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瘦啊。”沐钰儿收回手,低声说道。
入手的触感近乎咯手,剧烈的挣扎下好似是一个骨架在涌动。
猫女脸上被线缝合的伤口上冒出血来,在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最后落在脏兮兮的红裙上。
“好多血啊。”沐钰儿喃喃自语,随后蹙眉说道,“这么抵抗,很难抓啊,可能会伤到她。”
唐不言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面前浑然不在意自己受伤的模样。
猫女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愤怒不甘地怒视着他。
唐不言眸光极深,借着窗边半亮的摇曳烛火,越发显得滟滟似霰,沉沉藏雾,虽有些冷沁沁的,却又不会让人心生惊惧,反而在看久之后莫名安静下来。
猫女被这样平静温和的眸光笼罩着,凶狠的目光终于微微涣散,挣扎的动静也逐渐变小,到最后显出几分稚女模样。
沐钰儿看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唐不言伸手,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猫女下颚处滴落的血珠。
鲜红的血瞬间染红浅蓝色的衣袖,昂贵的绸缎被血丝氤氲,冰白的手指就像高高在山的神佛轻轻垂眸,轻抚世间百态,凄苦众生的额心。
沐钰儿欲言又止,盯着唐不言的侧脸微微失神。
猫女似猫儿一般歪了歪头,目光不似刚才的躁动,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但也没有任何抗拒。
只见她嘴角微张,不似人形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嘴角裂开,献血喷涌,几近恐惧,却又在那眸光中露出几分不解来。
“啊。”她轻轻叫了一声。
沐钰儿听着,蓦地有些难过,但更多是的愤怒。
因为一些人的一己私欲,生生毁了一个小女孩,如何不令人愤怒。
唐不言的手轻轻搭在她惨白僵硬的手指上。
猫女盯着那只宛若精致白玉雕刻而出的手指,枯瘦嶙峋的手指微微蜷缩。
“出来吧。”唐不言开口,轻轻拢住她的手指,温和说道。
沐钰儿不由屏息看着面前安静的一幕。
猫女怔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懂。
唐不言手臂微微用力,猫女一动不动,就像一只懵懂的小猫儿。
“谁!”
谁也不曾想,大门被人倏地推开,刺耳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铜壁内被无限放大。
骤然的光亮让猫女受惊,瞳仁猛地收紧,本该松弛的状态突然激动起来,发出一声尖锐长鸣。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跃出来的黑猫,在空中,猫爪寒光凌厉,威胁之气骤然响起。
——直指唐不言!
沐钰儿下意识手指一动,系着红绳的手腕猛地一抽一拉,唐不言便被拽的一个踉跄,还未站稳,就被沐钰儿懒腰站稳,随后腰间长刀刀背一挥。
与此同时,猫女在发出一声长啸后,红衣刺啦一声,随后立刻消失在众人之前。
黑猫也不恋战,身形灵巧在空中打了个转,躲过沐钰儿并不致命的一击,随后轻轻落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消失缝隙中。
错失良机,沐钰儿不再上前,反而把长刀随意归鞘,立刻扭头去看唐不言的手。
只见手心被尖锐的长甲划出两道血痕,血痕中隐隐有黑痕。
沐钰儿吓得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有毒!”
“晕不晕啊?”
“头疼不疼?”
“喘得上气来吗?”
“有没有哪里难受?”
沐钰儿一边慌张问着,一边利索地直接拆了发带,使劲裹在他的手心,把他掌心的伤口附近血液直接截断。
“菲菲对毒物很有了解。”她抽空安慰了一句,“没事的,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
唐不言垂眸,冰白的面容是说不出的冰冷。
“怎么是你们!”
天阶下,莫白带人入内,终于看清两个蓑衣人的样貌,顿时大惊,阴沉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错愕之色。
沐钰儿糟心地看着他,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莫白是千牛卫副统领,拱卫天枢职责所在。
她们不请自来,本就为贼,他如此警觉,本就是他该做的。
可近在咫尺的猫女就这样溜了,下一次再抓,难度可就翻倍了。
“少卿,司直,你们怎么在这里?”莫白在一瞬间的错愕后,脸上很快露出警觉之色,“刚才这里似乎有那只猫女和黑猫的痕迹。”
沐钰儿小心翼翼地挪到唐不言后面,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自己装死,躲在后面。
唐不言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发带,随后抬眸,眉宇间是遮挡不住的疲倦:“今日某和司直发现天枢内有些异样,便来看看。”
“什么异样?”莫白直接质问道。
唐不言垂眸看着面前年轻俊秀的副统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许多异样,却不能与副统领细说。”
沐钰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拽了拽唐不言的蓑衣。
——少卿说话怎么这么直接了!
莫白握剑的手一紧,脸色难看起来。
唐不言这话说得没有问题,莫白只是一个副统领,确实不必与他说。
只是这话过于直接,哪怕此刻唐不言的语气依旧平淡,神色依旧平静,这一切都证明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可却也令人下不了台。
“少卿的意思是,这事有点复杂,我们想找容成女官说。”沐钰儿连忙探出脑袋,苦着脸找补着,“刚才本来可以找到猫女的,谁知道又被她跑了。”
“能找到猫女。”莫白索性岔开话题,激动说话,“人是不是就在这里,如何能把人找到。”
沐钰儿扭头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修身而立,神色疏离,若非袖口染了血的帕子已经让他的手腕上也跟着染上淡红之色,手心伤口上的黑色也越发显出,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狼狈。
“没呢,我们刚才也是凑巧。”沐钰儿扭头,愁眉苦脸说道。
“那就是说人就是在这里。”莫白激动起来,“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来找吧,把这里团团围住,就不信她能逃出去。”
沐钰儿爪麻,被这个事情的走向惊住了,只好把脑袋缩回去,又开始戳唐不言,示意他来补篓子。
“好。”唐不言抬眸,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疏离的模样,彬彬有礼,却又不甚亲切,“那就有劳莫统领了。”
沐钰儿轻轻嗯了一声!
“不敢不敢。”莫白说道,“下次司直和少卿若是还想进来,大可找我们带路,深夜入内,难免会起误会。”
唐不言叉手致歉:“事出突然,给副统领惹麻烦了。”
莫白连忙避开这个礼,心中微微扬起的火气也悉数消失:“刚才是卑职口气不好,还请少卿恕罪。”
他也不等唐不言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如今已经丑时了,卑职就让人备马车送两人回去吧。”
唐不言颔首。
沐钰儿松了一口气。
莫白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拉来一辆马车,亲自扶着唐不言上了马车。
他礼数周全,态度恭敬,沐钰儿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今日真是麻烦统领了。”她站在车辕上,目光一尖,看着虎口处还裹着白布,“上次的伤还没好啊,怎么还裹上白布了,这个是北阙的金疮药,效果很好。”
沐钰儿掏出一个瓷白瓶子递了过去。
莫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虽然只是被绳子划了一下,但这几天一直下雨,今年千牛卫轮值的地方多,我怕沾上脏的,到时候发炎就不好了。”
沐钰儿了然点头:“是这个道理,天枢内到处都是铜铁,难免再伤到,如此就不打扰副统领了。”
莫白颔首,看着沐钰儿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在在夜色中缓缓离去。
沐钰儿坐在唐不言身侧,见他双眸微壁,靠在车壁上,脸上毫无血色,显出几分病弱虚弱。
“是不是冻着了。”沐钰儿担忧问道。
唐不言苍白的唇微微抿起。
沐钰儿看着他下摆完全湿了的样子,又担忧地看着他的手心,干巴巴地安慰着:“也不知这个毒性到底如何,只是少卿身子不好,可能会难受一些。”
唐不言漆黑的长睫微微一动,随后露出一双幽深的双眸。
他伸手指了指,随后摇了摇头。
沐钰儿一怔。
驾车的是千牛卫。
——唐不言在避着千牛卫!
——千牛卫已经不可信了!
沐钰儿心中微动,很快便也不再说话,也跟着安静地坐在一处。
马车很快就停在北阙门口。
任叔一听到动静立马就起来开门,一开门就看到湿漉漉,狼狈的两人,立马担忧说道:“怎么都湿了,如今天还寒,切莫着凉了。”
他担忧地看向一侧的唐不言。
毕竟这位唐三郎的脸色实在太差了。
沐钰儿连忙神说把人扶住:“是不是毒发了,很难受,任叔,你快去叫菲姐起来。”
任叔一听中毒了,不敢耽误,连忙一瘸一拐地朝着二进院走去。
唐不言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沐钰儿这才发现他整个人冰冷,好似一块雪一样。
“很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