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希文顿了顿,“裤衩子”三个字终究没能顺溜地说出来。
他原本有四条短裤,才搬到新居来两天,就损失了两条。
第一天他洗短裤的时候,没注意,顺手一倒,把短裤顺着水倒了出去,钻进下水道口,没法再穿。
第二天他放小心了些,成功洗完短裤,晾到阳台没一分钟,一阵大风过来,裤衩子飘上天空,飞得不见踪影。
平时他换洗的衣服都是顾樱给他一起混着去洗衣机里洗,但是短裤都是他自己动手,顾樱并不知道他缺短裤的现状。
归希文刚才听到顾樱要去大市场,顺手买暖水瓶的事情,很想张嘴让顾樱顺便也帮他买几条短裤。
可是话到嘴边,“裤衩子”三个字似乎烫嘴。
归希文努力半天,望着顾樱一脸疑惑的表情,终究还是忍下了。
算了,还是周末的时候自己去买吧。
顾樱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归希文的回答,只见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没事人一样看电视。
顾樱收回目光,纳闷地开始叠衣服。
叠着叠着,顾樱看到夹杂在衣服堆中的归希文的贴身短裤。
她两只手指夹起短裤,将短裤完完整整展示在面前。
左看右看,心里琢磨,难不成刚才归希文欲言又止的事情,和短裤有关?
她突然想去检查一下归希文还剩几条短裤,正要往衣柜走,一转身,归希文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房间门口,抱臂静静望着她。
想起刚才高高拎起归希文内裤一阵查看的场景,顾樱心里莫名一虚,她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发觉归希文没什么动静,他充满别种意味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脸上,而是落在她手上。
顺着归希文的视线往下,顾樱看到了正端正摆在自己手上的裤衩子。
顾樱:“……”
顾樱微笑着把衣柜门打开,不慌不忙把手中的裤衩子放进衣柜,“我替你叠好衣服,正要放进衣柜呢,有什么问题吗?”
面前的人脸上镇定自若,不知情的估计以为她真的无动于衷,但她耳尖却泛起的一层不易令人察觉的粉红。
归希文盯着她,喉咙里冒出一股痒意,“没有。”
顾樱摸摸鼻尖,避开归希文的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叠衣服。
次日一大早,顾樱吃完早餐,稍稍歇息一下便出了门。
大市场里面人依旧很多,有些是拖家带口,有些是孤家寡人,热热闹闹的叫喊声充斥整个市场。
顾樱随便逛了两圈,直奔卖暖水瓶的家电店。
各式各样的暖水瓶摆在店内桌台上,最常见的是铁皮暖水瓶,暖水瓶瓶身印着花样繁多的花纹,属牡丹花最多。
花开富贵的好兆头让牡丹花纹的暖水瓶卖得最紧俏,另外还有一些梅兰竹菊,只要能想到的花纹,基本上都能找到。
铁皮暖水瓶旁边还摆放着竹篾外壳的铝皮暖水瓶,这种老式暖水瓶是父辈们以前家居必备,这些年不常见了,店里也只有少数几款。
最近新型起来的暖水瓶是套着塑料外壳的暖水瓶,通身红色或者通身翠绿的外壳看上去十分扎眼,饱和度过高的颜色让整个暖水瓶透出一股新奇的做派。
顾樱站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暖水瓶前,正要仔细挑选,突然瞧见旁边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也站在暖水瓶堆前,和她一样,正在纠结,不知道选哪一款比较好。
顾樱有些想笑,她走过去盯着暖水瓶一个一个仔细看着,旁边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转过身来,看见顾樱,惊讶问道:“你是希文的对象吗?”
女孩出人意料的询问让顾樱脸色一顿,她上下打量面前的人,面前的女孩年龄和她应该差不多,对方面容姣好,身材高挑,气质出众。
是一个看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姑娘。
顾樱不认识这样的姑娘,她的记忆不错,如果见过这样的姑娘,她不会忘记。
回想起女孩的开场白,顾樱敏锐地抓住关键字眼,反问道:“你和希文认识?”
女孩微微一笑,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希文的大学同学吴雨静。”
吴雨静?没听说过。
不仅没听归希文提起过,甚至也没听张冬玲、归向荣以及其他任何归家的人提起过。
看来只是归希文在大学里的普通同学。
顾樱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顾樱。”
吴雨静握着手,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顾樱,过了片刻,她缓缓扬起嘴角:“你好像并不认识我,我之前去过希文家里,见过他母亲,阿姨没有提起过我吗?”
对方嘴角边带着些轻蔑的笑意,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的语气很微妙,不如她的表情那样外露,如果只是乍然一听,断然听不出她话里炫耀的意味,以为只是在说些稀松平常的客套话。
顾樱弯起一双眸子,客气又有礼貌:“没有听妈提起过,原来你还来家里拜访过啊,那怎么结婚的时候没有瞧见你啊?”
吴雨静一怔,看着面前人一脸真诚的模样,她差点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对方只是在单纯发问。
可对方话里的意思,处处都不单纯。
吴雨静也不恼,只笑着说:“希文在大学里有很多朋友,起初他结婚,我没受到邀请,我还挺生气,心想希文怎么不让我这个老同学参加婚礼。后来你猜怎么着,我去问了其他同学,咱们班的同学没有一个受到邀请。”
“这可是终身大事啊,这么大的事情,希文竟然连一个大学同学都不邀请,我之前还挺弄不明白的,现在嘛,倒是有些明白了。”
吴雨静的目光在顾樱身上淡淡扫了两眼,这两眼成功诠释了她话里意犹未尽的意思。
吴雨静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顾樱,这是她第二次碰见顾樱。
第一次见面是在丽丽照相馆,那天她碰见一位化完妆的新娘,隐约从只字片语中了解到这便是归希文的新娘。她那时候觉得顾樱也还行,只比她矮了些,瘦了些。
没想到那只是化妆的功效,卸完妆后的顾樱她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归希文这妻子竟然一点也不白,瘦瘦小小的一个,看着着实配不上归希文。
难怪归希文结婚的时候不邀请他们这帮同学,估计是丢不起这个人吧。
顾樱听着对方话里带话,保持着比吴雨静更好的修养,她面露微笑,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是吗,吴同学,你明白什么了呢?”
“我在想,我要是不被同学邀请参加婚礼,肯定会先自我反思一下,我和那位同学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如此要好,再想想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得罪了人家。总之,我断然不会在没被邀请参加婚礼的情况下沾沾自喜,随意揣测别人的用意。”
吴雨静一听,脸色顿时黑下来。
她没想到归希文挺话少的性子,他妻子倒是伶牙俐齿,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是自己明明也不比顾樱差啊,她都上门去见过归希文母亲,明明张冬玲对她挺喜欢的,怎么到头来归希文却选择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
吴雨静受过的教育让她无法对已婚之人纠缠,归希文结婚之后,她对归希文那份执着就已经深埋心底,落灰尘封。
现在瞧见归希文这个模样的妻子,她心里到底有些不甘。
大学的时候,她听闻归希文要和大院里的明雪订婚,那时候她也有不甘心,她和归希文是同班同学,朝夕相处的日子没能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最后归希文竟然还是要和大院里的姑娘在一起,她不太甘心,她和明雪的条件差不多,如果归希文能选择明雪,为什么不能选择她?
现在碰到顾樱,吴雨静倒是希望最后和归希文在一起的是明雪。
起码那样,她觉得自己输得不是太亏。
吴雨静黑着脸,内心冷笑,正要开口反驳,却瞧见面前的顾樱说完话,看也不看她,转身去挑选暖水瓶。
顾樱挑中一个塑料外壳的暖水瓶,递给店老板,“老板,听说在现在这种塑料外壳暖水瓶很吃香是不是?据说比铁皮壳的暖水瓶更保暖,有这样的效果吗?”
店老板一听,立即凑上前,满面笑容地接话:“那当然了,现在这种塑料外壳的暖水瓶卖得可俏了,现在进货这一款进的最多,你瞧瞧这颜色,多鲜艳啊,看着多好看。”
顾樱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笑道:“老板,那我要这一款,你帮我留着一个,我现在提着暖水瓶出去很不方便,我去隔壁买点小东西之后再来拿。”
“放心,给你留着,咱们店里多得是,小姑娘你别忘记过来拿啊。”店老板将顾樱送到门口,还不忘叮嘱顾樱,生怕她不会回来。
吴雨静站在一旁,看着顾樱和店老板交谈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出去,心里一股被人忽视的气愤呼之欲出。
什么人呐这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好歹她和归希文是大学同学呢,顾樱见了她,难道不需要客气一点吗?
果然,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就是这么没教养。
吴雨静站在原地暗自消化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转身看着一排塑料壳的暖水瓶,拿起其中一个,问店老板,“这个暖水瓶真的比铁皮壳的保暖吗?”
店老板眼睛贼溜溜一转,“那当然了,姑娘你要买就买这种,我真心给你推荐,你没瞧见么,刚才那个走出去的小姑娘还让我特意给她留一个呢,现在人都喜欢买这种塑料壳的,你再买铁皮的就过时啦。”
吴雨静家境不错,生活方面由母亲大包大揽,平时很少亲自买东西,并不了解商场上的一些门道,这会儿已经将店老板的话信了【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大半,仔细挑了一个塑料壳的暖水瓶,准备结账。
店老板笑呵呵地接过钱,亲自把吴雨静送出门:“姑娘慢走,有需要再来哈。”
店老板将钱揣进兜里,哼着小曲回到店里,一转身,瞧见刚才让他留着暖水瓶的小姑娘果然回来了。
店老板迎上去,连忙捧起刚才指定的暖水瓶,道:“小姑娘,我都给你留着呢,你其他东西买完了吧,现在方便提暖水瓶了不?”
顾樱望着店老板手中的塑料壳暖水瓶,淡淡一笑,“老板,我不想买这种了,我想买铁皮壳的。”
“怎么了嘛,你刚才不是挺喜欢塑料壳的吗?你还让我给你留着,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主意?”
店老板不解,追着推销:“塑料壳暖水瓶挺好的,保暖效果比铁皮的要好,小姑娘你别不识货哦,我真心推荐你买塑料壳的呢。”
顾樱拎起一只铁皮暖水瓶,笑笑:“老板,这两种暖水瓶保温效果根本没什么区别,但是塑料壳的竟然贵两块钱,你要是顾客,你会怎么选?”
顾樱说完,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看着有几分不好惹。
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见多了人,很会察言观色,从细微处捕捉信息。
店老板立即转换一副讨好的态度,“行行行,你要哪种都可以,反正都是在我家买,你买哪种都是照顾我生意,来来来,我给你包好。”
顾樱付完钱,提着暖水瓶,一脸笑意地离开。
店老板靠在店门边远远望着顾樱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这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顾樱逛了一天,只提了一个暖水瓶回家,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送给归希文科长的礼物。
另一边的魏芳也在为科长的礼物发愁。
她抽空去了好几场商场,都没有找到合适地送给科长的礼物,眼看科长的生日宴马上就快到了,还没选定礼物的魏芳只得把眼光投向母亲裘翡。
“妈,你说咱们科长生日,我要送什么礼物啊?”魏芳问道。
裘翡正在衣柜里挑衣服,听到魏芳这句话,她一愣,“你这次不参加你黄叔叔的生日了?”
魏芳拢了拢头发,观察着裘翡的脸色,小声道:“黄叔叔的生日和咱们科长是同一天,去年我入职没多久,为了给黄叔叔过生日,没到场给科长庆祝,事后我当着办公室里的所有同事说过,今年科长的生日,我肯定会到场。”
魏芳长篇大论解释完,还不忘补充:“妈,当时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听着呢,咱们科长也听见了,这次我总不能又去陪黄叔叔,把咱们科长落下吧?”
裘翡哼笑,“得了吧,你那点小心思不用藏。”
“你真是为了你科长?难道不是为了你那个新同事?要是你新同事不去参加,你还会去参加吗?”
魏芳被说中心事,脸色发红地否认:“妈,我还是会参加的。”
裘翡看着自己口是心非的女儿,嫌弃地摇摇头,她从衣柜里捧出一块四方的纸盒,扔给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