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在室内杀的人?”陈菲菲笑了声,“这么多血,隔着八百里地我都能闻到,千牛卫集体鼻塞了吗?他身上的血可是被慢慢流光了,整张脸青白,尸斑颜色浅淡,这么大的血,若是在屋内杀的人,现在也该发现了。”
“而且太硬了,皮肉甚至骨头不能没有任何损伤。”
“若是杀人的地上垫很软的东西,力道被施加在那东西啊,比如……”沐钰儿神色微动,“被子?”
陈菲菲眼睛一亮:“这个确实可以,很多案子中凶手用被子捂死人,确实看不到伤口和手痕,不过在外面杀人,抱着被子是不是太明显了。”
唐不言皱眉:“山上住着佃户,现在天气逐渐转热,丢了棉被,应该短时间内也发现不了。”
“那我们等会去山上看看。”沐钰儿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至少丢了两床棉被。”
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不对啊,若是被子……”张一蒙着鼻子说道,“人在剧痛下,手指抓破被子不是很简单吗?”
“这倒是。”陈菲菲惊疑,“死者身上为什么没有血迹,凶手虐杀了死者,难道最后还帮忙把血迹擦掉,这个动作和虐杀的行为不符啊。”
“能判断出人是什么时候移动到观音殿的嘛?”唐不言问。
陈菲菲蹙眉:“这个人的尸体实在有些奇怪,尸斑太淡了,可能是放了血,也有其他可能,但他是平躺着死的,死后身体会逐渐僵硬,但在十二个时辰后尸僵会逐渐褪去,三到七天,尸体才能完全软化,这么算的话,最早也要在第二天的酉时。”
唐不言蹙眉:“法会申时结束,三刻后敲钟,随后陛下想要见一下诸位长老,这才发现性空长老不见了,后来草堂寺的人说长老昨夜受了风寒,还未起来,法明方丈执意要把人请来面圣,这才发现人不见了,直到酉时才在观音像后面发现尸体的。”
沐钰儿想起之前在山下听到的巨大的钟声。
“陛下今日午时就在大雄宝殿,千牛卫守卫之森严。”唐不言淡淡说道,“别说带一句尸体,便是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人不是死在观音殿吗?”张一说。
“我之前进来时就发现从天王殿起,三步就是一个千牛卫,观音殿距离大雄宝殿不到半炷香,距离之近,千牛卫不可能放过这个漏洞。”沐钰儿解释道。
“有没有可能让这个尸僵提前软化,或者慢一点僵硬。”唐不言问。
陈菲菲仔细想了想:“高温的地方可以加速软化,低温或者水中则会慢一点僵硬,但尸体死后一个时辰就会僵硬。”
这个条件颇为苛刻,毕竟现在只是春夏交加,不冷不热的天气。
“若是水中呢?”唐不言沉吟片刻,突然问道。
陈菲菲脸色严肃:“可以缓慢尸僵,对了,现在山上的水一定还挺冷。”
“对,樱花还开着呢。”沐钰儿抬眸说道,眼神微动,“我看相国寺山上的樱花还没开败。”
“人死后立刻移动时,尸斑会发生变化,但人死后四到五个时辰,只会发生部分位移,但在人死后十个时辰后尸斑便不会移动,死者的尸斑符合仰躺着的尸体,并没有被拖拽过的痕迹,所以人很有可能,最早是在……”
“今夜丑时。”
唐不言抬眸,淡淡说道。
“那最晚在今日辰时。”沐钰儿蹙眉,“好奇怪的时间点。”
“不奇怪。”唐不言淡淡说道,“这个时间段,是相国寺最忙的时候。”
陈菲菲惊讶:“和尚也大晚上修仙?”
“今日就是请舍利入塔,陛下亲临法会,相国寺和千牛卫自然不敢懈怠,像是香烛法器都是要提早准备的,法会午时正是开始,百官辰时用完早膳如常,千牛卫和礼部的人则更早,寺庙的人更是彻夜未眠。”唐不言解释道。
沐钰儿喃喃自语:“凶手真的很熟悉整个法会的流程。”
唐不言很快就把尸体的信息整合起来。
“所以凶手杀人的地方很有可能在山上,靠水,最好是寒潭,可能还有松树林,四周有石头或者巨树用来固定,那里经过的人会比较少,甚至可能是有洞穴这类的。”
“王新,你立马去找澄明去看看后山有没有这样的地方,你带人亲自去搜。”沐钰儿立刻吩咐道。
“张一,你找几个人一个个口供问过去,昨日午时到酉时众人都在干什么,有什么人作证,另外你还要去问问今夜丑时到辰时,他们都在干什么,可有靠近过大雄宝殿和观音庙,或者看到有什么人靠近过这些地方。”
“现在就去?”张一问道,看了眼更漏,马上就要子时了。
沐钰儿板着脸说道:“当然,他们天一亮就闹着要走,我看今夜他们也睡不着。”
两人很快就相携离去。
陈菲菲打量着这具尸体。
“凶手一定年轻有力量,而且对死者充满仇恨,甚至可能是认识,不然也不能把人约上山。”她说,“可以查一下死者有没有和谁结仇。”
沐钰儿点头:“我这就去问一下草堂寺的僧人。”
整个相国寺灯火通明,千牛卫严正以待,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威严的佛像在烛火照耀下倒映出庞大的阴影。
一具恐怖的尸体让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吊在顶点。
一一凶手,正潜伏在这里。
“少卿了解这个性空法师吗?”沐钰儿走在路上问道。
唐不言摇头:“只知道他是富家子弟出生,十年前在草堂寺出家,我之前见他和弟子们说话,声音洪亮,性格强势,但似乎……不得人心。”
沐钰儿扬了扬眉:“仔细说说。”
“几个弟子在背后对他颇有微色。”唐不言委婉说道。
两人很快就赶在子时的更漏声响起时,来到草堂寺众人休息的小院中。
草堂寺这次只带了七人,其中两个年级颇大,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模样,但剩下四人都颇为年轻,瞧着不到三十。
他们几人都没有在睡觉,沐钰儿远远就看到屋内的灯亮着。
“果然睡不着。”她笑,“不过睡着了也太奇怪了。”
沐钰儿敲门时,开门的是年级最大的一个僧人。
“沐施主。”那人见了人也不意外,只是竖掌行礼,态度恭敬温和。
“方便吗,问几个问题?”沐钰儿彬彬有礼问道。
屋内剩下几人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齐齐看了过来。
众人脸上只有惶恐不安,却没有悲伤难过,瞧着小脸蛋,瞧着哭都没没哭过的。
沐钰儿想起少卿刚才说的话。
一一这个性空看来却是不得人心。
“方便,少卿司直请进。”那人侧开身子说道。
沐钰儿目光自几位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入内,客气问道:“敢问师傅法号?”
“贫僧性能。”
沐钰儿惊诧,打量着面前之人的模样,看样子他应该是这里面年级最大的。
——都是性字辈。
“你和性空大师是?”
“性空乃是贫僧师弟。”性能低眉顺眼,平静说道。
佛教自有尊卑一套,按着戒腊年份排资论辈,这位性能乃是师兄,可这次带队的却是性空,这与常理不合。
“那为何这次是他带队,不是你?”沐钰儿直截了当问道。
性能巍然不动,神色近乎无欲无求:“师弟佛法高深,能者居之。”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对着唐不言抬了抬下巴,又点了点剩下几个和尚:“一人三个。”
唐不言点头。
沐钰儿摸出笔纸递给他,使了眼色。
唐不言接过东西,顺手把年纪最小的三人拉走。
沐钰儿露出满意的笑来。
——让少卿欺负小孩去!
性能果不其然,眉心微微一皱。
“昨日午时到酉时,你们都在做什么?”沐钰儿公事公办地问道。
“在厢房中念经。”性能说道,“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剩下两人也跟着点头。
“那性空呢?”沐钰儿问,意味深长说道,“他献上宝物时,你们为何不同行,反而专心致志在厢房中念经。”
性能沉默,好一会儿才会说道:“这是性空自己的事情。”
“所以你们是完全不知?”沐钰儿挑眉反问。
性能又是沉默。
沐钰儿打量着屋内三人古怪的神色,讥笑道:“你们知道他要这么做,可又都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此事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觉得若是陛下喜欢,赏赐性空,那就是草堂寺的荣耀,若是陛下盛怒,那也不过是性空自作主张,与你们毫不相干。”
性能只是念了个佛号,并不说话,定力十足。
“所以他死了,你觉得是为何死的?”沐钰儿神色冰冷,并没有任何慈悲之色,反而逼问道,“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玛瑙,因为你们!”
“才不是!”年纪最小的僧人大声说道,神色愤怒,“他都是为了自己!”
“闭嘴!”性能厉声呵斥道。
“是怕被我戳穿你们的虚伪。”沐钰儿也跟着怒斥道。
那小僧人就像被一把火彻底点燃,一双眼睛通红:“他该死,就是死得好,活该,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不把我们草堂寺放在眼里!他把我们都当成垫脚石!”
作者有话说:
1.寺庙耕地部分来自百度。
2.悲田院——武后长安年间(701~704年),将此慈善事业纳入政府管理的事务之中,设置了负责检查有关寺院悲田的一切活动的使职。《唐会要》卷四十九“病坊”中记载:“悲田养病,从长安以来,置使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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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玛瑙死
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