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封在她书案上搜出来的信,还一直深深扎在他心里,不说出来难受,说出来了......似也没得到任何解脱。
他不错眼的瞧着她的眼睛,想在里面找出些什么,欢喜也好感动也罢,看到的却还是无动于衷,渐渐的,刘钰有些心灰意冷,他不懂他在期待什么,难不成想若芯也能说出一样的话来给他。
刘钰忽就冷笑起来,一改方才的卑微,又强势问她:“莫不是在你心里,连这辈子也不想跟爷过了?”
哪知,这女人前边一句不肯回应,这句倒接的痛快:“我能选?”
刘钰放开拉她的手,为他这一天的推心置腹后悔不已,咬着牙拒绝她:“不能。”
他起身站起来,摆出恼羞成怒后要走的架势,同她冷冷说道:“不管怎么说,那晚是爷的错,方才也给你赔了不少好话,道了不是,你若还委屈,想继续跟爷闹,那爷不回来烦你就是了。”
丢下这句冷漠的威胁,从钟毓馆里走了。
若芯独自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才觉出二人不该这样不欢而散,这回分明是他有错在先,如此,倒显的是她得理不饶人了。
这屋子里,宝琴和紫嫣成过亲,等二人回屋后,一眼便瞧出若芯脸上满是悔意,便想趁着这个空再好生劝一劝她。
“奶奶,爷到底是这院里做主的男人,奶奶好歹给个台阶就下了得了,何苦来。”
“自打奶奶掉了胎,爷从外头回来,奶奶可曾给过爷一点好脸色,奶奶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也觉得奶奶如今太过了些,别的不说,二爷明里暗里说了多少回了,叫奶奶等他回来再睡,奶奶都听见了,可奶奶分明不困,就是不肯等爷回来。”
“奶奶,府里长辈看重子嗣,那掉过胎的姨娘日子没一个好过的,可奶奶如今依然体体面面,那不都是二爷怜惜看重奶奶么。”
“.......”
宝琴和紫嫣说的话,若芯似是听进去了,脸上那后悔神色愈发凝重,她一直以为,现在的日子跟以前没什么分别,却是被人一语道破,她如今真就是装都懒得装,连日常应付刘钰都不肯了。
以前,她心里多少有些怕他,不管真情假意,也算是尽了做妾的本分,日日伺候着她,可这段日子以来,她下意识里就想同他较劲,他叫她做什么,她偏不做什么。
“原是说奶奶同爷闹一场倒好,我瞧着二爷那意思,也是恨不得奶奶窝在她怀里狠狠哭一回,哭孩子也好哭旁的也罢,把之前的事都哭过去了,赶紧放下来好生过日子才是。”
说这话的是宝琴,话糙理不糙,庄稼人都喜欢敞敞亮亮过日子,高兴了就笑,不痛快了就闹,可没功夫理会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
——
到了晚上,若芯领着阿元去了前头。
刘钰小厮们瞧见姨奶奶亲自到前头来了,全都欣喜非常,殷勤打着灯笼把她从二门上领去了外书房。
若芯脸皮薄,不好直接来叫刘钰回去,只能拿儿子做个先锋。
阿元噔噔噔跑过去抱住刘钰:“爹爹,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这是若芯教的,她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竟沦落到利用孩子的境地。
“阿元怎么来了?”
他显然不愿意搭理她。
若芯却没怎么在意,她头一次来刘钰外书房,觉着新鲜异常,不停的左看右看,待整个屋里都打量差不多了,又走到他的书桌前,去看他在看什么。
书桌上的东西都是朝廷机密,一般人看不得,刘钰却没出言阻止她近前,只揽着孩子拿眼偷偷瞥她,心说,你看够了没有,看那里是能把爷请回去还是怎么?
阿元已经叭叭着小嘴说了起来:“娘亲说,爹爹太辛苦,叫爹爹不要那么辛苦,早点回去睡觉,娘亲说,不去前头请爹爹,爹爹就不回来。”
等刘钰再转过头去看她时,若芯竟抬手替他整理起了书案,她先是把他散落在地的折子和帖子都拾起来,放到书案一角码好,又伸手去归置他铺了一桌子的各种书和纸张。
刘钰看着她不由气结,赌气道:“你放的我都找不到了。”
若芯这才看他:“我实在见不得书案乱成这样,你真能看得下去么?”
刘钰:“你弄那么整齐,爷才会看不下去。”
若芯整理东西的手僵了僵,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刘钰被她看的一阵不痛快,硬着头皮说:“随你便吧。”
若芯没忍住那股子强迫感,给他把桌面弄整齐了,才硬梆梆的问他:“天儿不早了,爷不早点回去安置么?”
刘钰就想骂她,心说,你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想哄着老子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他没理睬她, 反而难得有耐心的陪阿元说小孩子话,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十分热闹,若芯就在书桌旁看着, 心里笑他幼稚, 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她耐心将要耗尽之时, 刘钰扬声喊了下人进来,叫把孩子抱走了。
孩子一走, 若芯不由紧张起来, 脑中想起刘钰白天说的话,就默默垂了头,僵在书桌后头一动不动。
刘钰虽满口哄着孩子,心里眼里却全是她, 他余光瞥见她的面色渐有不耐,哪里还敢继续把她晾在那儿。
他走到她面前,问:“你干嘛来了?闷在这里一句话不说?”
若芯:“孩子方才不都说了, 二爷忙了一天辛苦, 该早些回去安置才是。”
“孩子说的是孩子说的, 你呢?”
“......”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想着自己到底是来讲和的, 就没心思同他吵架,却是忍不住腹诽,这男人大概早早忘了是他有错在先,如今倒要拿起架子倒打一耙, 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刘钰看若芯一脸欲言又止, 脸上强压着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他忽的上前, 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吹着她的耳朵说:“拿些诚意出来,爷就跟你回去。”
原本只想趁机亲一亲她,可当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发顶,落在那处被她打理干净的书桌上时,心里顿起了作弄她的旖旎心思。
他将她抱起来,十分顺手的放到了她身后的桌子上,两手圈住她的腰,宽阔胸膛就朝她压了下去。
若芯一时没坐稳,两只抓他衣裳的手,忙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刘钰已俯身亲了下来,倘若二人都站着,亲了也就亲了,可此时这样的姿势,若芯怎不察觉他想乱来。
她忙捶打他的肩头:“你疯了,怎么能在这儿。”
刘钰紧紧箍着她的腰,不叫她逃离那桌子,低下头一点一点追吻她的耳朵脖子和脸颊,等她颈上的皮肤都红透了,抬头果见她被撩拨的美目含情,刘钰这才满意地逗她:“你想什么呢,爷不过亲一亲你,这都不肯了?”
虽是这样说,可二人都有些动情,刘钰看着怀里女人被她亲软了身子,一时难耐地又呼出两口热气,他抱她的手更紧,微微喘息道:“怎么办,等不到回后院去了,我们去内室好不好?”
他指的是书房内室。
若芯不点头,他也不敢乱来,急切地反复问她:“若芯,去内室好不好?去内室吧?”
又压着她的腰背,把她发软的身子不停往他身上贴。
若芯是怎么也想不到,刘钰会在这书房案桌上来这么一出,刺激的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栗,一时情难自己,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刘钰瞬间激动不已,两手把她托抱起来,几步跨进了书房内室。
可那内室的床榻太小,远不如后院的红漆榉木大床宽敞又结实,等那床榻晃动起来,吱呀吱呀发出好大动静时,若芯才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到二人不该在前头做这事。
刘府爷们的外书房俱都设在这里,不说挨得特别近,来回经过时,必能听见这叫人脸红心跳的动静,刘钰脸皮厚自是无所谓,可她的名声怕是要不了。
想到这里,若芯忙尽力配合着他,以期那动静能小上一点,又紧张地往内室窗上看了又看,陌生的环境叫她害怕起来,却只见刘钰沉浸其中,根本停不下来。
好一会儿才等到他这一波过去了,若芯忙趁机坐起身来,抓过衣裳就穿,强压着喘息声同他说:“我要回去了。”
那样子倒像是二人被当场捉住了奸。
可她这边被吓着落荒而逃,刘钰却明显欲求不满,他拉住她穿衣裳的手,哄她道:“别,我们轻轻的,不出动静,爷保证再有一会儿就完事了。”
若芯转头瞪向他,忍不住埋怨道:“怎么可能不出动静,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完。”
以她有限的经验来看,刘钰这一晚上不折腾够一个时辰是不可能罢休的。
见她害怕,他也只能坐起来往自己身上套衣裳:“好,我们回去就是,这床太小了,我也觉得不方便。”
那个“也”字,真就叫她恨得牙痒。
他却还在说:“等回头爷带你去挑一块上等紫檀木,打一张你喜欢的大床来。”
闻言,若芯恼羞成怒地骂他:“你认真叫我恼,就去挑,最好叫长辈们都知道,我就爱缠着你在前头胡闹。”
刘钰讪讪闭了嘴,没敢厚着脸皮再同她说笑,待二人穿戴好了,便牵着她的手,匆匆回了钟毓馆。
这天夜里,刘钰自是能多温柔就多温柔地哄着她,拿出少有的耐心顺着她,直折腾到夜里子时,才堪堪尽兴地预备歇下。
只二人还没睡实,就被外头梆梆梆的敲门声惊醒了。
刘钰这一晚上心情甚好,即便外头吵了他睡觉,他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对枕边人说:“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夜里太过安静,若芯清楚听见外头敲门进来的是个女子,正在院里又哭又喊:“姨奶奶,姨奶奶,快去救救我们姑娘,她出血了,出血了。”
听见外头是来找她的,若芯微微睁开了眼,她这一晚上叫刘钰折腾坏了,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可当听见有人出血了,出于医者本能,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外头刘钰的呵斥声响了起来:“别喊了,即出了事,那还不快去请你们二爷回来,叫家里女医去给她看看。”
“姑娘说府里有人要害她,不能叫女医,不能叫女医,求求钰二爷了,让姨奶奶去救救我们姑娘吧,求求二爷了。”
若芯依稀分辨出那是李如是身边胭脂的声音,她哪还躺的下去,忍着疲累从床上坐了起来。
刘钰自是不肯应:“姨奶奶已经睡下了,明儿再去看你们姑娘。”
又对起夜的白青说:“你跟她去看看,把外头值夜的小厮叫起来,一块儿去喊个女医到林湘园诊治,仔细些盯着,别叫出事。”
白青闻言应了一声,走过去要拉胭脂出去,还没从地上将她扯起来,就见姨奶奶已从正房屋里走了出来。
胭脂有如看见了救人命的活菩萨,从地上跳起来,向她扑了过去,动作快的白青拦也拦不住。
“姨奶奶,姑娘说这府里只有你能救她,求求你,救救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人要害她,有人要害她,奶奶看在若兰夫人同我们姑娘交好的份上,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小丫头死死抱住若芯的腿,哭的涕泪横流。
若芯俯下身子,拉起她来:“我跟你去。”
知道这一趟在所难免,刘钰只能也穿好衣裳,陪着若芯一起去了林湘园。
——
因着李如是出事,林湘园各屋里已亮起了灯。
若芯跟着胭脂一路往李如是住的东厢房走。
刚踏上台阶,便有个陪房娘子拦住了她们,她先是对着胭脂一顿呵斥:“作死的蹄子,我一个没看住就跑出去了,这大晚上的竟还劳动姨奶奶过来。”
又对若芯客气道:“姨奶奶还是别进去了......”
没等她说完,若芯已撇开她,径直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李如是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几不可闻,两个小丫头一个老嬷嬷来回穿梭着忙碌,见有人进来,忙把地上摊着的血红被褥给拾起来,拿出去了。
若芯认得那老嬷嬷是李如是叫进来照顾她的乳母,老人家红着眼睛冲若芯摇了摇头。
若芯见状心里沉了沉,忙走过去切李如是的脉,又掀开被子看了看,被子里仍还斑斑点点落着红,这样情景,便是神仙菩萨也无力回天了,她眼圈不由红了起来,握住李如是的手问:“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