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它到达了底部。
竺清月与被线控制的邪灵具备一定程度上的共通感知。虽然程度十分模糊,但足以让她辨认出某些事物的存在状态。
于是,竺清月成了三人组中第一个能确认猜测的人。
她的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直到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后,女孩的表情才再度变得放松下来。
班长大人转过头来,微笑着问道: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徐向阳没有回答,他再一次望向林星洁。
长发姑娘正楼梯上爬下来,拍掉手上的铁锈。
“没事儿,开始吧。”
班长大人点点头,用手示意。
人面蜘蛛从水箱内窜了出来,同时有一包黑乎乎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朝着那个方向走近了几步,却又不愿意完全靠拢,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观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湿漉漉的衣服,衣料已经破碎了,剩下完整的部分变得皱巴巴,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但在看了一会儿后,竺清月还是得出了结论。
“是我们的校服。”
而被布料包裹的里面……是让人惨不忍睹的一团物体。
这时候,徐向阳听见天台上刮来的风中正夹杂着哀怨的呜咽泣鸣。
他起初还以为是风声吹过耳畔的回响,没想到却是真实存在的哭声。徐向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漆黑而纤瘦的轮廓,就像被风吹动的破布那般时隐时现,它正倚靠在水筒边上,朝着这边观望。
从体型上看,应该曾经属于一位年轻的女孩。
尽管看不出它那张一团乌漆麻黑、没有五官的脸庞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黑影身上笼罩着的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哀愁。
它伫立在那里,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掠过天台的风更大了,房间窗户被吹得噼啪作响,徐向阳感到脊背上正升起一股难以阻挡的寒意;而等他再度凝神去瞧的时候,他发现影子的颜色正在不断变淡,直至再也看不见。
两位女孩对此都没有发表意见,主要是类似诡异的闹鬼景象都看惯了,而且面对的是受害者的鬼魂……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氧气充分而水分缺乏时,主要发生氧化作用;反之,当氧气不足而水分充足时,主要发生还原作用。”
徐向阳突然听到竺清月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貌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再度望向这具从水箱里打捞上来的尸骨。
“包裹”从水箱里被甩出来后落在地上,有一部分残躯被衣料包裹阻挡,有一部分没有。残留的水珠沾在暴露在空气里、还沾着腐肉的骨头上面,像是清晨的露珠,
“难道就一直没人发现吗?”
林星洁轻声喃喃。
“或许是发现了,却被人糊弄过去了?”
徐向阳猜测道。
“因为水质变脏变臭,或者有堵塞现象,这对于老房子来说不算是罕见的现象。”
“另外,假如是那对老夫妇下的手,或者他们是知情人,以他们身为管理人的身份,自然有办法可以把住户糊弄过去。”
竺清月补充了一句后,再度望向她。
“星洁,你打算怎么做?”
长发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回答道。
“……现在还不能确认是谁动的手。”
“嗯,不错,很冷静。”
竺清月瞥了一眼地上那堆湿漉漉的死人。
“但这个样子不太可能是自然死亡了。一定是有人下的手。”
“……”
林星洁情不自禁咬了咬嘴唇。
“我要去问个明白。”
“你问了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告诉你吗?”
班长大人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微微叹息着。
“刚才已经试探过了,看样子对方是不想说实话。”
“我没办法放着不管。”
“我也是。所以……”竺清月微笑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不是有更方便的做法吗?就以徐向阳的能力而言。”
林星洁望向自己的男友,发现他正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你要是不情愿的话没关系。我们再换种做法好了。”
她的态度很直率。
如果是清月说这话,徐向阳可能会理解为拱火,不过星洁往往是认真的。
“……”
徐向阳将手放下来。他皱紧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试试吧。但是不能保证,因为死去之人的记忆都是非常不完整的,我能读取到哪些东西,完全是看天意。”
他走到那团尸骨旁边。
一直走到近处,徐向阳才发现附近居然还有一堆黑色的丝线正在蠕动,起初像水草般疯狂扭动着,好似在生死边缘挣扎。
但是自从被从水箱里取出来后,邪灵的力量就像是气体挥发、被风吹散似的,渐渐变得蔫巴巴。
蠕动的头发最终没入地表之下,消失不见了。
以它现有的力量,果然还摆脱不了鬼屋的束缚……
徐向阳闭上眼睛,努力摆脱掉那股本能的厌恶和排斥,将意识沉入深海。
※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代入了“她”。
他听见了周畔风雨大作的声音。
一道霹雳炸响,云层中闷雷滚滚,炽烈而耀眼的白色光芒充斥大地,亦照亮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里面不止一个人。
除了躺在床上的“她”以外,还有两位老人的面孔,正俯身盯着自己。
只是此时此刻,这对老夫妇的样貌却仅仅是看上去熟悉,两张爬满皱纹的老脸上凝固着的神情阴沉可怕,让人觉得极为陌生……
第二百六十章 “你是更喜欢她?”
窗户外风雨大作,房间内的氛围如粘稠物般沉闷。
躺在简陋床上的女孩被古怪的响动所惊醒,等她睁开的时候,却惊恐地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两位老人投落下来的瘦削影子,在电闪雷鸣的映照中宛如一副面目狰狞的鬼怪图。
“你们……你们打算干什么?!”
她顿时清醒过来,蜷缩起身体,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我们来,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老太太朝她伸出手去。
“不要!我要叫人了!”
陈红英立刻跳下床,张开嘴巴就想大喊,老太太似乎想要伸出手去捂住她的嘴巴,结果却被她用力甩脱了。
见女孩挣扎得厉害,老太太露出略显迷茫的奇怪表情,转身看向身后的丈夫。
老人没有说话,提起了一直背在身后、捏在手中的木棍,似乎是想要往女孩脑袋上狠狠砸过去,把她打晕。
然而,陈红英的反应速度却比他们想象中更快。她直接穿上脱鞋,朝着门口冲去。
“不要……你先不要逃……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而已……”
老太太想要伸手去阻拦,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给我去死!”
……
陈红英冲出门后,迎接她的是铺天盖地的雨水。
天台的地面上积满了雨水,无数微小的波澜在水面上扩散,本来透明的雨水如密密裁缝的细碎线条,当它们“噼里啪啦”地顺着屋檐流淌下来、汇集起来后,便呈现出汤水般的白色。
穿过地面的拖鞋踩起一片片的水花,女孩浑身被淋成了落汤鸡,她不管不顾,一口气冲到了天台的门口,径直一脚踹在了铁门上。
只要跑出这里——逃出这个地方就行。
陈红英甚至觉得有点后悔。她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来这个地方,无非是图个清净……
还好挣脱了。
现在的她已经在考虑该用什么办法报复回来了,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天上的隆隆雷声再度响起,而且这回离得尤其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落雷劈中爆炸了似的。伴随着耳畔传来的一声巨响,那种震动感几乎直直地传到她心底。
陈红英吃了一惊,下意识扭过头来,却发现身后没有别人,那对老夫妇还刚从房间里出来,一脸狼狈地准备追上来呢。
她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因为一个意外——由于刚才的转身姿势过于迅猛,女孩的脚脖子扭了一下,顿时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痛,身体斜斜地倒了下去。
女孩的身体顺着湿漉漉的楼梯直接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