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骊点头。
又说这打扫完毕后,一行人就准备去庄子上歇息,李氏和冯氏在外安排布置,今日文龙文懋还有文豪也来了,大家济济一堂,原本准备说说话。但陆之柔和云淑都晕车,才一进来,两人就都吐的满屋子异味。
文懋赶紧过来问云骊:“你如何?身子骨可还受的住?”
云骊笑道:“我好着呢,二哥呢,你怎么样?我听说你都开始学射箭了,如今越发出息了。”
“这也是君子六艺,先生要我们学的。”文懋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学的不是很好,因为在方先生那里,他才知道大哥文龙早就在顾家学过了,自己好多都跟不上。
他这才知道自己在家学的是假把式,因此越发觉得嫡母藏私,多亏父亲这回公正严明,否则即便他有才学,不懂其中门道,也容易错失良机。
还是妹妹说的对,就如文豪,不过是去别家附学,真本事没学好,反而斗鸡走狗,被人越带越坏。
云骊拍手:“反正我相信哥哥肯定会学的很好的。今日是寒食节,我们就不说读书的事儿了,想想咱们怎么玩儿吧。”
云潇精
神头最好,在旁忍受呕吐的气味已经够了,她和大哥文龙一向没什么话说,尤其是文龙读书后,时常嘱咐让她多读书,她不胜烦扰。
现下听云骊说玩,她就来劲儿了:“咱们打秋千去吧,太太说庄子上是有秋千的。”
云骊点头:“好,我也想去,但是也不能太远,要不然长辈们肯定不让我们去。”
这云潇也是不敢同老太太说话的,云湘平日虽然在冯氏那里很有体面,但在大场合,也不敢轻易出来说话。
“横竖我们等太太她们来了再问吧。”云潇也只得这般了。
和吴蓁蓁相处这个月后,云潇嘴上虽然不说什么,还讨好吴蓁蓁,但是心里却不得劲儿,在没有吴蓁蓁的场合,她自在多了。
众人都以为她和吴蓁蓁关系不错,却不知道她心里的苦楚。
云骊吃了一口茶,此时厅内已经焚香,难闻的气味散了些。
大老爷在外请老太太回房歇息,说各处已经安排妥当,云骊姊妹们就都在一起歇息,李氏的丫鬟漫雪也道:“在外不比在家里,大家住在一处,也都有个照应。”
在不熟悉的地方,都住一起反而不害怕。
云清和云湘一间屋子,其余的云骊和云潇云淑一间屋子,至于陆之柔则是和老太太一起歇息的。
听说陆之柔和老太太睡,云潇撇嘴:“就她和咱们不同似的。”
这个她说的是谁,云骊知晓,但她就装作听不到,装作收拾箱笼一幅很忙的样子。本以为云淑会发声,没想到她也是装傻充愣,云骊心道,这还真有意思。
三人坐定了,丫鬟们才鱼贯而入,端了膳食来。
还真的都是冷食,青精饭配着冷牛肉并一些小菜,虽然凉了些,但也有一番滋味。
刚用完,就听外面文懋念道:“李太白曾道: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
云骊笑着:“哥哥进来。”
原来是文懋过来了,他道:“大哥已经带着三弟蹴鞠去了,大老爷打发我来送你们去打秋千去。”
云骊高兴不已,云潇已经等不及了,还是云骊道:“你急什么,换身衣裳再去就是了。”
出门都穿的大袖子的衣裳,玩起来可不方便。
文懋退到外边,等姐妹三人出来,听到脚步声,他面上一喜,没想到出来的不是云骊而是云淑,云淑喊了声:“二哥哥。”
文懋微微颔首,看着云淑身上穿的流云锦,即便素净,仍旧流光溢彩,再想想妹妹,可比她的日子难熬多了。
以前他从不在女眷们这里用心,但瑞晴同他道其实妹妹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大太太对五姑娘只是面子情。除了去年刚去的时候送了些彩缎,平日妹妹还穿的往年的旧衣裳,只出门才穿新衣裳,那些还都是和众人一样的,她就是有月例银子,难为她还要打点下人、学规矩、读书,实在是不容易。
因此,只是淡笑回了一句:“七妹妹。”
云淑往文懋腰间看了一眼,知道他到底还是看重自己的亲妹妹些,也黯然。
整个家,除了老太太之外,别人对她都不过尔尔。
好在二哥听说才学为人比大哥相差太远,大哥文龙还继续佩戴着她送的络子,这才让她欣慰几分。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奢望这些。
云骊出来时,扎了两条辫子,整个人看着清清爽爽的,文懋见她出来,立马笑道:“出来了,还未问你青精饭能不能吃惯?”
“好吃呢,只是冷冰冰的,还好素文替我带了馓子来,哥哥要不要吃馓子,我让他们包些给你,你夜里饿了也能吃啊。”
文懋摆手:“我不吃那些。”
“我看你是怕麻烦,你不吃难道瑞
晴姐姐她们就不吃了,我让人送去就是。”云骊知晓人和人常常不在一处,尤其是刘姨娘不在一处,她和文懋之间也时常见不到面,只有瑞晴是服侍他起居的,又是老爷给的人,她和瑞晴打好关系,瑞晴才多在文懋面前增进她们兄妹感情啊。
文懋见她执意如此,也答应了:“好了好了,你不怕麻烦送去就是。”
兄妹二人说话间,云潇也出来了,她急不可耐的要去打秋千。
文懋送她们三人到了目的地,就转身走了,云骊则坐在秋千上,让丫鬟推自己推的高高的,人好像随着风飘荡起来。
就连平日小心怯懦的云淑,都染上了喜悦。
似乎所有的烦恼一扫而光。
只可惜,方才的艳阳天,一会儿又下起了小雨。
大家又纷纷跑回屋子,换了干净的衣衫,云骊已经困倦的不成,一会儿就睡了。到了夜里,更是春雷震震,因下午睡久了,夜里云骊还有些睡不着。
云潇讽刺道:“你怎么还这么大声音翻来覆去,施嬷嬷可是教我睡觉时也不能做出不雅的动作。”
“我忍不住啊,这有什么奇怪的,人有三急。”云骊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呀,学了那些是为了和大姐姐一样做王妃,可惜你身份差远了,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大姐是天生的云朵,你只是地下的污泥。”云潇是又起了嫉妒心思。
尤其是刚刚洗漱时,云骊身形苗条,皮肤白皙,小脸清凌凌的,她抱着丫头们撒娇,连自家丫头都羡慕。和她相比,有时候一样的衣裳,她肤色偏黄,骨架又大,头发也稀疏,这就让她更气了。
云骊听她这般说,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故而道:“我看是你自己想了吧,你若不想又说什么请教养嬷嬷是为了做王妃,那些嬷嬷不是教我们规矩的么?”
“呸——”
“方才还说别人不雅,你自家一个‘呸’倒是说的顺嘴的很。你若再说,明儿我告诉太太去。”云骊可不怕她了。
云潇气呼呼的,但嘴又笨拙,不知道如何回话,又听说要告诉冯氏,也不敢再造次,只在心里骂了云骊八百遍。
云淑看了一场好戏,被子一蒙,浑然不管。
反正这俩谁都不好惹,云潇是个草包,只嘴毒了些,云骊仗着她姨娘得宠,对嫡出的孩子不敬,不把太太放在眼里,又口齿伶俐不是善茬。她是谁也惹不起,睡觉最好。
三人谁也不理谁,居然逐渐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时,云骊伸了个懒腰,门口听李氏的丫头漫雪过来道:“姑娘们,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在花厅陪客人说话,让你们快些去吧。”
“陪的是何人?”云骊一边随下人穿衣裳,一边问道。
漫雪笑道:“是吴国公府上的几位夫人,她们也是出来祭扫,走到半路结果下起了大雨,吴三夫人和咱们二太太是姊妹,都是亲戚,老太太她们就留客。哦,对了,在咱们家附学的吴姑娘也来了,大太太说让姑娘们拿些自己的针线给长辈们呢。”
针线?
这半年来,云骊无一日幸免,每日读书外,都会随吕嬷嬷做针线,尤其是在吕嬷嬷的指导下,女红突飞猛进。
她笑道:“好,我知道了,多谢漫雪姐姐告知。”
荷香道:“那就把荷包找出来吧,正好一个荷包一条络子。”
云骊点头:“这样就好。”
云淑身边的青容也松了一口气:“姑娘您平日络子打的多,正好做的多,咱们择几条去就成。”
云骊和云淑都有准备,偏云潇急了,她平日学业也一般,常常被罚,回来后还要时常跟施嬷嬷学规矩,偏还受吴蓁蓁的气,沉不下心来做针线活儿。
但荷
香和素文都精明,只拿了三份就立马锁上箱子,她们可不想让六姑娘讨好。
云骊自然也不吭声,她没那么好心。
云潇昨儿和云骊拌嘴,今日见云骊如此,只好让云淑匀出来,几乎是把云淑剩下的全拿了。
这样的事情云骊爱莫能助,再说有些事情你管了,别人也未必感激你。
她们走出来和云湘一道过去,云湘道:“三姐姐身子不太舒泰,她说就不去了,让我们自去。”
大家也不太在意云清,她如今原本就不怎么出门,现在也是常常能不出现人前就不出现人前,云潇还嘀咕:“以前二姐姐定了亲,也没像三姐姐这般。”
众人走进正厅,内里正是庆成郡主、吴三夫人妯娌,还有一位不认识的贵妇人,按照身份猜,应该是吴家二夫人。
章老太太见她们过来,都笑道:“快来见过几位吴夫人。”
但凡出来见客,姊妹们钗环皆是一样,因为是寒食节又是清明,她们都是着暗绣竹叶的白色中衣,外罩浅蓝色的褙子,头上戴着同色纱花。
这些纱花并非普通纱花,上面镶嵌珠点,煞是好看。
云骊跟在云湘身后行纳福礼,又各自有针线奉上,庆成郡主不咸不淡的夸了几句,倒是吴蓁蓁在一旁,拿着云潇的针线,嗤笑一声:“哎,平日你的针线活做的还不如我呢,怎么络子打的这么好了?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啦……”
吴三夫人是云潇亲姨母,倒是笑着夸道:“这章家的姑娘都钟灵毓秀,瞧瞧这荷包做的真好。蓁蓁,你也在学针线,你看如何?我记得你和章家五丫头年纪相仿吧?”
原来她拿的是云骊的荷包,云湘到底九岁大的年纪,唯有云骊陆之柔和吴蓁蓁年龄相仿,陆之柔和老太太同坐一长条凳,想来那必定是极其受宠的,章老太太又护短。
还好这章云骊,妾侍所出,就是拿她岔开话题,也没什么。
吴蓁蓁又看了云骊一眼,在闺塾这二人是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云骊除了读书,平日就来去匆匆,而且她常常受到松涛先生夸奖,每次都是头一个背书,字也是公认的写的好,甚至学琴,在她们这些人还在学乐谱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上手了。
因为如此,闹的她让母亲特地请了一位琴艺大师来特地教她。
出乎意料,吴蓁蓁拿着荷包看了一眼,对云骊道:“没想到你针线还做的不错。”
云骊其实也不大喜欢吴蓁蓁,除了家世能压人,其余的还真的不出挑,但面上,她要学吕嬷嬷教她的笑不见眼的方式道:“吴妹妹谬赞了。”
章老太太暗自皱眉,在外章家姑娘代表的是整个章家,在别人攻讦章家姑娘时,不应该只说自己,更该替云潇说好话。
但在云骊看来,她昨儿和云潇吵架,云潇和她关系反正也不是太好,她为何要在意这个颜面,真正的颜面是自己给自己的,而不是靠别人遮掩。
再者,吴蓁蓁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何必如此。
还是一直没出声的吴家二夫人道:“贵府大姑娘被选配三皇子,章太守遵守承诺,低嫁嫡长女,我看章家的姑娘们个个都好。”
冯氏听到这里,不禁一哂,吴家大抵也就这位二夫人懂事点,吴家再厉害,如今吴国公退下,个个都得缩着脖子做人,章家以前虽然爵位一般,但出了王妃,自家丈夫如今已经是浙江首善之地的知府,将来必定还会升迁。
吴家虽然显赫,章家也不是泥点子。
但这个时候,她还是道:“二夫人真真是夸的姑娘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依我看吴姑娘才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我听我们云潇说,她在学里才思敏捷,最是机灵聪明,还有贵府这几位公子,也比我们家的几个小子好多了。”
正说到这
里时,外边传话说吴家的几位公子要进来给章家老太太请安,章老太太笑着应允。
不时,就有两位少年并一位男童进来,这二位少年,一位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一位则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俱是一等富家子弟气象,再有一男童也是那日云清定亲见过的吴家三夫人的儿子吴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