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福对王樱满意的很,提醒道:“他媳妇是有点嘴碎,你别往心里去。”
王樱稳当的很,当医生的,她见多了奇葩病人,嘴碎一点的在她这儿都不是大毛病。
王樱这头忙着走上正轨的时候,徐霜也连着跑了两次县城,把自行车骑回来了。第一次去他还没抢到,第二波才赶上。
自行车回大队那天,简直是造成了轰动。
胜利公社第七大队,第一辆自行车!
连大队长田有福都没有!
徐霜把自行车一路骑到王樱家门口,身后跟着一串小豆丁,稍微大点的孩子还不好意思,小豆丁们则是不在乎,个个都两眼冒光。想上去摸,却又怕徐霜不叫摸。
明亮的车杆,结实的车架,冒着光的两个大轱辘,谁看了都眼馋。
“徐霜家还是有底子,这自行车也说买就买。”
“啧啧,真阔气。”
“这是给王樱的?咋看着直接骑到王樱家了?”
“反正他入赘的,给王樱也是给自己。”
“徐家这小子,抛开成分真是没说的。”
……
王樱摸了摸车把,这辆永久的自行车,可是一百五十的身价。
“你骑着就行了,后头不还得去县里买糖?”
实际上王樱想说的是徐霜那点“小门路”,有了自行车肯定是方便很多。
徐霜:“咱俩都骑。”
王樱自己做了赤脚医生,也有了经常进城的借口。
王樱想了想:“那就下个星期再去一趟,我手里的药材得送去。”
她得赶着在这个月尽量多挣钱多攒点药材,过了这月封山,山上就上不去了。
徐霜:“好!”
两个人和和气气的,看在别人眼里都觉得般配,唯有隔壁的王永顺两口子,胸口的浊气吐都吐不出来。
王樱的日子越过越好,衬的他们两口子越过越差劲。
李春娟飞着吐沫咒骂,把王永顺烦的够呛。
“行了!你再骂,那自行车也不是你的!还是赶紧想想多攒点柴火,马上就要分粮过冬了!”
这也是大队上的惯例,他们这里是出粮食的地方,每年都是先把粮食上交,分的一部分够吃到冬天前,等到冬天再分一次粮。
不光是为了均衡各地的粮食支出,也是大队上为了防止有些人家不计划,把粮食都给吃光光,到了冬天封山,那可就只能饿死冻死了。
田有福发了话,就在十五号分粮食。
分完粮食,大队上就得组成一队人,进山去打野猪。同时这时候也是各家各户忙着攒柴火的时间。
冬天要烧炕,柴火都得备足。
有那备不足的,大冬天就只能省着用,白天就凑到别家去烧炭火,晚上回自家烧炕。
说起来烧炭,土炕也用不上炭,但是笼火盆用的上啊。
冬天大冷天的,也不能真的就窝在炕上过一冬。三家两家的串串门,围着火盆瞎白活,也是冬天重要的活动了。
王永顺:“今年冬天少买点,省着点用。把灯油多买点,耀宗回来了要看书的。”
李春娟伸手:“钱。”
王永顺知道李春娟不满意自己藏了钱不交底,这事上没得人怪,就是他自己不想多一个人知道。所以现在夫妻俩为这事闹,他也不占理。
“我给你拿!”
王永顺拿了二十块给李春娟。拿的时候心都在抖,这下子就只有一百八十了!
他叹口气,耀宗的工作怎么着落啊!
王永顺这边凄风苦雨,王樱则是跟徐霜顺顺利利。
徐霜怕婚后来不及,干脆把结婚过年过冬的东西一块置办,光是炭就买了四十块的,给徐老太这边卸下一半,另一半卸到王樱家的棚子里。
柴火他懒怠自己一点点攒,挑了一天带上他大姨家几个兄弟进山,砍柴的和搬运的各司其职,一下子就弄了两大棚的柴火。
买回来的布料来不及全做完,徐老太就把这活给揽过去了,现做两身够结婚的,剩下就趁着冬天没事慢慢做。
徐老太找人换了新棉花,给王樱续了整两套的棉衣棉裤。
这天,王樱起床就打了个激灵,天气阴冷阴冷的,看着就是想要下雪了。
徐霜:“这个点还早着,就是下雪也下不大。”
这才十一月上旬,真正的大雪要到下个月了。
王樱往徐霜车后面一坐,徐霜帮她把围巾围的严严实实,头脸都被包住。他自己也一样,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两个人今天是进城去买糖的,结婚的东西徐霜全安排差不多了,家具下个星期就能搬进来,旁的东西也都差不多齐全,剩下的就是婚宴上的肉菜和糖块。
徐霜说肉不着急,大队还要进山打野猪,到时候野猪肉自己多出点钱就能多分点,再加上点大队上分的任务猪肉,这块就够了。菜则是叫苏老太在她们大队上准备,那边大队种菜的多。
剩下就是糖块瓜子,不光是结婚用,过年也得用。
王樱把手插在徐霜的棉衣口袋里,自行车顺着冷风,飞快就到了县城。
大队上结婚用的糖大多都是常见的便宜糖,梨膏糖最多,稍微阔气一点的就是那种白色硬糖,县城用的多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硬糖块,摆出来也好看。
再贵的糖就没人拿来待客了,什么奶糖,虾酥糖,这都是有钱人家买回去哄孩子的。大人吃都不舍得。
徐霜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扎眼,梨膏糖和白色硬糖都买了点,那种五颜六色的糖也少买点,准备三种掺一块,到时候既不扎眼也气派。
接着,他又买了三斤贵价的糖。
到了冬天,人一冷消耗就大,动不动就饿,有点糖放家里也能甜甜嘴。
再说了,徐霜还记得王樱点名要吃的糖醋鱼,他就觉得王樱是爱吃甜口。
俩人买了糖块瓜子又买了些杂货,赶着天上下雪点之前回家去。
自行车飞快,王樱包着脸,嘴里还含着一块奶糖,两个人都美滋滋的。丝毫没注意到路边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王玲玲瘦弱的快成了麻杆,赵老太拿个大厚围巾包着自己,还不耽误骂人。
“你说说你,你能办成什么事?进个城还能叫人家给抓了!真是吃啥没够,干啥不成。我儿子真是倒了大霉娶到你,在家干活就粗糙,出来还惹事。”
“脑子还蠢!你叫关了也不想办法溜出来!还好意思叫人给我儿打电话!”
“我家小三子在部队那是多忙啊!还得为你这事托几个人告诉我来领你!”
“呸!回去之后不准吃饭!给我饿几天好好反省!”
……
王玲玲满脸的木然,她盯着过路的自行车,那上面男的带着女的,两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女的往前贴,手还插在男的兜里,男的也尽量张开身体,为身后的女人挡着寒风……
明明,明明她想象中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啊!
光鲜亮丽,还要有人爱重。
可现实呢?
自己被抓了之后,先是饿了两天,本来她想着等自己婆家来人找了,自己就能回去了,偏偏连着关了一个星期,投机办的就说是没人来找。
王玲玲熬不住了,实在没办法就把赵军的名字和大队报上,叫投机办联系公社,实在不行就联系部队。总能证明她不是坏分子。
投机办也将信将疑,人来了七八天,不管他们怎么问都问不出东西来,本来他们不把人交出去自己留着就是想要审出来个一二三,也是自己部门的成绩。
结果这人就是不吐口,说自己就是王玲玲,父母是谁兄弟是谁,姐姐嫁在西坡镇谁家。
翻来覆去的问,她都是这么答。
最后投机办也怕自己抓错了人再给弄坏了事,电话打到公社又打到部队,总算是证明了王玲玲的身份。
那投机办的人也觉得自己冤:“你家里咋不来个人找你?!”
要是有人来找说明情况,他们立刻就把人放了呀!
这下子弄得,居然还真是抓了个军嫂。
投机办赶紧给王玲玲吃了两顿好的,虽然还没养回来,但对方婆婆一来他们就把人交出去了,连王玲玲进来时候的布袋子和钱都没扣。跟送瘟神一样送走,生怕她闹。
偏偏王玲玲就是想闹,她也没力气。
赵老太来了之后也只会趾高气扬的骂媳妇,反而忘了找事。
两人站在风中,已经有雪粒子顺着风下来了。赵老太满是不耐,她本来觉得自己家娶了个不花钱的媳妇,是划算的。
可这段时间看下来,赵老太并不是多满意。
王玲玲家务活糙,她以前在家是不干活的,活都是王樱干的,这会儿临时上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赵老太看不上,本来就觉得这丫头倒贴,这会儿家务活还不好,挑剔劲儿就别提了。
好在是对两个孩子好,赵老太勉强捏鼻子咽下。
但是这次的事可算是叫赵老太动气,自己儿子前途远大,媳妇一点小事都找到部队,这不就是影响她儿子的青云路吗?
再看一眼晕乎乎的王玲玲,赵老太心里格外不得劲。
车子来了,赵老太没管王玲玲,自己上了车,王玲玲也挪了上来。
掏了车票赵老太更心疼,进一趟城花恁老多钱!
正巧车上有认识赵老太的人,那人跟赵老太打了招呼,两人七拐八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王樱。
“哎呦,你可是不知道,那王樱啊,可阔气的很。她现在有房子有工作,一个月大队给发三块钱呢!”
赵老太听着名字有点耳熟:“王樱?”
“对啊,她是烈士子女,她原先跟着大伯王永顺家过日子,现在自己带着房子分出来了。啧啧,找了个成分不好的,不过她有房子有地的,又是个赤脚医生,也不怕这些。”
王玲玲抬头,意料之中看到了赵老太满是怒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