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岛的壮劳力不少,他们能不能去砖窑厂干活呢?
砖窑厂工作可累可苦了,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这活!
不过这事不着急,等着跟王向红商量一下,他估摸着渔民们能受得了风吹日晒的苦,未必能受得了窑洞里烈火炙烤的苦。
此时相公岛的人还在抱怨:
“就是,我们队里的船都分了,有能耐的分好船,像我们这样的都是分了破舢板,平日里在附近捞点死鱼烂虾倒是饿不死,想赚钱是别想了。”
“赚什么钱?有能耐有本事有关系的才能赚钱,咱们就老老实实晒个太阳吹个牛逼得了。”
“满银挺有想法的,咱们应该跟着满银干,他愿意来着咱们搞进步!”
王向红问道:“项满银人呢?现在在哪里?”
众人纷纷说道:“满银出去了,出去借船了。”
“他今年买了一艘机动船,可是发动机出了问题,得去市里看看怎么回事,但自己去不成,得去借船拖过去。”
“这事挺费劲的,拖船去市里来回的不少油钱……”
王忆听到这话很奇怪:“船的发动机有问题,为啥不卸下发动机还要把船整个拖过去?”
项家一个青年摇头道:“他这船跟你们天涯岛的机动船类似,都是那种机械一体化的好船,但是很旧了,然后这个发动机就有问题了。”
“这船没有换过发动机,应该也没有大修过,所以发动机好些地方跟船体直接锈蚀了,咱拆不下来。”
旁边的青年笑道:“不是拆不下来,是不敢拆,怕一个拆不好坏了什么大件。再就是这种发动机有线路跟船体相连,拆下来发动机很容易就碰坏线路,这也是个麻烦。”
又有人问道:“王队长、王老师,你们今天过来有啥事吗?我们宏瑞队长在家呢,我去叫他?”
王向红问道:“项宏瑞在家里?他没出去忙活海上的活?我听说大包干的时候他包了三艘好船呢……”
“他这两天忙着借酒浇愁呢。”几个人纷纷发出哄笑声。
王忆明白了,低声对王向红说道:“估计是因为上头要撸了他的事?”
王向红点点头:“项宏瑞这个人是个官迷和财迷——上头撸了他是好事,否则他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然后他问一个汉子道:“老五,你们队里现在谁说的算?谁是新队长?我的意思是,你们换队长了没有?”
老五说道:“嗨,现在我们队里是乱套了,谁说的算?我也不知道谁说的算了。”
王向红又习惯性的点点头做回应,说道:“行,那你们忙着,我们在你们队里走走、转转。”
老五好奇的问:“王队长,你们过来有啥事吗?”
王向红笑道:“没事,就是溜达溜达。另外这位是市里来的技术专家,我们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跟你们队里进行一些合作,是吧,咱们共同发展……”
他话没说完,围在四周的人激动之下全站起来,而之前站着的全围了上来:
“啥?你们队跟我们队合作?合作啥?”
“我草,是不是领着我们赚钱呀?你们王家现在过好了,然后要拉我们一把?”
“王队长要说当干部还得看你这样的老革命啊,你是真一心为人民着想、心怀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穷人……”
大帽子一顶一顶的扣了上来。
社员们实在太激动了。
他们受穷太久了,一直看不到光明,日子过的苦!
而现在一些村庄生产队的日子过好了、经济发展起来了,这样显得他们日子更苦。
特别是婚姻问题难以解决,以往改革开放之前大家伙都穷,他们当中的青年还能靠着好品德、好相貌娶上媳妇。
随着人家村庄的渔民日子过好了,媳妇都往人家地头上跑,他们穷村庄穷地方没有人家愿意嫁过姑娘来。
这点天涯岛的后生深有体会。
之前三四年了,王家没进一个新媳妇,今年日子过好了,已经定了好几家,还有十来家的小伙子也跟对象处上了。
王向红能够预见到,明年肯定是生产队大肆进媳妇的好年头!
有一点项家人说对了,他这样的老干部真的是心怀天下穷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随着天涯岛日子过好了,王向红想拉扯一把同志们,但这事还没有谱儿,所以他就摆手说:
“嗨,同志们你们先别急,这事慢慢谈,你们相信我就行了,我要是能有办法帮你们一把,我肯定会帮忙!”
项家人纷纷点头。
这点他们相信。
王向红有这个好名声。
但到底怎么帮忙,王向红不张口,他们明白这得跟领导谈,于是有的去找项宏瑞、有的则摇橹出去找项满银。
王忆、王向红等人在相公岛上转着看,主要看这里的土山。
相公岛因为远离县城、经济闭塞,整个生产队仍然保存着的原生态、传统的生活方式。
从环境上来说挺好的,没有工业、没有污染、没有尘土,只有灿烂的阳光、清凉的海风,些许海鸥、海燕贴着海面飞过,时不时回到土山上的巢穴里,颇有几分悠然自得之风。
岛内好些地方保留着建国初期的风采,像是墙壁上刷的口号吧,斑驳的白灰和白漆经过风吹日晒脱落的厉害,但还能看出上面的字迹:
抗x援x,保家卫国。
坚定的走合作化道路,互助组共同撑起初级社。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
王忆行走在简陋颓败的老村里,入目看着这些标语口号和一些老物件,感觉这地方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直凝固在建国后的那个年代。
这是他来到82年后,第一次碰到比天涯岛还要困难的村庄集体!
第405章 小老弟,你得上位
他们正陪着盛大贵研究岛上的土山,有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哟,贵客临门、贵客临门,我说大早上的怎么有喜鹊在门口叫,原来是王队长和王老师你们要来啊。”
王忆听到这话暗暗笑。
外岛人要欢迎客人,都说‘早上xx有喜鹊叫’,这话他已经听过十几遍了。
到来的人是项宏瑞,相公岛生产队的队长——或者说马上就是前任队长了。
王向红跟他是熟识,到了人家门口且人家笑脸相迎,他自然没有不搭理的道理。
于是老队长就招招手跟他打了个招呼:“项队长,有几天没见……”
“嗨呀,还叫我项队长干啥?我哪有脸当这个队长了?”项宏瑞上来伸出双手握住王向红的手,满脸苦笑。
他把姿态放的很低,低到让王向红皱眉头:
项宏瑞可不是个低调人,他这会怎么表现的这么卑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项宏瑞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对王向红露出恳求之色:“王队长,借一步?私下里说两句话?”
他又对王忆说:“王老师,一起过来说两句话?”
王向红给王东阳等人打了个手势,三人走向海滨。
项宏瑞顺着山脚的沿海滩涂往前走,空荡辽阔的海上风卷残叶,天空中白云清绝,偶尔一扭头能看到后方码头上人影幢幢。
那是相公岛的青年和汉子们在热烈的聊天。
他们这里氛围孤独寂寥,除了山、除了天、除了海,身边除了三人唯有土山一座。
对于王忆来说,他看惯了繁华与喧嚣,这种清秋下的孤单还挺好的。
漫步在乱石滩上很适合去思考。
项宏瑞走了几步后叹了口气,说道:“唉,王老师、王队长,真是不好意思,这话我真没脸说出口!”
“那要不然别说了?”王向红跟他开玩笑。
王忆感叹。
多少实话都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
项宏瑞把这话当玩笑话了,说道:“唉,我之前吧,唉,真是的,我真不该乱来。也不是乱来,就是我一时之间财迷心窍了、嗯,人啊,唉,真的是、你说我这个人吧……”
长吁短叹。
支支吾吾。
王忆露出地铁老人的表情:这家伙在搞什么?
王向红直接说道:“行了,你有啥就说啥,别这么口不择言,你直接说,到底怎么回事?”
项宏瑞掏出烟来给自己夹了一支,又给王向红递了一支:“唉,是这样的,我之前大包干的时候犯了点错误。”
“大包干分集体的资产,具体来说是分船的时候,我、我利用职权之便给自己承包了船,沾了点公家的便宜……”
王向红一听这话面露不虞。
他最讨厌仗势欺人,很讨厌公器私用和沾公家便宜。
于是他就问道:“你既然知道这是犯错误,那为什么还去这么干?”
项宏瑞正要解释。
王忆帮他做了解答:“应该是项队长当时没料到这事会成为麻烦?或者说没想到这事会东窗事发让上头的领导给发现问题?”
项宏瑞苦笑道:“对,王老师的话不好听,但确实是事实。”
“我当时抱着侥幸心理,而且我也是给出了一些条件,嗯,给出了一些承包条件,生产队其他社员不符合承包标准,就我符合这个标准,所以我、是吧,你们明白我意思吧?”
王忆疑惑的摇摇头:“不明白,你给出的是什么条件会导致全队社员都不符合承包标准只有你家才符合标准?”
项宏瑞无语。
他无奈的看着王忆,不知道这货是真单纯还是故意拿话挤兑自己。
这些条件还用说吗?
自家有什么条件、别人家没有这个条件,然后就用这条件当标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