艺——狐朋狗友,这是李奶奶对那些人的称呼。
老爷子摘下精致的瓜皮小帽,挂在大门后的架子上。他都七十多了,头发虽白,却依然茂密。他戴帽子纯粹是为了装酷,而不是为了遮掩秃顶。
池大爷扫过客厅,眼睛一亮:“哟,江澈来啦,我说今天的饭菜这么香呢。”
“你什么意思?平常的饭菜不香咯?”李淑芳小跑过来帮他脱下外套,折叠整齐,手上照顾他,嘴里却嗔他,“嫌我做饭不好吃,以后不做了,你自己上外头下馆子去。”
池大爷立刻给老婆认错:“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别生气啊,一会儿我陪你去跳广场舞。”
李淑芳不吃这套,傲娇地翻白眼。老爷子使出浑身解数,又说了一堆甜言蜜语,许诺了一箩筐好处。
在哄老婆这件事上,池问海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最可怕的是,他答应过老婆的事,全都能做到。李淑芳被他宠得像个小姑娘。
谭落很羡慕这种幸福的家庭。
李淑芳说:“今天的饭不是我一人做的,多亏谭落帮忙。”
池问海一拍大腿:“噢哟!小谭这么厉害啊?快快快,你别忙活了,一起来吃啊。”
“没事,你们吃吧,不用管我。”蛋糕没烤好,谭落还在厨房里守着烤箱。
“这哪行?”李淑芳对孙子使了个眼色,“阳阳,去把她叫来,吃饭得热闹点,这饭才能吃得香。”
“嗯。”池倾阳刚拿起筷子,又放下了,步伐缓慢地走进厨房,关上了门。
谭落听见关门声,转过头,那人后背抵住门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的呼吸滞了一刹。
“干嘛?”她调着烤箱的温度问。
“刚才江澈和你说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谭落觉得,池倾阳的语气听上去很重。
“没说什么,他问我期中考有多少把握。”
“还有?”
谭落仰起头。
不是她的错觉……池倾阳的口吻确实比平常硬了不少。
她眸光闪动,也有些没好气:“没有了,我俩还能说什么?”
池倾阳眼里泛起微澜,谭落尚未看清,那些复杂的情愫很快一闪而逝,没有给她细细研读的机会。
再开口时,少年的声音又变得清冷:“赶紧来吃饭。”
“你们先吃,我怕蛋糕烤糊。”
突然,她像是想起重要的事,迅速走到灶台前,拿出个小碟子。
她用刮刀从大碗里舀出一小坨打好的奶油,搁在碟子里。
她把碟子端到池倾阳面前:“我不知道这个甜度行不行,你尝尝?”
少年脸色稍缓,声音也暖了些许:“为什么让我尝?”他别有用心地问道。
谭落没懂他这么问的用意,略微窝火地颦起两道细眉:“你又担心我下毒?”
池倾阳诙笑着,用指尖挑了一口奶油,言语戏谑:“我以为,你这蛋糕是专门做给我吃的。”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你、你别自恋啊,人人有份。”
谭落不想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还在掩饰狡辩。
他细细品了品,没有直接做出评价:“你感觉怎么样?”
谭落也尝了一口:“刚好吧,再加糖有点腻了。”
“哦,那我也觉得刚刚好。”
“到底行还是不行……”
他不回答,而是突然抓住了谭落,五指用力,攫紧她的胳膊,怕她逃走一般。
她毫无预料,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碟子差点从手里滑脱。
他靠得太近了。
谭落昂起头才能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神不太对劲,蕴藏着难以言说的侵略意味。
手臂被钳制得微微发痛,她试着用力挣动,没能逃脱。
“脸上,沾奶油了。”男生说。
她胡乱抹了一把,没有抹对地方。
“别动。”
池倾阳的话像命令,更像是一道咒语,她想动都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被禁锢在那。谭落的眼睛也不知该往哪看,索性闭上。
过了几秒钟,嘴角传来压触感,他的指腹好像有一层很薄很薄的茧,麻麻地磨过皮肤。
温热的指腹从她唇角抹过去,揩走那一点点甜腻的奶油。
弹指间,她体内沉静的血液一下子烧沸了,每根神经都受之牵动。她恍惚地张开眼,纤长的眼睫如蝶翅般扇颤。
池倾阳不知何时微微俯低了身子,那张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眸色黯暧,迷蒙不清。
谭落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对方黢黑的眼瞳里窥见自己。
一个慌乱失措,心绪悸然的自己。
双腿无端发软,她惶遽不安地往后退,不料“咚”一下撞上灶台,吃痛地咬紧牙关,池倾阳连忙扶住她的腰。
她好似一条被扯紧的皮筋,全身紧绷,只要池倾阳松手,她能立刻弹到数米开外去。
少年的手攥成了拳,按在她后腰上,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而来,热得烫人。
“还好吗?”池倾阳的声音从头顶沉下来。
“嗯……没事。”
她庆幸厨房里的灯光足够昏暗,那人大概看不清她的脸。
池倾阳的手从她腰间挪走,人也跟着退远:“没事就好。”
谭落拧身面对灶台,装出一副认真打奶油的样子,用余光偷偷瞄着那个人。
对方的眼神很凉,一如往常,好像刚才那些都是她的幻觉。
没事?
怎么会没事……
根本已经兵荒马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