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从这个环节开始的,所谓行军就是要跟得上大部队,所以有很多跑动的任务,比如说变速行军啊,负重行军啊,障碍行军啦……第一天好歹没有加其他地形,只是平地,对学子的要求就是跟上大部队,队伍规整。
“你们要是不能跑规整了,你绊一下我,我绊一下你的,摔倒了可没有人会停下来等你起来。在战场上只要开始前进了就不会停下,摔倒的人只有一个下场,知道是什么吗?”
“……被后面的人踩死?”有学子瑟瑟发抖地问。
赵东来给予肯定的回应,脸上没有任何恐吓威胁之色,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正是常理,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一场战争结束后,士兵打扫战场的时候通常都要用上铲子,人的脚,马的蹄,被生生踩成肉泥的人是最难收尸的。”
学子们从他平静的话中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意,噤若寒蝉不敢落队,一个个紧跟着队伍。
不过训练时间流逝,一开始还能吃得消的学子渐渐地喘气也艰难起来。民学的学子们没有多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或多或少都会在家里干活,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加上民学食堂肉蛋奶均衡,这体质肯定是比现代同龄的学生要好的。
但是再好的体力,也还没到士兵的范畴呢,赵东来莫飞等人都是用的军营里的行军训练法,不久就有人要跟不上了。
“呼……呼……”
“我、我快要跟不上了……”
“前面太快了,能慢点吗?”一群少男少女满头大汗地提起脚,只感觉脚步有千钧重。
真是奇了怪了,往常他们在城里、在村子里野,到处跑一天都不见得会累,怎么现在跑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跟上,不能慢下来!”一声喝声从旁边传来,学子们听着声音转头,就看到那位姓赵的教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依次点出来几个人,“左第二列第四个,换什么位置?换回去!”
被点到名字的人咬住牙,拼力提速往前冲了一格。
赵东来这才把目光移开。
之后,在变速行军训练暂时结束后,学子们没什么形象地瘫坐了一地,擦着汗灌水,以为这就差不多了,就听到人说,“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负重行军。”
众学子:“……!”
他们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还有?!”
“一上来就这么厉害吗?”
“我的腿都要打摆子了,是真的跑不动了!”
哀嚎声此起彼伏,莫飞那边倒是跟赵东来的安排不一样,他这段时间学了很多,自然也要顾着手下兵的接受能力,因此在赵东来那边宣布完之后,他思索了一下,叫来他带的将士,商议了一下后公布下一个环节,“休息好后就先来认识一下阵法吧,各部配合演练布阵。”
“好——”
有了对比,莫飞带的那一边气氛都活跃了一些,练布阵总比接着练行军比较好,不至于说完全不能停下来。
赵东来那边的学子眼巴巴地瞅着。
“完了,咱们这边的教官夫子一看就比那边的严格,还凶啊。”倪静臻的同桌一脸绝望。
倪静臻也出了不少汗,脸颊上有运动过的红晕,分别看了看姓赵的和姓莫的两个教官一眼,肯定同桌的话,“你说得对。”
赵东来和莫飞都是头发束上去没有散发,衣服也都是一样的衣服,但是有一个细节是赵东来有发冠而莫飞没发冠。
可别小看这个细节,光是这一个小细节就可以让人本能地分出谁更好接近,谁不好接近。
果然没多久,赵东来说话算话,又把学子们喊起来,整队继续。
日头渐渐往正中移去,哪怕现在还只是春种之后,天气没有太热,但是在大太阳底下不停地跑动,晒着太阳,衣服还是比较吸热的深色,不热才奇怪。
“所有人,往左边移动五步!”
就在学子们额上汗水涔涔的时候,赵东来忽然出声说,学子们本能地听从指令动起来,等到动完之后,站在最边缘,原本能享受到一点树荫的人这才发现了什么。
“好了,继续。”赵东来冷酷一笑,“这样就没有人晒不到光了。”
民学学子:“???”
被从树荫下挪出来的那个学子打出来的问号尤其多。
他真的,好严格,一丝轻松都不让占啊,我哭死!
作者有话说:
懈怠回去了,得想个办法支棱起来
第189章
第一天的军训, 就直接刷新了民学学子们对‘军训’这个名词的认知。
一开始最期待最感兴趣的那一拨人,在军训开始后也嚎得最大声,等到中午用晌食的时候, 他们才算是真的能稍微休息一下了,这一天民学食堂消耗的饭都翻了一倍。
“感觉如何?这第一天‘军训’。”倪静臻所在的那个班的算学夫子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顶天了二九年华, 却披荆斩棘打败了无数的竞争对手当上了民学算学夫子,平常没什么架子,跟学生们能聊成一团,此时没什么架子地坐到倪静臻他们面前,托着下巴笑盈盈地问。
“别说了,明夫子, ”倪静臻的同桌谷瑛扒了一口饭,满脸疲惫, “我从前觉得, 挑着一担子谷走十里路就已经够累了,今天才知道那才哪儿到哪儿。”
“而且跑的时候教官强调呼吸的方法,一直强调呼吸,我都快不会呼吸了!”
“我爱上课, 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爱上课过——”
明夫子忍不住笑了出声, 然后在学生们幽怨的瞪视下收了声,脸上难掩笑意, “好啦, 放心,这才是第一天呢, 大概是第一天要先镇住你们, 之后也许会好一点。这个你们可得好好训练啊, 三个月后陛下或许会检验成果呢。”
学子们:“!!!”
完了,压力更大了!
倪静臻扒了一口饭,欲言又止。
“怎么了?静臻你是想说什么吗?”明夫子发现她的迟疑,便问她。
“我是想问,能不能不参加?”倪静臻认真地询问,“我觉得这个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必要,我还有一个关于常理的猜想要验证,如果训练三个月的话就没什么时间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明夫子说:“这我说了可不算,这个‘军训’,除了先天不足或者身上有伤不能参与的,其他人都要参与。这也是为大家考虑,科举变革之后古时候对君子六艺的要求在现在已经减弱了,大部分考科举的人都不一定能掌握君子六艺,我们民学之前的课程也多是学识有关的课,活动身体的机会不多,这个军训能够在三个月内将礼乐射御书数中缺少的射御教给你们。”
“我又没想做君子。”倪静臻小声说,“我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明夫子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了,不过倪静臻却把明夫子说的不用参与的军训的条件记在了心里。
先天不足和受伤吗……
既然倪惊澜有所奇遇,在科举的时候都能把性别给瞒过去,那倪静臻作为倪惊澜的妹妹当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倪惊澜用到的东西有时候还是她帮忙调配制作的,对于倪静臻来说给自己伪装个病和伤什么的,并不是什么难事,瞒过民学大夫也不难。
下午,军训继续。
就在民学学子都在进行军训的时候,有一个人影悄摸摸地来到了民学,跟民学里学官打了一声招呼后,抱着一堆东西爬上了民学最高的一座书阁,然后搬了个小马扎在书阁最高层的走廊上坐下,打开自己提来的小食盒拿出一个竹筒,喝了一口甜甜的饮料,嘿嘿两声拄着下巴身体前倾,看起军训来。
这一个位置是书阁里最高的观看位置,可以把整个广场尽收眼中,还能看到更远处太学的学生被上午的动静吸引过来,在围墙外探头探脑。
“太学……大学生也该军训的啊,陛下怎么把他们给忘了?”这个抱着东西找了好地方观看军训的人——也就是宋菱嘀咕了一声,把目光放在下面顶着太阳拿着刀练挥刀的学生身上。
她自觉民学会有这么一场军训,是因为她偶然间在陛下面前提过一次军训,心里又心虚又激动,这才会在军训开始的这一天来看热闹。心虚之余她又觉得,这一次担任教官的可是莫飞和赵东来啊,换以后谁还有这样的待遇,这一届民学的学生赚了!
众学子: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宋菱的这心态大概就叫做,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搬个椅子看所有人淋雨。
这军训可跟宋菱前世那高中生军训大学生军训不一样,这个就完全是那种一点也不打折的军营训练,顶多是顾着男女体力有差异,稍微减少一点训练量,增加一点休息时间,不过不管是谁要装晕还是装病估计是行不通的,在军训开始之前民学就已经安排了所有学生进行一次体检,一个个都把过脉。
过了一会儿,宋菱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动静,回头一看,是民学里一位眼熟的夫子,她友好地举了举装着饮品的竹筒,“也来这里看军训啊?”
那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笑道:“宋司理好会找地方。”
“是吧!就这个地方可以把整个广场都收入眼中!”宋菱指了指旁边,“还有位置。”
“那就打扰宋司理了。”那夫子没有什么犹豫,也搬了个凳子坐过来,倒不是只看下面训练,翻着手里那本书偶尔看一眼下方,把学习和休闲完美结合起来。
宋菱看看这夫子带着的书,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光带着吃的来看好像确实是单调了一点,早知道就带点纸来一边写写东西一边看了!
之后不知道是有人在下面看到她们在这上面,还是别人也想到了这个完美的观看位置,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有人来,三三两两在最高层弄了个小型聚会出来。
下面军训队伍中的学生,偶然有人抬头看到远处有不少人影的那个走廊,心情悲愤,小声跟旁边的人说,“看那边,夫子们都聚在那边看热闹呢。他们好没有同情心啊qaq!”
“别说话,别想了,省点劲儿吧。”旁边的同窗用气音回答。
赵东来目光扫过一个个满头大汗的民学学生,摇了摇头想到前世自己亲自带过的兵,下意识地想训他们一下‘站都站不直,这要是在战场上都活不过一刻钟’,但是在话说出来之前又恍然想起来这不是在乱世,这些学子的首要身份不是将士,而是学子,闭上了嘴把那句训话收回去,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莫飞练兵的样子。
要说练兵,莫飞作为他曾经最器重的将军,肯定是比他更擅长一点的,毕竟各人有各人的长处,赵东来的长处在于统筹全局,而不是练兵,所以他偶尔会根据莫飞那边的训练调整进度。
今天的训练用到工具不多,明天的话就练射箭吧,比起枯燥的行军训练,这些应该能让这些年纪的学子感兴趣一点,松弛有道才是正经,然后后天开始骑御……
赵东来在心里安排着日程,背着手扫视一个个挥刀的学子,走过一段后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些骚乱,赵东来转身看过去,发现是有人受不住倒下了,周围的人扶住那个倒下的人,赵东来的脸沉了沉。
这才第一天,就这么一点训练量,就能倒下?
他喝了一声,让其他人回到自己位置上,然后走过去一看,昏迷倒下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旁边的女学子满脸紧张地扶住这少女。
“你们两个,把她弄到边上去。”赵东来点了那少女左右两边的两个女学子,跟在她们后面走到边上,对旁边候着的医官说,“给她看看。”
——好霸道的语气,这教官什么来头?
谷瑛心里有点犯嘀咕,看着医官给倪静臻把脉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紧张地说,“静臻上午的时候就说头有点晕,晌食也没吃多少,大夫,她没事吧?”
医官迟疑地摇摇头,“气血不足加上肺气虚,这姑娘有些先天不足,先前怎么没有检出来?”
赵东来原本没有放在心里,但是在听到那个‘静臻’的称呼时感觉有些熟悉,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少女的面容,竟也与故人有六分相似,瞳孔微震。
谁?
倪静臻?
这不是……亭瞳的妹妹?
等等,亭瞳的妹妹在他手下训练,他还把亭瞳的妹妹给训昏迷了?!亭瞳知道了不会生气打上门吧?本来不用心虚的赵东来发现倪静臻的身份后忽然就有些心虚了,紧盯着大夫把脉两次,皱眉把了又把,咳了一声问,“可有大碍?”
“大碍倒是没有,只不过一时太过劳累,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
赵东来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曾经的军师,是真的做过打上门这种事的。
“你们扶她去医房休息休息吧,送完了人回来。”松了一口气的赵东来又恢复成了面色冷肃的模样,那两个女孩赶紧扶起倪静臻离开。
走到半路的时候,‘昏迷’的倪静臻似乎被颠簸给晃醒了,幽幽睁开眼睛,谷瑛发现后关心地问:“静臻,你没事吧?一眨眼你就倒下了,可吓了我一跳。”
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倪静臻:“……我没事,你们收点力吧,我可以自己走。”
两个姑娘不疑有他,松了一点力,把倪静臻送到医房后让她躺下,把她的情况给医房的值勤大夫说了一下,大夫把过脉后给出了和医官一样的诊断,让倪静臻好好在这里休息。
谷瑛和另一个姑娘在送到后拖延了一下时间在这跟倪静臻说了会儿话,多休息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还问倪静臻要不要给她带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