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教内便出了迎新会的公告。果真如同娜萭所言,三天后,迎新会将在山顶的宴会堂举办。
这是教眾们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看见教主的机会,而按照惯例,第二天便会公布受选的五十名幸运教徒。
娜萭与瑞昱有过一面之缘,就算迎新会上教徒眾多,也还是稍加偽装为宜,免得被认出,多生事端。
拥有侠女魂的娜萭一听见偽装两字便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直说自己有经验,叫箜淇坐着等她。
过没多久,娜萭在眼角点了颗痣,出现在箜淇眼前。
见箜淇没说话,娜萭瞇眼笑道:「是我啊!娜萭啊!」
箜淇这才意识到眼前这模样原来是已经偽装完毕的,问道:「就多了颗痣?」
「对啊!我看了好多武侠话本,里面女侠都是这样痣一点,大家都认不出来呢!」娜萭解释道。
满脸尷尬,箜淇回:「那是话本...不能当真...」
再接再厉,这次娜萭满脸雀斑,出现在箜淇眼前。
「这就像是晒伤了的你。」
叹了口气,娜萭说:「扮丑不行的话,那就只能试试变美了!」
再次出现在箜淇眼前时,娜萭脸上眼线眉毛胭脂应有尽有,全妆出现,美艷动人。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怕不是个回头率百分之百的大美人一个。
只见她满脸骄傲道:「怎么样?带我去千花阁还是有收穫的吧?我可是有认真参考细心学习的!这下子可算是大变身了吧?」
本以为自己如此风情万种,箜淇就算没一见钟情,也该看傻眼才是,却没想到他眉头微皱道:「这样或许是认不出你来,但比原来更显眼,本末倒置啊!」
娜萭不可置信问道:「不好看吗?」
「要好看做甚?」箜淇不解道。
暗暗可怜自己对牛弹琴,娜萭哀怨道:「要让人认不出来,还不能显眼是吧?有一个办法,但你日后可千万不能笑话我啊!」
这一次,娜萭微施淡妆,稍微改变了眉眼的形状。熟人自然是看多几眼就能认出,但仅仅一面之缘者,或许还真能唬弄过去。
不光是脸,娜萭这次连仪态都变了。
只见她略为羞涩,头低低地小碎步走到了箜淇面前,眼眸都不敢抬,行礼小声说道:「娜萭给上神请安。」,才说完,急忙又逃到柱子后面,再也不敢望向箜淇了。
如此天差地别,这次箜淇是真看傻眼了。
依旧是羞涩不敢抬头,娜萭小声道:「每次姨娘带我去跟什么八大叔三大婶请安,我不想跟他们多扯掰,我就是这副样子,然后飞快逃回房间的。这小媳妇模样只要人一多,保证不会有人留意到我。」
见箜淇迟迟没有答话,娜萭抬头问道:「那就这样去迎新会啦?」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傻傻点头。
【圣禽教教主瑞昱】
迎新会当晚,箜淇远远就瞧见了那『偽装』过后的娜萭,藉机走近她身边小声道:「别离太远了,要是被那教主认出来,还能有个照应。」
娜萭娇羞地微微点头,这姑娘模样让箜淇都不好意思直视她了,急忙转开视线。
会席中,娜萭坐在箜淇旁,见桌上有酒,眼睛虽放光,却还是万分娇羞小声道:「有酒,就好办了。信不信我等下把这一屋子全给灌趴下?到时候随便你是要活捉教主还是借醉逼供,都不在话下。」
酒精也是毒,所以娜萭是喝不醉的。
脑中浮现娜萭娇滴滴跟人敬酒的样子,箜淇觉得十分不妥,阻止道:「深入敌阵,应静观其变,切勿鲁莽行事。」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女声道:「圣禽教教主驾到!」,教眾纷纷站起身来,箜淇也起身示意娜萭照做。
只见门外走进一五官清秀却浓妆艳抹的男子,衣着夸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婢女。
此男子正是那日娜萭所见的瑞昱。
「大家好吃好喝,不必客气!」瑞昱边走向宴席主座边说道。
在瑞昱就位后,教眾才纷纷坐下,而两婢女则一左一右站在了瑞昱身边。
「欢迎新的教徒加入我们圣禽教这个大家族!诸位皆是为了习得更强大的心法修为才会齐聚一堂,而圣禽教也正需要各位日渐茁壮才能壮大声势,终有一日成为天上第一大教!」瑞昱大声说道。
「教主无双!称霸四方!教主无双!称霸四方!」旁边的婢女大声喝道,教徒们听见了也开始附和着。
娜萭娇羞地躲到了箜淇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好蠢啊...」
「本教主见今日机会难得,便露两手让诸位瞧瞧咱们圣禽教的心法有多么厉害!」瑞昱说罢,将那绣满了金线与宝石的袖子往后一甩,熊熊火焰就此窜起,双手一抬,立刻在他头上形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火球。
只见他手轻轻一挥,大火球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而后幻化成箭火,朝着门外射去。
『砰』一声巨响,门外早已备好的四个草人瞬间就被烧得是势面目全非。
「朱雀不是没火吗?」娜萭小声问箜淇。
「他袖子上有火药,刚刚向后一甩,与绣上的金线宝石一摩擦,便会像点火柴一般起火燃烧。」箜淇回答。
接着,瑞昱往空中一跃,幻化成一隻火红色的巨大雀鸟,金黄色的雀嘴熠熠生辉,后尾的羽毛也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红中带黄,繽纷夺目。
等他再次落地之时,又变回了一开始的男子模样,虽略嫌阴柔,也确实是个美男子。
此时堂中教徒纷纷拍手叫好,直呼神奇。
「诸位不必羡慕,只要你潜心学习,不用多久你们也能习得这身本领,替本教主管理分部,将圣禽教发扬光大,成为第一大教!」瑞昱笑道。
「教主无双!称霸四方!教主无双!称霸四方!」这次不需婢女们带头,教徒们便自发性地叫喊道。
过没多久,瑞昱便带着两个婢女离席而去,留下满屋教眾继续吃喝。
「我还是纳闷,刚刚这一手,明显是为了服眾。但仅仅如此,他又是从何看出教徒修为高低,做出挑选呢?」箜淇转头向娜萭道。
此时娜萭还在『偽装』,感到有人跟她说话,急忙把头压得更低了。箜淇见状,忙问:「怎么啦?」
「偽装!偽装!」娜萭小声提醒道。
「他不是走了吗?」箜淇不解道。
羞涩撇过头去,娜萭两手搓着裙摆道:「这偽装跟我本人相差太多,我一进入状态就出不来了,没那么快变回来。」
比起偽装,箜淇更觉得她像是吃错药了。
但眼前娜萭这黄花闺女娇羞的模样,睫毛长长,眨动闪烁,倒是让箜淇感到两颊燥热,头晕目眩。
等等,脸红还能说是害羞,但头晕目眩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娜萭也发现身边一圈师兄弟们怎么都醉倒在桌上了?自己明明没有灌人酒啊!放眼望去,教徒们似乎都因不胜酒力,东倒西歪醉成一片。
只有自己独醒太过突兀,娜萭也假装醉倒。这时才发现身旁箜淇状态也有异,忙道:「酒菜里或许有下药,你先趴下再说。」
毕竟是上神修为,宴席上也没吃多少,箜淇虽感头昏眼花,但意识起码还是清醒的。
「你没事吧?」箜淇听见娜萭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看来的确是中毒了。我应该可以用灵力逼出毒素,但需要点时间...」箜淇将头抵着桌子,虚弱说道。
此时,会堂的门被再次打了开来。
原来是瑞昱和那两个婢女又回来了。
只见其中一个婢女伸手在离门最近的教徒脸上大力拍打了几下后,向瑞昱道:「啟稟教主,他们都昏迷了。」
瑞昱接着拿出一颗白色鸡蛋大小的珠子,将它放在昏迷的教徒手里,这珠子竟然渐渐变成了淡黄色。
「马精!这个不怎么样,下一个!」瑞昱歪嘴道。
看来瑞昱就是靠这个法宝来判定教徒修为高低的。
娜萭心知只要一握那珠子,她跟箜淇的真身就藏不住了,急忙拉着箜淇一起翻到了桌底下。箜淇中毒看不清周围情况,却能感觉自己被拉到了地上,小声问道:「怎么了?」
娜萭此时才将所见一切叙述给箜淇。
但娜萭的声音,竟然是从脸旁传来的。
桌子底下空间小,要藏住两个人就必须紧靠着。箜淇虽看不清楚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在娜萭的解释下大概理解了目前的状况,但这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还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企图掩饰自己的尷尬,箜淇说道:「我想他手中珠子是凤胆,能通过心脉看清修为与真身。」
「什么胆?!」
「并非真是凤凰之胆。凤胆產自西南方,是极为罕见的石头。由于顏色清翠如白玉,状似鸡蛋,所以下界谣传常被凤凰误以为是自己下的蛋而带回去孵,想要它就如同在凤凰窝里取蛋,必须胆识过人。久而久之,便被称为凤胆,亦称凤胆石。」箜淇微笑解释道。
颇不以为然,娜萭扁嘴道:「凤凰蛋才不长这样,下界怎么这么爱乱传谣言啊!」
「下界跟人界都鲜少能见神兽,故此许多奇珍异宝都是以龙凤来命名,凸显它的珍贵。」
「那有麒麟胆吗?」娜萭好奇问道。
「人界有药名为麒麟竭,号称是麒麟之血凝结而成,若提炼得当,能使服下之人百毒不侵。」箜淇答。
「胡说八道!百毒不侵的是凤凰,麒麟竭才应该是颗蛋!」娜萭不悦道。
见她越说越兴奋,箜淇提醒道:?我们现下身陷敌境,就一定要在此时纠结人界的命名水平吗?」
瑞昱他们逐渐逼近,娜萭急忙摀住了箜淇的嘴,屏息以待。
好在瑞昱他们并没怀疑会有漏网之鱼,在把桌上教徒测试了一遍后,便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娜萭才把箜淇给拉了出来。
「他们走了。我看这些教眾也没那么快会醒来,你就快把毒给逼出体外吧!我帮你守着。」娜萭道。
箜淇点了点头,在原地打坐运气,用灵力将毒性一点点逼出体外。
娜萭从没见过运气逼毒,好奇地蹲在地上直盯着看。只见毒气幻化成白雾,一点点从箜淇皮肤上冒出,这上神竟然有点像刚蒸好的虾饺,白里透红,冒着热气,娜萭不由得笑了。
毒气很快尽数逼出,箜淇缓缓睁开双眼道:「你虽尚年幼,但也已非孩童了,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跟男子距离不宜过近,盯着看更是不适宜。」
没想到他一张开眼睛就是骂人,娜萭忿忿道:「我们现下身陷敌境,就一定要在此时纠结我的行为分寸吗?」
「有人说过你很记仇吗?」
【海市蜃楼】
要想知道圣禽教的秘密,就必须混进那五十人当中。瑞昱的婢女内,有一个刚刚一直手执一本子,瑞昱每测完一个教徒,她就会写个几笔。看来那五十个名字,应该就写在那本子之内。
要想混进名单之中,必须在明日一早公告出来之前,先一步去那本子上动手脚才行。
看来,是要夜潜婢女房了。瑞昱的两名贴身婢女名为妃日与月奴,跟他一起住在山顶上。在上神修为的庇护之下,箜淇与娜萭轻而易举来到了窗外。
月奴没发现窗外有人,自顾自提地着一篮衣物,进入闺房。
箜淇长叹了一声。
没想到循规蹈矩了半辈子,一日之内先是与女仙在桌底下耳鬓廝磨,现在还要去夜闯婢女闺房,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颇为伤感。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翻入屋才发现月奴拿了一篮衣物原来就是为了要沐浴,急忙又翻到屋外。
见自己的免死金牌逃走,娜萭焦急小声道:「你出去了,我怎么办啊?」
背对窗内,箜淇道:「我施了海市蜃楼,你只要不出房间,她看不见你的。但你可千万别碰到她啊!海市蜃楼仅迷惑视线,其馀四感还在。」
既然有上神替自己开外掛,娜萭便不客气地在房中搜找了起来,却不想这两婢女竟然共用一间房。才刚找到那本子,一转身,冷不防妃日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娜萭往后一弹,撞倒了架上的笔墨。
月奴在沐浴,隔着屏风细微声响或许听不见,但妃日就在自己眼前,定是听见了刚刚那搜找翻查的声音,更别提笔墨散落一地的声响了。
然而妃日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逕自走到柜子前,拿出公告用的纸平摊在了书桌上。娜萭见状忙在本子上用法术修改内容,然后将其放回到原来之处。
果不其然,妃日一手拿过了被窜改后的本子,按照本中内容写起了公告。
任务完成,娜萭翻到屋外表示纳闷后,箜淇道:「月奴与妃日,怕不是由咒术所变。」
咒术,是一种很特别的法术。
一般法术强弱完全取决于施法者的功力高低,但咒术却是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从远古时代开始,万物皆有灵,天地之间存在了强大的灵力。而咒术,则是一种画在纸上的咒语,能擷取天地间灵力,难开发,却易传授。
只要咒画对了,就算是初学者也能发挥出完全效果。
咒术早期由上界传出,数万年来早已失传,仅剩些毛皮还存留在人界,演变成茅山道术。就算人类没有灵力,也能以此术擷取天地灵气,降鬼神,退魔妖。
忆起那日白虎从天庭逃匿的景象,箜淇做出此推断解释道。
看着侃侃而谈的箜淇,娜萭忍不住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讲出来龙去脉啊?」
笑了一笑,箜淇回:「比你虚长几岁,多读了几年书。」
「人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我走了一万里路后,还不是比你这些书要来的厉害?」娜萭不服输道。
略略侧头,箜淇辩道:「这话并非此意...」
想了一下,娜萭回:「喔!你是不是想说你已经读了万卷书了,要是我们一起走了万里路,你还是赢我?」
噗哧一笑,箜淇建议:「那你就在路上边走边看,一里路看一卷书,不就又打成平手了吗?」
「那我要看一万卷你没看过的书。若是看一样的,顶多打成平手,但若是你没看过的,你就输我一万卷的知识了。」娜萭自以为聪明道。
「你要是走一万里我没走过的路,那我就输更多了。」箜淇笑回。
「一起走怎么走不一样的路啊?」
这话一说出口,娜萭心里一咯噔,但已太迟。
行走江湖是娜萭的梦想,但向来是逍遥一枝花,过着走到哪儿便行侠仗义到哪儿的日子。
不知何时,她的梦想里多了一个囉囉嗦嗦的上神,一起锄强扶弱。
一男一女行走江湖代表着什么,娜萭当然清楚。见箜淇没有回答,她此刻只希望他对武侠话本了解不深,听不出她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