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搓好的麻线放水中泡着,一端系上铁制的鱼钩,另一端套在上次捞猫的竹竿儿上。
鱼竿便制成了。
第22章
豆儿进屋拿了把小锄头出来,在菜地边缘走走停停。最后在花丛的后边开始刨。
元阿笙将鱼竿靠在墙面,“豆儿在干什么?”
“挖地龙,钓鱼要鱼饵。”
“不着急。”元阿笙双手撑着后腰起来,关节“啪嗒”作响。他望着已经斜到西边的红煎饼,对拎着锄头一脸疑惑的小孩道:“太晚了,明天去。”
“那明早我起来挖。”豆儿甩了甩锄头上的泥,再转个身往小沟渠中晃了晃。
锄头一勾,上面顿时带起一个长长的东西。
“啊啊啊!少爷!!!”
锄头“噗通”入水,豆儿犹如踩在刚刚凝固的岩浆上,烫脚般往元阿笙身边跑。
“怎么了?!”元阿笙猛起,脚后跟儿一重又带倒了凳子。
眼前黑影一闪,顾柳、顾栖两个已经蹲在了沟渠边。
阿饼跟阿团不在门前装萝卜,也跑到墙角。
元阿笙侧头,小孩胎毛炸开,紧拽着他的衣摆微微发颤。他揉着小孩脑袋,“可看到什么了?”
“这不是,蛇嘛。”顾柳用手里的剑将一条菜花蛇挑起来,晃了晃,蛇尾也跟着甩了几滴水下来。
元阿笙不期然瞧见了全貌,垂着的指尖颤了颤。
“拿出去处理掉。”
顾柳:“是。”
顾栖则将下边的锄头捡起来,往水渠里掏了掏,没发现其他。
“咱们院子怎么会有死蛇?”阿团接过顾栖手里湿漉漉的锄头出去。
这地儿靠近墙根,又在几簇花的后头,要不是豆儿不想霍霍菜地选了个偏一点的地方,没准他们要等蛇烂了、发臭了才知道。
不过刚刚瞧着,也不算怎么好就是了。
顾柳处理了东西回来,豆儿睁着一双圆眼缩在元阿笙身边。像幼猫观察窝外的情况,连炸开的头发丝儿都透着警惕。
顾柳摊手给他看,“没了没了。蛇有什么好怕的。”
元阿笙拍拍还没缓过来的小孩脑袋。“蛇哪儿来的?”
顾柳:“应该是猫抓的,我看都咬断了,尾巴那一截儿就只连着……”
元阿笙悄悄搓了搓自己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硬邦邦打断他的详细描述:
“看来树多了也有弊端。”
“阿饼,去找找有没有雄黄。”
“是,少爷。”
阿饼离开后,顾栖拽着顾柳往屋子后边走。
顾柳:“干嘛?”
顾栖低声:“院子大,难保不再出现些什么吓着人的小东西。”
顾栖一说,顾柳顿时巴掌拍在他背上。“还是阿栖想得多。”
言罢,他就像那饿了一晚上的公鸡下地找食,在草丛石头里不停翻动。
顾栖闷咳几声,抱着剑靠在墙壁。“好好找,别漏掉一个地方。”
顾柳:“诶!”
前边,秋风瑟瑟。残阳落尽,气温立马低了下去。
元阿笙这会儿也无心做其他,只安慰着小孩,边等着阿饼拿雄黄回来。
也不知道顾府有没有?
元阿笙目光飘过院墙,落在外面那些茂林上。
绿色半褪,金黄橘红各般艳彩从叶尖染起。这才多久,来时的青葱深绿已经黄了大半。
“疏林红叶,芙蓉将歇,天然装点秋屏烈。”1秋日盛景,着实好看。
“少爷,拿来了。”阿饼回来得很快,手里少说也有一斤的量。被纸包得方方正正,像一块大饼。
元阿笙:“还挺多。”
“顾府林子多,也时常备着的。不过这会儿冷了,用得倒少了。”
“谢谢。”元阿笙接过,拿进厨房。
阿团:“少爷,我来吧。”
元阿笙摆手:“不是什么事儿。”
他倒了半桶干净的水在小木桶里,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倒雄黄进去。
雄黄呈橘黄色,味道极大。元阿笙稍稍屏息,抄过锅刷在桶里搅和。
随后一手拎着桶,一手用锅刷沾水,将院子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洒了一遍。
不过一炷香时间,院子里弥漫着雄黄的味道。
元阿笙放下木桶揉了揉鼻子,连呛两声。“不行,我得进屋里呆一呆,你们随意。”
顾柳跟顾栖用帕子捂住口鼻,重新蹲在墙上当蝙蝠。
顾柳:“既然元少爷这么怕,何不搬去主子的院子?”
顾栖深以为然:“主子院子是安全许多。”
院子里,豆儿站在阿饼跟前。眼珠上翻,看着他手指沾着雄黄水在自己额头上画。
“阿饼哥哥画什么?”
“眼睛闭上。给你画个王字,以后就蛇虫不敢沾你。”
阿团抱臂,瞧着小孩那天真的样子笑了笑。“我们小时候也经常这样。”
豆腼腆一笑,“谢谢阿饼哥哥,谢谢阿团哥哥。”
*
雄黄味道大,即便是洗了澡,元阿笙也觉晚上睡觉还有股味道。他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捂着,脑袋埋在微微散发着松香的枕头上,闭眼睡去。
第二日。
天色曈昽,白雾浓稠,四五米不见人。
元阿笙穿着天青色的新衣,长发用发带绑了绑便开门出去。
一步徐徐入云端,雾气好似从脚下升,衣袂翻飞时便成了腾云驾雾的九重天上仙。
地里,稻草上结了一层白霜,菜叶上凝着数不清的小露珠。
天冷,卡了许久也没见着一只移动的小虫。
“少爷,米粥熬好了。”豆儿在厨房门口侧了半身出来,对还站在雾气中发愣的元阿笙喊道。
“知道了。”
一开口,面前飘白气儿。可见多冷。
“豆儿,我要的面和好了吗?”
“早好了,就等着少爷呢。”
昨儿看那天上又圆又大的红太阳,元阿笙就想到了许久没吃的饼子,进而开始馋酱香饼、韭菜鸡蛋饼、煎饼卷大葱……
既然想吃,那就做。这辈子元阿笙不准备亏着自己。
灶台上,大半盆的面团像一个圆鼓鼓的白蘑菇。胖乎乎的,看得人眼馋。
元阿笙眼尾勾了勾,清浅的笑意让这个厨房都亮堂了。
他麻溜地洗了手开始烙饼。
豆儿坐在小凳上紧紧挨着灶孔边的阿团,像老母鸡边上还是一身绒毛的鸡仔。小脸在火光下红扑扑的,看着比以前长得更好了些。
元阿笙一边将韭菜鸡蛋的馅料塞入饼中层层叠叠包裹起来压平,一边打量小孩的身形。
“豆儿是不是长高了点了?”
豆儿立马将身子挺得笔直:“真的吗?!”他眼睛溜圆,炯炯有神。
阿团大马金刀坐着,随手逮着小孩后颈将人拎起来站好。
几双眼睛看过来,仔细瞧会儿,随后在豆儿忐忑又期待的神情中齐齐点了头。“是长高了。”
“哈哈哈哈,我长高了!以后我要张得超过阿团哥哥!”
阿团是几人里最高的,一米八快到一米九了。
“那你好好吃饭,还得多动弹。”阿团给出自己的建议,然后逮着还在蹦跳的傻孩子按在凳子上。
元阿笙心里高兴,看来他养孩子还是能养好的。
阿团十岁,这个年纪放在以前还在读小学。但是在现在,已经算大孩子了。
寻常人家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下地干活,而官宦家的也早已开蒙多年,知晓诗书了。
知晓诗书?
元阿笙眉心皱了皱。这么久了,他倒是一直疏忽了对小孩的教育。
无论学文学武,豆儿都要抓紧了。
锅里刷了一层油,元阿笙将饼贴上去。“豆儿,想不想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