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风,已经隐隐显露出冬日的萧瑟来,更要命的是,阴沉的天空还飘起了雨。
陈暗走出校门时还只是小雨,等他拐进小巷时,雨势渐大,没一会,他套在外面的毛线开衫就被雨水打湿,雨水任性地淌进外套里面,洇湿了白衬衫的一大片。
那把伞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那是一把颜色纯正的小红伞,那种红,小心又肆意,莽撞而天真,陈暗只要稍一抬头,那片红就会在他的眼睛里迅速地蔓延开来,直到那双氤氲的眼眸被这红色彻底蚕食。
陈暗个高,姜柳拼命踮起脚,才堪堪将伞举过他的头顶,可伞下的人却不领情,他推开她想要往前走,却又被她给追上。
他再次伸手,姜柳却没有给他拒绝第二次的机会,她知道自己的力气抵不过他,于是便率先扔掉了那把小红伞。
她穿得单薄,雨水顺着身体曲线的轨迹滑落,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往日迥异的气质来,那是不被在意的人所理解才会有的孤独。
既然他想要淋雨,那她就陪着他一起淋,既然他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但她就陪着他一起受苦。
南方的雨水多而密,落在地上还溅起一阵蓬松的烟雾,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姜柳光洁的额前,陈暗却俯身弯腰,捡起地上那把被丢弃的伞。
伞外是烟尘飘渺的天,伞下是沉默无言的两人,陈暗看着她,闷声道,你何必呢?
谁知这句话竟直接惹毛了姜柳,她狠狠地推了陈暗一把,这一次,被拒绝后却再次逼近的人却换了他。
姜柳的眼神凶狠,是小兽愤怒时,露出尖利獠牙时才具备的攻击性。
她冲他吼道,你以为我愿意放过他?你以为我就真的那么贱,被他看了摸了还装作个没事人一样?你知道被那只肥腻的手碰到时我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恶心,陈暗,那只手那张臭嘴一贴近我我就想反胃呕吐!但我不单是恶心他,我他妈还恶心我自己!因为我明知道他恶心,我还要忍着这种恶心,装作自己没有被恶心到没有被伤害到的样子!
她就这么怒吼着,眼泪掉下来,但雨太大,她的伤心没有被雨水留下证据。
姜柳胡乱地抹一把潮湿的脸,破罐子破摔道,陈暗,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贱,吃了亏还当没事情发生一样,我之所以肯放过他,是因为他的手里,有值得我肯放他一马的交换条件。
她说到这里,陈暗已经感受到一种临渊的紧张来,他嗅到一种潮湿的腥气,甚至还隐隐嗅到那种,被她极力掩埋的秘密,现在又被她亲手挖出的血腥味。
陈暗害怕了,他怕自己没法承受住,那个秘密出口后,他将承受的重量。
可姜柳像是透过他的躯壳,窥探到了他不堪一击的内里。
姜柳忽然贴近她,她的手覆在他握伞的手上,笑得很邪,你知道那个交换条件是什么吗?
陈暗摇头,想阻止她接下来的话,可姜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嘴角噙着那抹邪气,语气很慢,好让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被他消化吸收进肚子里面。
那个交换条件就是,只要我放赵诚一马,赵校长就会让我继续留在檀山读书,陈暗,没认识你之前,我压根就不愿意来这个偏僻小镇,但认识你之后,我就想,其实在檀山待一辈子,好像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