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练习手部关节灵活性吗?”
阮星蘅擦手的动作顿了下,随后面不改色嗯了一声。
阮母看明白了,两个孩子一个傻一个愣,难怪一回国就能搞到一起。
这顿饭吃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长,姜黎本来想着速战速决,谁知道碗里的饭菜越添越多,最后吃不完了,她只能抱着碗向他求救,
阮星蘅侧眸看了她一眼,没再动筷子,倒是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吃饭。
“撒娇没用。”
饭后用水果的间隙,阮母将他拉到隔壁的房间洽谈。
阮母的脸色不大好,她性子强硬惯了,觉得这次结婚草率些就算了,居然事前都没有通知他们。
“你和妈说实话,怎么突然结婚了?”
阮父也接话道:“是啊,爸爸妈妈都是开明的人,都没打算逼你早点成家。做人嘛,还是要多搞搞事业,报效社会。”
“没别的原因。”
“就是她回来了而已。”
冬日里的一点阳光从客厅阳台撒了进来,在一片冷色调中,姜黎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新闻联播播报着新年的倒计时,热闹的氛围以她为中心节点,缓缓向外圈发散。
阮星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的声音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却和四年前一样的固执。
“就要她。”
来江宁的决定仓促又匆忙,姜黎并没有做好在这里过夜的打算。阮星蘅显然也明白她的心思,随便找了个工作理由就和父母告别。
临出门的时候,姜黎喊了声“叔叔阿姨再见”。
阮母对她点点头,虽然对她笑了,但是审视的态度总是让姜黎梦回教导主任。她终于明白阮星蘅有时候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是从哪儿来的了。
阮父急匆匆地从卧室里跑出来,拿了一份崭新的小红包。
挺厚的。
姜黎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抓住阮星蘅的手。
“拿着吧。”
上车的时候姜黎还晕乎乎的,她打开被撑爆了的红包,数了一下,忽然捏着里面一元硬币说,“阮星蘅,你爸妈给了我一万零一块。”
阮星蘅打转反向盘,对她这句话没什么太大反应。
姜黎又说:“你知道一万零一块什么意思吗?”
“万一挑一的意思!”
兴奋劲忽然涌上来,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重视让姜黎突然油然而生了使命感。
她十分郑重地将硬币塞进自己的钱包:“阮星蘅,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说这话感觉好像渣男宣誓,姜黎顿了一下,又添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不让咱爸妈失望。”
汽车在宁大附中的校门口停下,绿茵繁茂如往昔,下车的时候姜黎一阵恍惚,看见阮星蘅抬腿,下意识问了句去哪儿。
“你在江宁呆了四年,一直没回来看过吗?”
宁大附中的招牌依旧张扬而又明显,明明只是唏嘘平常的一句问话,却勾动了姜黎心里的某根线。
她垂下眸:“工作太忙了。”
长大以后工作忙似乎成了一个万能又不会被拆穿的借口,阮星蘅嗯了一声,“那进去看看吧。”
他打趣道:“还认识路吗?”
“当然。”
姜黎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上了三年的学校,这段路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带着一种期盼雀跃的心情踏进有他的班级。
宁大附中出色的不仅仅是教学成绩,还有堪比皇家园林的风景。
学校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坡,视野很好,远眺可以看见学校里的未名湖,湖里养了校长的两只黑白天鹅。如果运气好,傍晚也许可以看见粉红色的天空。
姜黎在这里看了不止一次的日落。
高一是不需要上晚自习的,但是阮星蘅每天晚上会留在奥数社团进行竞赛训练。
姜黎就坐在坡上等着他下课。
她喜欢翘着腿俯瞰整个天空,等着阮星蘅来的时候因为低血糖晕的站不起来,心安理得地拿走他校服口袋里的最后一刻奶糖。
“阮星蘅,你知道为什么天空有时候是粉红色的吗?”
她的想法天马行空,两条纤长白皙的腿荡啊荡,像山间的精灵一样。
十六岁的阮星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他解开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伸手扔进她怀里,很无奈地提醒她,“姜黎,你是个女孩子。”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天空是粉红色?”
她是真的很想说答案,眼睛里亮闪闪地盯着他看。
阮星蘅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一下,她紧紧抱着他校服盘腿坐在面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让他心弦一钩的感觉。
他摇摇头,抬头也看向瑰丽的天空。
“那是因为有人把喜欢藏在了日暮里,所以天空变成了爱的颜色。”
姜黎低下头,过了一会儿睫毛颤的飞快,有几分含蓄地问他,“你知道是谁把喜欢藏在了日暮里吗?”
太明显的答案了。
下一秒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
阮星蘅猛地咳了一声,先她一步开口。
“出现粉红色天空的原因是云层增厚,阳光折射呈现的景象。一般来说由于在早上太阳光角度较低,空气中的水分大部分吸收了波长较短的绿色、蓝色和紫色光,而留下了波长较长的红色光和橙色光。等到傍晚通过大气传播,折射以后就会显示出这种粉红色。”(1)
哦。
浪漫的泡泡被戳破,姜黎抱着怀里的相机一声不啃地跟着他回家。
没有情调的理工男。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脚底下重重踢着碎石。
阮星蘅拎起了她的衣服领子,话里有一种不省心的无奈。
“姜黎,好好看路。”
可能是出于对那个毁灭的浪漫幻想的弥补,阮星蘅今天比平常还多了一句话——
“如果你好好走回家,我今天请你吃雪糕。”
“这么好?”
虽然有被当作白痴的嫌疑,但是姜黎心里还是莫名雀跃起来。走到路口的时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像粉红色花海的天空,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没错。
因为她在日暮里藏了自己的一份欢喜。
阮星蘅出来的时候,姜黎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他问了句:“怎么了。”
姜黎狠狠地咬下牛奶雪糕,牙齿被刺激的她倒哈了一口气。
她愤愤不平说:“为什么只有红色光和橙色光不吸收,这么看这粉红色的天空还有点悲惨色彩。”
阮星蘅哑然失笑。
他伸手戳了戳她充满艺术情怀的脑袋,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和解。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那种日暮藏欢喜,也挺有道理的。”
“真的吗?”
姜黎凑过脸兴奋地问:“日暮的时候,你也偷偷会想着喜欢的那个人吗?”
阮星蘅捕捉到她说的“也”字,他沉吟了下,缓缓说了个“嗯”。
姜黎又兴奋起来,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手欢呼雀跃。
“我就说你一定和我想法一样。”
她的快乐简单又纯粹,迎着风的笑容灿烂又张扬。
她看天空,阮星蘅在看她。
他想,姜黎大约是不懂喜欢的。
她只是像一个雏鸟一样眷恋,并且发自本能地向光源处靠近而已。
新的一轮日暮西沉,粉红色的天空似乎只是学生时代的专属记忆,未名湖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夕阳的余晖为白墙黑瓦渡上了金黄色的花边,下课铃声响,搅碎了一池宁静。
姜黎的思绪也一下被拉了回来。
她扭头看向阮星蘅,他的眉目沉静,目光幽长深远地眺望着不远处,让她心下微微一动。
难道阮星蘅年少时也会在这个被戏称为“情.人坡”的地方有所感念吗?
姜黎看向他,目光又闪躲,好像隔着他在看不远处地平线的太阳。
她突然开口:“你那时说我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1)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20章 学校
“字面上的意思。”
新接了一个电话进来, 阮星蘅站在一旁接电话。眉眼都很冷淡,话也不多,大衣随着风刮起一角而后沉闷地落下, 好像从来不曾对人打开心房。
从姜黎的视角看过去, 他清清冷冷不似人间。
不明喜欢的,怎么看都应该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