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溟把人揉进怀里,攻占那温暖清甜口腔的每一处,燕熙那句“我只能属于你”叫他五脏六腑像是烧着了,宋北溟要失控。
燕熙承着吻,极尽的回应。
就在这时,帐外卫持风轻轻咳了声说:“主子,周慈来了,今日到了总督府,又从府里赶来。”
燕熙把唇分开些许,抬手抵住宋北溟。
却被宋北溟按住手,压倒在榻上凶狠地亲了个遍。
只是也不敢闹大,半柱香后,两个人衣冠楚楚地开了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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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慈到了岳西大营,汉临漠一听御医来了,趁着周慈等传话的工夫把军医叫来了。
那军医拉着周慈一通问,两人对不同的伤势各有心得,谈得兴起。
待卫持风来叫周慈,周慈才顺势起身,他和军医约了以后再谈,提了药箱快步赶去。
周慈和燕熙多年相处,之间并不见外,他见帐门敞着,低头就进去了,扫着视线就找燕熙。
然后扫着了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周慈一时自己先涨了个大红脸,窘迫地说:“我不知道小王爷也在……”
宋北溟坐在案边,和气地说:“不碍事的。”
燕熙笑着招呼周慈坐到案边,给他倒了茶水说:“周先生路上辛苦了。”
燕熙自从封了太子后,便改口叫周慈周先生。周慈因在太医院任职,且与他来往皆是秘密为之,在东宫选属官时,便没有暴露周慈与燕熙的关系。燕熙自己改口喊了周慈先生,是念重周慈多年照顾和诊治的情分,把周慈也当老师来看。
周慈当时为着这个称呼,激动了许多天,在商白珩面前显摆了好几回,挨了商白珩不少唇枪舌箭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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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慈方才说得口渴,此时一杯热茶下肚,舒坦地说:“累点不打紧,早到一日也是好的。”
明日便是立秋,燕熙一听便知他是为“荣”而来。而宋北溟事先并不知周慈与燕熙的关系,当下瞧着周慈与燕熙言语亲近,不由便去想周慈这种级别的太医会与燕熙的“荣”有什么关系。
燕熙却不急,先问:“宋二帅如何了?”
宋北溟不知燕熙交代周慈去替他二哥看伤之事,不由瞧住了燕熙。
北原近日最关切紧张之事就是宋星河的伤势,到处找大夫送去靖都的北原王府,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没个准话的。宋北溟原本并不信任太医,但燕熙会请周慈去瞧宋星河,那周慈的医术必然了得。
燕熙对宋北溟说:“周先生多年为我诊治,信得过的,你放心。”
宋北溟点头,心中重复着“多年诊治”,瞧向周慈的目光添了几分深遂。
周慈看宋北溟神色紧绷,他先是露出宽慰之色,又放温了语气道:“我在北原王府守了几日,见着宋二帅有起色了才启程的。宋二帅虽尚未醒,但筋脉血气都在恢复,我来那日瞧他对外界的声音已经有反应了,想来这几日就该醒。”
宋北溟一颗心落回去,站起身行了一个躬身大礼。
周慈哪拦得住宋北溟,直呼“使不得”。
宋北溟坐回位置,面色已回复沉稳,燕熙在桌底下握住了宋北溟的手,说:“宋二帅吉人自有天象,往后都是好日子。”
宋北溟点头,在桌子底下反握住了燕熙的手,眉间的紧绷缓缓松开。
周慈接着说:“还有宋二夫人胎象稳定,还有一月就要临盆了,京里头稳婆和大夫都已住在府中,这些人我都问过,也查过他们随身带的药箱,嘱咐了府中用药都得自己买,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两件都是大喜事,宋北溟实在是很难维持表现的平静,他用力地握住了燕熙。
燕熙很少看宋北溟这种样子,他发觉宋北溟在冷硬的外表下,有一颗非常用情的心,尤其是对亲近的人格外上心。
燕熙猛地想起,方才他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宋北溟也没有说喜欢的事。
宋北溟是怕说了,叫他为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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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慈看不见他们在桌下交握的手,他身上没武功,听不见那些细微的动静。只紧着把捎来的消息先说了,又道:“对了,道执送我时,叫我给小王爷带话,吏部会给宋二帅请功,以娘子关一役的战功,宋二帅封侯不在话下,按成例来看,大约会封定北侯。”
宋北溟面色一变,倒不是狂喜,而是那种多年委屈终于被回应的不可置信。
当年天玺帝用唐遥雪设计硬摘了宋星河的世子之位,这是横在宋家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宋北溟与宋星河兄弟之间不能提的事。
宋家一直以为,朝廷势力是要把他们姐弟三人中牺牲一个,所以宋北溟此时没有轻易相信,而是问:“陛下会同意么?”
燕熙轻声说:“老师做事,没有十成把握是不会轻易事先说出,既然老师让带话来,便是料定父皇会同意的。”
在西境与北原连着一体、共御外敌的当头,天玺帝给宋星河封侯,是一个极其暧昧的信号——朝廷是支持太子和北原亲近的。
宋星河封了定北侯,是一雪前耻,更是天玺帝和宋家和解的开始。
朝中别有用心的人,估计会消停一阵了。
宋家是大靖独大的异姓,不可动摇。
宋北溟听燕熙说得笃定,心知此事其实已是板上钉钉,便知道燕熙为宋星河请功一事,必定没少往靖都写信。
燕熙一直在努力对他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燕熙为他乃至宋家做了许多事。
宋北溟在灯下望住燕熙,燕熙对他温和的笑。
周慈在这方面比较粗,没太觉得自己多余,他一心只想着问诊,见燕熙没主动提,便找旁的事先做,他闻着宋北溟身上有药味和血味,道:“小王爷身上有伤?”
宋北溟点头说:“军医给上过药了,轻伤,不妨事。”
燕熙说:“周先生,您帮梦泽也瞧瞧?”
周慈闻着药味挺烈,他本就技痒,听燕熙这么说,又见宋北溟没有反对,起身说了声得罪,便掀了外衣瞧了。
宋北溟的伤倒是无碍,药用得也足,周慈沾了点伤药凑在鼻尖细闻了说:“军医看外伤确实厉害,就是这药有些烈,放到体质弱的人身上恐怕受不了,我得空帮这敷药调出一个弱些的配方,给年纪小和体弱的军士用。”
他说到这里,瞧了一眼燕熙,原本想说“他新调的配方也适合燕熙受外伤时用”,见宋北溟在,便收住话,没多说。
燕熙看周慈风尘仆仆地赶来,早知周慈是念着他的病情。他近来不似从前那般燥热,这是好事,宋北溟听了肯定高兴;可他深知“荣”会留下隐患,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支开宋北溟。
燕熙有一瞬间的发怔,五年前的孤注一掷,到底是穿透了岁月,变成了如今的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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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起身说:“周先生,你今日也辛苦了,我送你去歇息。”
周慈立即明白燕熙的意思,正要起身,宋北溟却先一步起身说:“师父给我另安排了帐子,我去收拾一下,今夜腾给周先生用。”
周慈站到一半,被宋北溟客气地按回去。他这才觉出自己多余,又为着要住宋北溟的帐子过意不去,坐立不安地瞧着燕熙。
燕熙安抚地对周慈说:“周先生夜里来,师父准备不及,怕是腾不出像样的帐子来给你住。梦泽那间反正用不上,先生但用便是。”
反正用不上?
周慈听得目瞪口呆,他家殿下与小王爷已经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吗?
他又涨了个大红脸,嘴唇翕动着不知说什么好。
宋北溟坦荡地笑了下,没叫周慈更窘,自己走路带风地出去了,他身影钻入夜色中,回手还把帐帘给挑下来。
军帐中连风都被挡了,一时只剩下周慈和燕熙。
燕熙在这安静中,朝周慈伸出了手。
周慈已经迫不及待地摸出了脉枕,两指按在了燕熙的脉门上,时间嘀嗒过去,周慈慢慢地蹙起了眉。
第95章 枯荣相济
燕熙脸色微变, 低声问:“很不好么?”
“也不全是不好。”周慈喜忧参半地说,“殿下这么问, 是自己有什么感觉吗?”
燕熙摇头说:“自从与梦泽在一起, 我对‘荣’的控制力明显变强了,它不再无端发热,也不太容易左右我的情绪, 尤其是梦泽在身边时,我很平静。便是他不在, 从前那种嗜血的欲望也不太重。周先生,荣是被我控制了, 还是变少了?”
“荣被殿下控制了部分,同时也变少了。”周慈说到病情,格外严肃,字斟句酌地说, “小王爷的枯化解了殿下的荣,荣的毒性变弱, 当殿下的体质强于荣时, 便可以控制荣。同时还有部分荣被枯中和了, 殿下身体里荣的总量在变少。从脉像看,殿下的脉像虽还是疾脉,不过有开始走缓的趋势, 脉速也降低了。”
燕熙听了, 不知该喜该忧, 他因着身体里有荣, 各项机能皆是鼎盛状态, 自己其实也不太觉察得出身体哪里有恙。可他也深知荣是消耗, 经这五年的燃烧, 他身体定然比从前更加不好。他疑惑地问:“听着皆是好迹象,为何先生如此担忧?”
“我把好的都先说了吧。”周慈面色复杂地道,“还有一样出乎意料,我发现殿下身体的损耗速度也在减缓,和小王爷在一起的这几个月,脉像没有走弱,气血没有减损,体质也没有恶化。但这其实超出了枯的功效,枯只能解荣,并不能弥补荣带给殿下的亏损,这一点算是意外之喜。”
“变数或许在梦泽。”燕熙想起宋北溟健硕的身姿、饱满而有爆发力的肌肉和情动时细密的热汗,他微微咽了下,正色道,“梦泽能控制枯,他的身体得天独厚,似乎并不太受枯的毒伤。虽然我替他化解了部分枯,但早在我和他在一起前,他已经能做到反控枯,并靠着自己站起来了,我不过是让他对枯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罢了。”
周慈提笔,在想方子,他边想边说道:“枯荣二者,论毒性枯的更大,抑制气血、停滞经脉或一时无碍,但日久之后会致人枯朽,一旦筋脉堵上,气血凝固,人也就废了,再多的荣也救不回来。枯的毒性类似气血凝滞症,这种症状的对症之法包括加强运动。从病理看,通过习武和运动确实有理由能缓解枯,若是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冲破筋脉,激活气血,甚至也可能对抗枯的毒性。但枯毕竟是剧毒,它所导致的气血凝滞远比其他病症厉害,而小王爷却能反制它,说明小王爷的身体确实天赋异禀,功力也必定远高于常人。不过,说到底,要根治枯,还是要荣,我瞧小王爷近来气色变好许多,这必定是荣的功劳。”
燕熙想到宋北溟那潇洒利落的身手,又想到宋北溟几次救他都如入无人之境,那样的境界,连健康的人都很难达到,想来枯并没有给宋北溟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燕熙赞叹道:“梦泽的身手,确实深不可测,大靖大约没有人是他对手了。”
“小王爷于武学上是旷世奇才,他的骨髓和身量几乎照着医书里最好的描述长的,堪称完美,他那身量当年若不用枯,根本没办法骗过靖都那么多精明的眼睛。”周慈写了两行,停笔感叹道,“说到这里,枯有一处比荣好。枯不会像荣那样,透支身体底子。”
“这便是先生要说的忧了吧。”燕熙并不见多难过,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失落,他站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却无法给亲近的人任何承诺,甚至现在连个健康的体魄也没有,他不愿暴露这种脆弱,像是很随意地说,“荣是消耗,我一早便知的。”
周慈方子又写了两行,搁了笔说:“道执一直有与夏先生通信,他也看了很多医书,我来之前道执与我说,五年了,怕是荣的药效已深入骨髓,担心殿下的身体会有变化;再有就是形势已有颠覆之变,如今生死之危已解,殿下的身体健康关系政局走向,养好殿下的身体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道执也叫我嘱咐殿下,生死健康之外,都不足为道,劝殿下善待自己。”
燕熙却能听出商白珩传话中的言外深意,沉吟道:“老师还在自责。”
周慈叹了口气:“他这几年疯了般的读医书,专看毒学和怪病,要说疑难杂症怕是比我知道的还多。当年是他做主同意殿下用的荣,若殿下有个差池,他定然难辞其咎。而且……”
周慈说不下去,商白珩的感情或许能瞒过旁人,但周慈商白珩多年相交,他从商白珩无端白发却不肯让他诊治时,便知道商白珩有着痛苦又深藏的心事。
周慈强行转了话锋:“而且,他是殿下老师,他必定也不愿看到殿下有闪失。殿下,无论如何,您要爱惜身体。”
燕熙想到商白珩那白了一半的头发,心中更添忧虑,道:“当年处境,无路可选,责任不在老师,老师身上无毒,却先我白了头发,心病太重了。先生,也请你多劝老师。”
周慈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商白珩那样的人,心性艰忍到不似凡人,慎终追远的“清明”,哪是劝得动的。
周慈顿了片刻,才含糊其辞地说:“莫说道执了,他何等聪明之人,会自有主张的。”
燕熙的脸沉在烛光里,他的模样似谪仙下凡,那么无瑕美好,因着荣的燃烧,他的肌肤水嫩而饱满,比寻常美人更添几分颜色。他心中清楚,这副皮囊其实经不了多久,缓缓地问:“先生不远千里赶来,到底在担忧什么?”
周慈敛色,徐徐地道出:“殿下先天不足,身体底子不好,少年时落水一次,差点要了命,之后又几场重病,伤着根本了。殿下在皇陵中的箭毒其实不难解,我当时给殿用的药虽不完全对症,但细心调理,也该有几成功效的,只须等我配出解药来,便能根治。可当时救急的药对殿下半分效果也无,虽然殿下后来说是自己不肯用药,但当时用的吊命的药,我是盯着殿下吃的,殿下也受不住。虚不受补到那种地步,底子实在太差,我当时也怕殿下等不到我配出解药那天,才仓促点头让殿下用荣。说到底,是我医术不精,不能救殿下于危难。”
当年用荣,是商白珩和周慈的心病,今夜在岳西的长风里周慈终于剖白了心思,他说完之后掩饰地抬手喝了口茶,用袖口拭去了泪水。
燕熙多年来对此事避而不谈,他看周慈笨拙地掩饰,体贴地不说破,也跟着举杯抿了茶,等周慈忍过去了,他才问出心中所想:“先生,你与我说实话,我是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么?”
“倒也不至于,毕竟今年遇到了小王爷,枯缓解殿下的荣,也为殿下的身体减些损耗。”周慈抓了抓头发,很为难地说,“殿下,我施治时犯了难,若是不化解荣,必然会接着透支殿下的寿数;可若是继续化解荣,失了荣的燃烧,许多病就会都找上来。殿下,如今又当如何选?”
燕熙双眉微沉,陷入思考。
若在五年前,他还是会孤注一掷,他需要健康的身体去实现自己的计划;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挥霍自己的健康了。
燕熙在短暂的沉默里想到了所有把命交给东宫的人,然后停在了宋北溟。
宋北溟,宋北溟,宋北溟。
燕熙不敢去想若他早早离世,宋北溟又待如何。他心中像压了巨石,说话都要喘不过气来,轻声说:“若我爱惜身体,配合治疗,还有多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