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得了夏军“相赠”的粮草物资,性子沉稳的赵云自然也不会为了贪下功劳,去强行攻打兴元府。
此时的他,选择了巩固城防,死死守住这阳平关,以断绝夏军后路。
杨再兴闻言,当即抱拳应诺,转身离去安排。
赵云站在阳平关隘之上,居高临下望去,便见两旁群山峻岭,下方山道陡峭,狭窄凶险,好一处易守难攻的天下雄关!
当初征北将军领大军至此,却不得攻破这雄伟关隘,只能无功而返。而今,便要夏军,好好体会一下,攻打阳平关时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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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武陵府大营之中,有探马狼狈至极地跑入帅帐之中,对着上首的敬武将军孙乾芳急声道:
“将军!前线来报,云军主帅伍子胥,领云军主力倾巢而出,一路势如破竹,攻陷我军金凤山营寨,度过沅江支流,距离我武陵府府城已不足百里!”
此言一出,帅帐之中众将顿时一震。
就连主将敬武将军孙乾芳,亦是难掩震惊之色,急声道:
“云军为何来得如此之快!一路之上的我军探马呢?为何没人禀报?”
一众将领闻言,面露难色。迟疑了许久,才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回禀道:
“将军,云军关宁铁骑纵横睥睨,此前连日出动,一路攻城拔寨。我军城外牛儿尖、云雾山等几处营寨,早就为云军所拔除……”
听到这里,孙乾芳猛地一拍案桌,怒视着手下将领,呵斥之言堵在嗓子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当初夏军城外各处营寨被云军拔除,有手下将领谏言,要继续派兵前往驻守。
是孙乾芳觉得,云军本就精锐,又是由那位云国名将伍子胥统领,锋芒锐不可当,夏军无力抗衡。营寨被拔除了,重新派遣兵马也不过是给云军送战功,唯有依仗武陵府城墙防守方能抵御云军,这才驳回了手下的建议。
所以如今面临这措手不及的局面,孙乾芳自然也无法迁怒手下将领。
见孙乾芳这般欲要发作而不能的样子,当即有将领站了出来,给了个台阶,道:
“将军,我武陵府府城高大坚固,又有十万大军驻守于此,局势总没有崩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还请将军即刻下令大军守城!”
孙乾芳当即借坡下驴,深吸一口气,道:
“云军攻城此前便有预料,尔等便按此前布置,各自领本部兵马驻守防区!务必要将云军,挡在城下!”
众将闻言,当即齐齐抱拳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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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云军精锐甲胄齐聚,旗帜飞扬,扬起一片刀光枪林,浩浩荡荡地朝武陵府府城而来。
伍子胥驻马停下,远远望着远处高大坚固的武陵府府城,略有感叹地道:
“当初容州城城墙不过七八丈,便已经让我领兵驻步城下不得寸进,最后还是兵行险招,派主力兵马截断了夏军粮道,这才能够逼得夏军出城。而如今,这武陵城占地千万亩,城墙高逾十数丈,雄伟无比。若是强行攻取,也不知要填上多少将士的性命啊!”
他身后的一众将领,听闻伍子胥的感叹,连忙抱拳道:
“只需大人一声令下,我大云将士必奋勇当先,为大云、为陛下夺取此城!”
“大人,末将愿为先锋!”
“这先登之功,末将有志收入囊中,请大人成全!”
一众骄兵悍将,士气高昂,此时纷纷请战。
伍子胥闻言,此时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那可不行,若是麾下兵马伤亡太重,陛下可是要追究我的罪过的……如今优势在我,不必强夺此城。大军先作势佯攻,消耗夏军弓弩箭矢!”
众将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却也只能抱拳应是。
其实此时伍子胥麾下,除去了攻取、牵制武陵府周边州县的两万兵马,麾下不过七万云军。而武陵府之中夏军足有十万众,反倒是兵力占优的一方。
稍通兵法之人,想必都会知道,要趁着敌军远道而来,将士疲惫之时,用以逸待劳的兵马出击。不说击败敌军,只要挫一挫敌军的锐气,那也是好的!
可就算如此,也架不住此时这武陵府的十万夏军之中,有多半都是地方郡兵整编而来,战力堪忧,实在比不上伍子胥麾下的云军精锐。
再加上伍子胥的威名,在夏军之中太盛,硬是唬得武陵府之中的夏军不敢出城迎战,就这么硬生生地看着云军在城下安安稳稳地安营扎寨,排列军阵。
直到城下云军准备就绪,便闻激昂的军鼓之声阵阵而起。各营主将策马而上,抽出腰间佩剑,斜指前方武陵城,朗声喝道:
“杀!”
霎时之间,喊杀之声响起,凛然杀伐之气冲天而起,让人闻之心中颤颤。
军中弓箭手拉动弓弦,伴随着“铮”的声响,箭矢攒射而出,乌压压地一片,朝武陵城攒射而去。
城墙之上的夏军将领,连忙急呼道:
“盾兵持盾上前,弓弩手放箭回击!”
城墙之上的夏军在数月之前,还只是负责维护地方秩序的郡兵,顶了天需要去剿灭几窝匪类,又何时见过如此阵仗?
望着城下来袭的云军,便有人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也就是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日夜操练,以及夏军将领亲上城墙镇压,这些夏军倒是还能够维持住阵列。
军令一下,城墙之上略显混乱,不少夏军宛若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盾兵持盾上前列阵防御箭矢,却因士卒惊慌,使得军阵有些零散。
云军箭矢而至,不少自军阵空隙之中射入,城墙之上顿时想起一片痛呼闷哼之声。
夏军将领又惊又怒,亲自持盾上前,口中呵斥道:
“列好军阵,列好军阵!要不然你,你身边袍泽,都有危险!”
便是在夏军将领呵斥之下,城墙之上的盾兵这才如梦初醒,开始调整军阵。
与此同时,夏军军中弓弩手,亦是开始反击,仰天抛射箭矢。
云军那边,秉持伍子胥严令,一看武陵府夏军开始反击,便当即后撤。
夏军箭矢如雨点一般落下,但一轮攒射之后,除了极为少数的几个倒霉蛋,云军却是少有伤亡。
伍子胥登高望远,看着云军的攻势,以及夏军如临大敌,不计成本攒射而出的箭雨,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就这样轮流进攻吧!”
一旁的云军将领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那大人,我军何时开始强攻?如此佯攻,的确在消耗城中夏军。但夏国在武陵府囤积了海量的军械物资,就这样下去,何时能够拿下武陵府?时间一长,只怕桃园县、慈利县两地夏军精锐舍弃各州县要地,死守武陵府啊!”
武陵府之中的夏军,与伍子胥麾下兵马数量相比甚至还要多出一些来,再加上武陵府府城乃是西南大城,七万云军显然难以彻底困死武陵府。
若是久攻不下,武陵府周边地方驻守的夏军精锐为了求武陵府不失,必然要齐齐汇入城中,凭借坚固城池守卫了。
到了那个时候,这武陵府便是如鲠在喉,使云军驻步于此,难以寸进了!
伍子胥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朗声道:
“我武陵府这一次,并非主攻方向!若永州、兴元府被攻下,夏国西南防线彻底崩坏。武陵府突出在外,必然难以久守。到时候等夏军撤军,我军就如当初接受河池郡,轻松夺得武陵府,难道不好?”
众将闻言,顿时面露错愕之色地看向伍子胥。
倒不是别的,只是如今天下皆知,伍子胥乃是西南将门出身,与夏国当今皇帝有血海深仇,他花白的头发,便是因家仇一夜而白。
往日伍子胥,虽然领兵沉稳,但心中那迫切攻灭夏国的心思,却是也没有隐藏。甚至他还想出了打通宜县水道,顺流而下直取夏国京师的激进策略。
如今攻取武陵府之时一反常态,却是让一众将领有些茫然不解。
面对着手下将领的疑惑,伍子胥显然不会做过多的解释。
能够说出“日暮途穷,当倒行逆施”这种话的伍子胥,性子之中自然是偏激的,不可能轻易更改行事作风。
而如今能够让他稳住性子,强忍住急切的复仇心思,其实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他此时的所作所为,皆能够帮助他,在日后更快地覆灭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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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陵城以西三百里之外,一处名为牛儿尖的山峰,伫立于天门府通往武陵府的必经之路上。
此前于此修筑的夏军营寨,如今已经被云军攻破,彻底焚烧一空,仅剩下几处残垣断壁。
一支人数数千的夏军兵马,此时来到这里,藏于山林之中。
眼前的这支夏军,其中士卒脸上多有惴惴难安之色。明明是埋伏于此地等待云军,却宛若惊弓之鸟,生怕突然窜出一支云军出来。
而这支夏军为首的将领,赫然就是刚刚被重新升为立义将军的廖固。
廖固身骑战马之上环顾四周,见一众夏军距离自己都有一段距离,这才压低了声音,朝着身边亲兵打扮的粘杆处侍卫,轻声问道:
“不是,我带着这两千兵马出城,是作为偏师,出城防御云军的。可上头这个时候,要我领兵来此埋伏干嘛?若是因我离开,导致桃源县被破,咱这刚到手的将军位,可就没了!”
廖固此时口中的“上头”,显然不是夏军,而是在指粘杆处。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呵呵轻笑了一声,道:
“大人放心,桃源县那边上头早有交代……而且大人当初,可是西南十数万边军的统帅啊,难道如今的一个将军位,就让大人满足了?”
听到这里,廖固眼中微微一亮,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道:
“难道上头,又有什么安排了……”
“自然!”
粘杆处侍卫打量了一眼四周,凑到廖固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稍候片刻,便有押运辎重的部队自此而过。到时候请大人领兵出击,断武陵府大军粮道……呵呵呵,大人若能解武陵府之围,在夏军那边,便又是大功一件啊!”
廖固脸上刚露狂喜之色,但又很快消散,难掩担忧地道:
“只怕不行啊!军中多有久经战事的将领,都不傻的。现在云军四下出击,武陵府处处危急。我兵行险招,断云军粮道,之后必然遭各路云军围追堵截。若是安然而归,岂不是惹人怀疑?”
如今云军兵分三路,并袭武陵府。而武陵府之中,可供大军行进的官道就那么几条,云军兵马安排布置可谓密集。
廖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兵绕到了云军后方,这还可以理解,毕竟云军再精锐,也难免有失察之时。
可在袭击云军粮道之后,廖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领兵马,安然地撤了回去。如此顺利,落到了夏军军中宿将的眼中,必然会引起怀疑的!
不得不说,廖固做事思虑,不可不小心谨慎!
听到廖固的担忧,粘杆处侍卫微微摇头,沉声道:
“廖将军放心,个中详细谋划,甚至有曲靖侯亲自参与,大人还是不需担心!”
“曲靖侯?曲靖侯……伍子胥!”廖固双眼猛地圆睁,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是,曲靖侯愿拿自身威名给大人作垫脚石,大人还有什么忧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