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木船第一次倾斜,肖让便已生了退意。钱若喻等师兄弟皆是勉力抓住周边的扶栏以固定身形。偏岳涛这个疯子好像对一切无知无觉一般,依然死咬着肖让不放。他们功力差距过于悬殊,肖让战的异常吃力,还要防着被甩下江面。他又格退了岳涛的两招,臂上也添了两道伤口,苦不堪言:“一切恩怨,待下船后我自会同你辩个分明。你如今这般作为,难道是想趁乱灭口不成?!”
岳涛攻势一点不减,大笑道:“谁要同你们辩,我跟随你们上船,正是要杀了你!你们肖家罪恶的血脉,到你这儿可以绝了!”
他话音方落,渡船的船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船猛地刹住。接着船头居然从水面陡然升起,原本平行于水的大船,此刻几乎与江面垂直。两个昆仑派的弟子反应不及,瞬间被抛到水里。
张鹤泽下意识用左手抓紧眼前的舱门,可他方才左肩受伤,手一下脱了劲儿。眼看他就要如那两个昆仑弟子一般命丧凤摆尾,李沛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生生阻住了他的坠势。他还没来得及后怕,又有条胳膊从另一边环住他的腰,转头看去却是陆衣锦。
他们三个人并成一排,李沛同陆衣锦分别以一只手固定住自身,另手拦住张鹤泽,将他夹在中间。张鹤泽劫后余生,汗都出了一身:“好险好险……”
索性船的怪异形态并没有保持太久,没过一会儿便缓缓回落下去。李沛感慨:“我真没想到船还能竖着走路。”
陆衣锦对她的心大十分无语,随口道:“可能撞到礁石了。”
李沛想了想,认真问:“那会不会撞出个大口子,把船撞沉啊?”
“……”
船头恰如其分的传来大喊:“快跳!船要沉了!”
李沛的表情一呆,没想到自己真的说中。
陆衣锦面色发沉:“船沉了人也会被卷到江底,只能跳了。”
张鹤泽急到:“师妹不会游泳!”
“……”
陆衣锦再次看向李沛,后者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学了很多次,没有学会。”
要说这事也怪,论运动天赋,李沛样样都能拔尖。她对这些事情极有悟性,连拿石子儿打水漂都能从湖的一边打到对岸。唯独游泳,那是苦学不会,大堂上下想尽花招,好几次差点令她溺死,后来便没人再敢尝试了;只当游泳和内力一样,是她先天带来的缺陷——谁又没点缺陷呢,不会游泳也不碍什么,离水远点就是了。
没想到还真有不得不用的一天。
陆衣锦沉思一会儿,他倒是会游泳,但水平相当一般,何况此地暗流涌动,就算水性上佳,也难保不会被卷入暗流,更遑论再带个人。他开口对李沛道:“找个能浮在水面的东西,一会儿你牢牢抱住,我们看顾你。”
此刻船已经恢复到正常形态,人起码可以走动了,只是依然东倒西歪。更为糟糕的是,众人明显感觉吃水线在一点点向上走,他们离河面越来越近。
方才船立起来的时候,甲板上的事物都被甩掉了,眼下哪还有什么可以浮起来的东西。张鹤泽急忙四下搜寻,忽然李沛戳了戳他。
李沛见他抬头,指了指船后部的桅杆:“这个能浮起来吗?”
“……”张鹤泽点了点头。
下一秒,只见李沛摇摇晃晃一个助跑,接着腾空跃起,拔刀出鞘,一刀将大腿那么粗的桅杆拦腰砍断。
桅杆轰然倾斜,声音太大,引得全船都向这儿看,俱被这幕惊了一跳。
桅杆太高,直直向水面倒去。它还没有完全倾倒,李沛又是一刀,砍的却是中间。她手起刀落,桅杆上部更快的掉落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只有一截半人高的圆木还留在甲板上。
船头,肖让见岳涛也难免因这声响分了神,他不动声色的运气,却不用兵刃,反而以赤手抓向岳涛的手。
岳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左手已经被肖让牵起。他一头雾水,忽然又大惊失色,猛的抬头看向肖让。
只见肖让周身不知何时罩上了一层黑气,此刻黑气正由他们相接的双手源源不断传导过来。
岳涛又惊又惧:“你……你修炼了……”
“父亲行前才将秘籍交于我,你是第一个有幸尝试它威力的人。”肖让的嘴边露出得胜的微笑,他的脸都被黑气罩住了。此刻昆仑弟子们四散各处,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岳涛还想再说,却只觉得浑身经脉倏尔传来剧痛,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清晰的感觉到每一处血脉都在倒流,这痛苦恐怕比活下油锅还要强劲些,疼的他当场倒在地上,额头黄豆般的汗水冒了出来。
肖让也是第一次使用这功夫,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效,当下连身处险境都忘了,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冒出一阵狂喜。他又想发功,没想到这次丹田却空空如也,哑了火。
别说神功,连昆仑派自己的心法都使不出来了。肖让看了看身边死的很不安详的岳涛,啧了一声。还是太冒进了吗,这下不知要恢复多久。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七窍流血的岳涛,转身离开。
这边路衣锦和张鹤泽正奋力把李沛绑在木桩上,这个度很难掌握。绑太紧了在水中便没有机动性非常被动,绑松了又怕她掉下去。李沛嘟囔道:“我用力抓着就是了”嘴上说着,眼神却满船乱扫,不知在找谁。
陆衣锦蹙眉:“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在她话音落下,同时肖让转身的这一秒,渡船迎面撞上凤摆尾最大的礁石——往来船只的噩梦,杀人岩。顷刻之间,大船由头至尾被撞了个粉碎。
待陆衣锦再醒来已经是清晨。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张鹤泽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拽着李沛,三个人在浪里浮浮沉沉。陆衣锦呛了不少水,张鹤泽也好不到哪去,纵然他水性好,在暗流涌动的凤摆尾以一带二也太过艰难。陆衣锦心里十分清楚这样下去三个人都要完蛋,大吼要张鹤泽放开自己,甚至拿匕首去扎他的胳膊——这个傻瓜居然被刺中也不放手,最后碎裂的船板迎面打来,他眼见着绑住李沛的木桩飘远,接着昏了过去。
他还没从回忆中缓过神,只感到一阵劲风。他下意识向旁边一滚,一把匕首扎到方才他脑袋所在的位置。
陆衣锦不顾周身疼痛,就地打了个滚站起身,眼前竟是常昆。常昆的形象比之前大为不同了,他的脑壳居然凹下去一块,微卷的头发湿湿贴在脸上,青了一只眼,面部许多大小伤口,血迹未干。整个人似乎连站稳都困难。
陆衣锦本来就心烦意乱,没想到这人阴魂不散的跟到这里。他吐了一口嘴中的沙子,怒道:“你他妈倒是挺能活。”
常昆挥舞匕首又攻了过来,可那攻势歪歪扭扭,陆衣锦抬起一脚便把他踹的再也起不了身。
他骑到常昆胸口,匕首已经出鞘:“你是不是非杀我不可。”
常昆嘶哑的吐出几个字:“绝不能……公之于众……”
陆衣锦一刀结果了他。
他气喘吁吁的翻下来,见到地上的血,胸口涌出一阵暴戾:“我……去你妈的……你死就死在对老子太不了解。”
他瘫坐在地上,余光瞥见远处还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不是张鹤泽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