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穆姐姐说,老爷最近过问了好几回给你纳妾的事,我只说,这还没娶媳妇呢,就想着纳妾了,可见大老爷是想抱孙子想疯了,你别忘了,老爷以前可是明令禁止不让咱们娶妻之前就收房里人的,可自从有了阿元,他两只眼睛瞧着阿元好,哪还忌讳着那些,就连钦儿近日里同丫头们胡闹,老爷都不怎么管了。”
那位大老爷倒也不像传闻中那样死板,若芯小月之后,他心里算盘落了空,就开始暗自琢磨别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是落了胎,那只能说明,这女孩的八字没那么旺他刘家,阿元养的好也许只是个例,既如此,那就多给他儿子纳几个妾,她生的再好,生不出来也是白搭,别人生的也不见得不好,毕竟大家族里,子嗣昌盛才是最要紧的,也大可不必在乎什么嫡庶,只看家里阿元虽是庶出,却不比那嫡出的差。
这趋利避害的性格,倒是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只不过,做老子的脑子一热,倒叫儿子皱了眉,刘钰狠狠掐了掐眉心,硬着头皮继续去前头走流程了。
那流程看着简单,却将他缠到了晚间子时才散,折腾的刘钰只想骂人,好容易这边完事了,那边奴才们又一波一波的来同他禀报这些日子里的各项事务。
倒不怪奴才们没眼色,之前他差点发落了伺候若芯的大丫头,如今下人们办事皆是草木皆兵,大大小小的事务回的又细又长。
刘钰一面给他们个耳朵听,一面心思早飘去了钟毓馆,心里不禁骂道:妈的,怎么这么多事,一会儿回去晚了,若芯又该睡了,总不好大晚上把她折腾起来,他闭着眼揉了揉额头,实在不耐烦,打发下人道:“行了,剩下的明儿再说吧。”
正要起身回内院,就听紫嫣说道:“二爷,王家那边叫了个婆子给莲心传话,说是不喜姨奶奶住在正房屋里了。”
刘钰停住了脚:“找姨奶奶说的?不是找太太老太太说的?”他一脸不信的反复问。
紫嫣道:“不是,若是想告诉太太老太太,怎么会找个没体面的婆子传话呢”
“妈的。”
刘钰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声,他原是极满意同王家的婚事,一是这王芙蓉所在的王家,爷们的官职没那般有权柄,家境没那般殷实,二是那姑娘看上去,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如此女孩娶回来,必然好拿捏,将来也不会仗着娘家的势力,欺压若芯和阿元,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她家有王氏家族族亲的体面,说出去抬他的面子,细数下来,可谓是样样合心意。却不想……
待他回了钟毓馆,果见若芯已经睡下了,他没敢把她叫醒,待沐浴过后,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边,等她梦里转身时,又顺势把她收进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原本王家不弄这一张,他狠一狠心也就把若芯挪去西厢住了,可这样一闹,反而叫他骑虎难下,作出了大难题,挪出去吧,必会冷了若芯的心,叫她觉得他心里头向着王家,不挪出去?岂非乱了尊卑。
王芙蓉大约也不曾想到,这事会变这样复杂,她只是想叫若芯顺势而为的主动挪出去,毕竟聘礼都下了,刘王两家没几天就要做亲了。却没料到,若芯搬出去这事,是刘钰心里头头一件为难的事,偏她不知死活的来掺和这么一下子,有理也变没理了。
次日,二人抱着一一转醒时,都不约而同转开了身子,多日不见,中间又隔着孩子,看上去很是别扭。
“是不是我把你弄醒了,若是不想起,爷再陪你睡一会儿。”
若芯猛的转头,见鬼似的看向他,这男人一大早唱哪一出,怎么出了趟门回来,还同她客气上了?
她方才从他身上弹开时,就已觉出大不对,莫说刘钰醒着就没让她睡过,二人以前早上醒时,她就没那力气从他臂膀里逃出来,此时,他竟要陪着她睡,问她是不是被弄醒了。
若芯惊坐起来,被他这反常举动闹的一点也不困了,醒的透透的。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你没事吧?”
刘钰拿下她的手握着:“你做什么这副表情?又哪里不对了?”
这话该问他,她怀孕时也没见他对她这般好过,她也想反问一句:到底哪里不对?
丫头们听见主子说话的动静,从外走了进来,小心问:“奶奶,起吗?”
闻言,若芯起身下了床,被丫头们伺候着洗漱上妆去了。
这边刘钰却有些不大好,他也觉得这一大早特别别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着以前早起都会同她亲热一番,心里痒的就直想扑上去亲她,可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压着他,不叫他唐突了眼前人。
他只见若芯真撂下他下床走了,心里一阵腹诽:以前不都是她主动贴上来的么,怎么头都不回的走了,丢下老子一个人可怎么弄。
刘钰翻来覆去又躺了一会,没意思的也起身下床洗漱去了。
作者有话说:
只想看,不想写,怎么办……
第127章
西暖阁里
刘钰揽着阿元, 一面逗孩子玩一面等着若芯用早饭。
待若芯走进来坐定,忙殷勤道:“原想着今儿好生陪一陪你和孩子,可外头还有好些事要料理,恐怕又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
“嗯。”
若芯随口应了一声, 拿起桌上筷子, 夹了两口菜吃。
刘钰又道:“晚上不必特意等我, 早些睡就是。”
她又应了一声:“好。”
宝琴在旁伺候,听这二人说完, 一脸迷惑地挠了挠头, 据她所知,姨奶奶昨儿晚上到时辰就睡了,可没说要等着二爷回来再安置。
她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热汤,放到了刘钰面前。
刘钰抬头看了她一眼, 客气道:“这些小事,叫丫头来做就是了,怎么倒劳动嫂子在旁伺候了。”
刘钰原是恼了宝琴给若芯通风报信, 依着他的狗脾气, 是断不肯再叫她伺候若芯的。
宝琴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我...闲着也是闲着...我...”
“是我叫嫂子进来的。”
说这话时, 若芯也不看他, 漫不经心的转过头, 示意宝琴给她也盛一碗汤来。
刘钰听出了其中意思,心里头虽不乐意,却不想在这小事上同她起龃龉。
他只又端起笑脸,顺着她的话说道:“我瞧着你同嫂子投缘的很, 这一早起有说有笑的。”
却只字不提要宝琴留下来伺候她的事。
若芯只当他没往那上头想, 便守着宝琴, 直愣愣的同刘钰提:“让嫂子留在钟毓馆当差吧, 她为人实在,说话办事也妥帖周到。”
还以为刘钰会满口应承下来,毕竟宝琴是田嬷嬷媳妇,就算不看她的面子,也没道理驳了他乳母的面子,不想,对面男人给孩子夹了夹菜,冷下场子,真没应她。
若芯这才察觉出不对,狐疑地看向刘钰。又去看宝琴,宝琴已涨红了脸,好不难堪的也在看着她。
她心里一个激灵,暗叫不好,一时不察,又被这狗男人算计了。
可此时话已出口,总不能叫宝琴这般难堪下去吧。
不得已,若芯只能拿筷子给刘钰夹菜,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柔声讨好他道:“二爷尝尝这个菜,小厨房才刚做出的新花样,以前没有过的。”
听见若芯哄他,刘钰这一早起积压的不痛快,才是散了几分,心说,这会子知道哄你男人了,早干嘛去了,爷想治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不加掩饰地勾唇冲她笑了笑,夹起菜放到嘴里嚼了嚼,咂摸着味道说:“嗯,做的不错。”
然后呢?又没了?
若芯眼看着宝琴因被主子嫌弃,急的就要哭出来,心头一恼,瞪大眼睛将筷子摔在桌子上:“行不行的倒是给句话,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私心觉得,这样逗她还挺有意思的,见给她逗急了,这才同宝琴说:“既然姨奶奶喜欢你,那就留下来伺候她吧。”
宝琴得了差事,脸色就没那么难看了,她是个庄稼女人,看不懂这二位主子之间弯弯绕绕,一想到不用麻烦田嬷嬷去跟刘钰说项,她自个儿就给这事解决了,心里不禁得意起来,高兴的冲若芯咧嘴笑了笑,又搓了搓手,出去了。
若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不该守着宝琴同刘钰提这事,原本一件小事,却被他拿来利用,这男人怎么就这么爱作弄她。
阿元挪到炕桌对面,钻到若芯怀里,问:“阿娘,你怎么了?”
若芯敛了敛神色,哄孩子道:“阿元以后要堂堂正正做人,要做君子,决不能随意刁难人,记住了吗?”
说完夹了一眼坐她对面的小人,恨不能守着孩子给他骂一顿。
阿元听话点头。
——
两天后的四月初四,是王老太太寿辰。
这日一早,刘府门前前来送礼之人直挤了一整条巷子。
刘铎不停嘱咐下人:“都仔细着,按照之前过好的礼单收礼,凡多出来的,一律退回去。”
下人们一个不敢懈怠,仔仔细细查看抬进来的礼箱,生怕有那讨巧的,在箱中夹带进贵重东西来。
及至戊时,巷子口才陆续驶来载人的马车,都是来参加宴席的。
顾连成同齐宏毅一起,坐了齐家的马车,也来给王老太太拜寿。
齐宏毅:“许太医怎么没来。”
顾连成:“师傅病了,嘱咐我代他前来,说是刘家的老太太礼重医家,不来个人不大合适。”
齐宏毅笑道:“这话是了,原本我也不喜参加这样的宴席,可老太太盛情难却,推辞不能。”
马车里另有一人,小心问齐宏毅:“齐大哥,我能不能见到姐姐?”
这人是若芯的弟弟顾连涛,原本顾连成只想自己来的,可又藏不住要去大户人家赴宴的欣喜,去他二叔家里一顿显摆。被顾连涛听了,也想跟去,便软磨硬泡的拉着他堂兄好一通央求。
“好哥哥,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吧。”
“你想去刘府,直接去他家门上递帖子,说要见若芯姐姐就是,岂不更便宜。”
“那怎能一样,姐姐在后宅,我进去了,也不过是逛一逛他家的花园子,还是哥哥有本事,能被请去前厅赴宴。”
顾连成被他堂弟捧的无比受用,扬着头一口应了下来。
三人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刘府门前,他们依次下车,被小厮引进了前厅花房席上。
刘家宴客的席面自来不俗,各色菜肴汤羹点心精致齐全,看的顾连涛连连瞠目,他先是小心夹了口菜吃,又殷勤同席面上的另外几人吃酒攀谈。
聊了没两句话,其余几人便都知道了他们几个是刘府专用太医,也就没再多聊。
太医院独立于各级官职之外,除了看病,不常能结交到朝中官员。
几人又客气碰了几杯,就见厅堂口来了人,引得那边贵宾席上一阵阵骚动,原是刘钰到花厅应酬来了。
顾连成因没能结交到这里的达官显贵,便有些闷闷的,他一时无聊,抬头向那处热闹望去,只见,刘钰所到之处,众人起身的起身,行礼的行礼,觥筹交错之间,将那少年郎团团围住,好不花团锦簇。
见此情景,顾连成不禁摇头感慨,想他自己少年得志,是现今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太医,故而常常自命不凡,自栩是天之骄子,顾家的一干子弟早被他甩出了十丈远,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见了刘钰这众星拱月般的人物,才是发觉,真正的天之骄子合该是那个模样。
他敛神吃了口酒,就见他堂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旁人惊讶不已:“失敬,失敬,原来阁下是钰二爷的小舅子,不知在哪里某职。”
顾连成却看出了众人眼里的讥讽,只觉丢人,这刘钰还没娶亲呢,哪里来的小舅子。
他忙扯了扯连涛的胳膊,示意他收敛收敛,莫要给他惹事。
顾连涛见他堂兄冷了脸,也不敢多说话了,只埋下头去吃东西,又时不时抬眼欣赏一下这厅中热闹,心里头却是凡心大动。
他想着,外头的人都道他姐姐捡了大富贵,可姐姐的家书中,却总提及短银子使,十封信里有八封是叫托人给她送钱去的,他父亲母亲怜惜姐姐命苦,从她去清河时,就大笔大笔的拿钱接济姐姐,可他们家到底不是什么富裕人家,顾连涛渐渐长大,花钱的地儿也多了起来,心里头虽也心疼姐姐和小外甥,可到底不喜家里总拿钱去贴补嫁出去的女儿。
顾连涛起初只觉得,所谓的大户人家不过是外强中干,空架子罢了,可今日见了刘府这般光景,只觉那传闻不假,他姐姐还真捡了大富贵,别的不说,就说刘家前厅这宴客的花房,修的如此气派,远远瞧着钰二爷的风头,一般世家子弟都望尘莫及。
思及此,顾连涛不免有些得意,心里巴巴望着,此次前来能和刘钰说上句话才好。
可直到宴席结束,他被引去南客房歇息,都没能同刘钰凑上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