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钊回来吃饭吧,吃完饭再温书。”
这两句话先后响起,王忆听的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不对,王状元这小子得好好教育,他以后可是跟人起冲突把人给枪杀了的,得好好磨他的脾气!
大灶的烟囱也在冒炊烟,粮油那股独特的香味顺着锅盖下冒出来的热气往外窜。
王忆溜达着去看了看自己所属的小菜园,已经长出来不少菜苗。
这都是他施肥有功。
岛上土地不是真土地,天涯岛就是一座海底山,整体是石头,不过几万年时间里风吹来灰尘、落叶腐烂化作腐殖质,然后时间长了日积月累,慢慢形成了一些小块的土地。
这种土地都是在石头凹处,就像石坳台的大石坑,那里面如果填满泥土就会成为岛上一小块农田。
本来因为有丰富的腐殖质,这些土地土层浅但是很肥沃,可是岛上住人的历史太久了,每年都有人种田,以至于土地肥力流逝变得贫瘠了,很缺乏氮钾磷元素。
王忆蹲在学校的菜园前琢磨。
要发展天涯岛不光要发展社队企业,当然社队企业这条路必须走,还要走的踏实、走的长远。
另外也要发展农业。
岛上缺少农田不错,但不缺少山坳,可以从内陆运送土壤进行人工造田。
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工业也要踩着油门往前突飞猛进了,化肥尿素之类的生产厂家会迅速扩大规模,只要有了肥料那土地贫瘠问题就能解决,到时候岛上也就有了农业。
王忆想着点点头。
嗯,虽然这只是赵括纸上谈兵,可他觉得自己谈的挺不错,这构想可以发展着试试的。
他正在沉思,漏勺出来殷勤的冲他喊:“王老师、王老师,吃饭了!”
王忆拍拍手回去。
锅盖大开,大灶里满是水雾,一进去烟雾萦绕的。
香味很足。
锅里盘着一圈圈的大肉龙,等到海风吹走了水汽、降低了温度,漏勺拿出一条来切开:
面层蓬松,肉馅清晰可见,就像是卷起来的果酱面包。
一人一大块拿在手里,里面肉馅没少用酱油,所以不用吃菜了,直接吃这大肉龙就很好吃。
徐横和孙征南去找大蒜,他们做了蒜泥,用了味精和老抽来调味,把大肉龙蘸蒜泥。
王忆佩服,孙征南不愧是鲁省人,对大蒜那是真的热爱。
而徐横那边还在说:“吃肉不吃蒜……”
“等于没吃蒜。”王忆淡定的接上他这句话。
徐横一愣,说道:“不是,王老师你这不是废话吗?吃肉不吃蒜当然等于没吃蒜,这话应该说吃肉不吃蒜……”
“滋味少一半。”王忆又接了他的话。
徐横没话可说:“吃饭吃饭——嗯,真香。”
王忆也看他和孙征南用大肉龙蘸蒜泥吃的眉开眼笑,便也跟着去蘸着试了试。
嗯,好吃。
本来大肉龙只是香和咸,蘸上蒜泥后味道变得有一些刺激性了,确实风味更佳。
要吃晚饭了,来买东西的人挺多。
王忆便在门市部里一边吃饭一边卖东西。
他又摆出了辣片和辣条,过来买东西的大人纷纷买几张带回去给家里孩子解馋。
一分钱一张,实在是挺便宜,有钱没钱都能吃的起。
一顿忙活进入吃饭时间,这样人就少了。
王忆拿起大肉龙,有人进来笑:“王老师,吃着呢?”
是昨天早上在梅花滩上见过的卢根生,王忆和秋渭水吃过人家的现煮海鲜。
王忆答应过送他一壶酒,卢根生今晚来灯下聊,特意带着酒葫芦过来找他。
看看天色,现在岛上多数人家刚吃饭。
而卢根生是从外岛摇橹过来的,这意味着他很可能没吃晚饭——酒瘾就这么厉害,他绝对是让王忆答应的一壶酒给馋的,所以才这么早过来。
其实昨晚上他就来过,但王忆当时不在岛上,于是今天他又来了。
王忆言而有信,接过他酒葫芦打开一个新酒桶,里面是他在市场买的小牌浓香白酒。
这种酒便宜,一斤是十几块,一桶5l装的用不了一百块,可是它们味道也不错。
他买的是口碑比较好的一款酒,叫老窖佳酿白酒,洋河镇的酒厂酿造,说是高粱纯粮酒。
这酒在22年可能只是不错,但在82年相比一毛烧、九零大曲这种酒那就属于好酒了。
卢根生拿到酒壶闻了闻便露出欣喜的表情:“嗯嗯,这酒的味道真好呀,好酒,这是好酒。”
王忆问道:“你没吃饭吧?”
卢根生讪笑道:“在船上啃了个高粱饼子,也还行。”
王忆去给他拿了块大肉龙。
卢根生不好意思的接过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谢谢王老师,人家都说你大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大方,我沾你光了。”
王忆说道:“没事,以后赶海再去找你吃煮海鲜。”
“那你来,”卢根生立马答应下来,“我绝对把最好的给你留着。”
他看见门市部有凳子,便坐下吃着大肉龙喝了几口酒,一边吃喝一边赞叹:“这面卷子可真香,里面用了肉和大葱啊?难怪。嗯,酒也香,你这酒是高粱酒,回甘!”
王忆觉得喝酒回甘是扯犊子的话。
酒又没有糖没有淀粉,这怎么回甘?
卢根生连吃带喝美滋滋,然后他顺便看了看门市部,对里面东西大感新奇,看见柜台上的辣条辣片后问道:“王老师这怎么卖的?”
王忆说道:“两分钱一张或者一根。”
卢根生看看手上的大肉龙,已经有这样下酒的佳肴了,不必再浪费钱买下酒菜。
于是他摇摇头没掏钱。
吃过晚饭社员们拎着马扎板凳出来乘凉闲聊了。
五月下旬的晚上其实还挺清爽的,并不算热,不过已经凉气散尽,披一件衣裳出来聊聊天很舒服,所以现在灯下聊天的人多了起来。
第二天是礼拜二了,早上王忆正在指挥着漏勺煮秋渭水带来的炒面,结果王状元急匆匆跑进来喊:“王老师、王老师,你快去臭油锅那里看看,不大对劲。”
王忆赶紧拔腿跑,路上他问道:“怎么回事?”
王状元说:“就是刚才我跟我爹去看臭油坑,那里面掉进老鼠和鸟了,我没去看看能不能弄上来,然后看见臭油锅里的臭油一个劲的往上冒。”
他们迅速赶过去,这时候大胆也来了,正拎着一桶水急匆匆的要扑灭铁匣子下面的篝火。
王忆问道:“怎么个情况?”
说话之间他定睛看向铁匣子,铁匣子上面的沥青正在膨胀,眼看已经与铁匣子持平了,下一步就要冒出来。
大胆问道:“王老师,是不是得赶紧扑灭火?”
王忆说道:“扑灭火!”
油面还在继续上涨,一旦从铁匣子流出来落入篝火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知道沥青的成分但知道这是提炼石油或者干馏煤炭得到的化工产物,它们是可以燃烧的,而且昨天那个笤帚头燃烧后的结果已经给他们以教训了,这玩意儿燃烧起来很猛、烟雾很大!
一桶水撒上篝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熄灭了。
可是煮沸的沥青泡沫开始往外冒了。
大胆紧张的问:“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往外冒呢?”
王忆解释道:“火焰虽然熄灭了,可是这铁匣子底下温度还很高。”
“那要不要打桶水倒里面去给它降降温?”大胆问道。
“可别,让它自己冒吧,”王忆安慰他说道,“已经没什么事了,别担心,下面没有火焰了,它冒出来也不要紧。”
这时候王东义和技术员林关怀过来了,问道:“怎么了?”
王忆把刚才的情况说了说。
林关怀大惊:“肯定是有人私自过来点火了,我不是说这篝火起初让我来负责吗?”
他解释道:“这方形锅因为构造和材质问题容易出现受热不均匀问题,倒进去沥青后一旦火力过于旺盛那就会导致沥青溶解膨胀,你们看见沥青膨胀成泡沫冒出来就是这个原因。”
“幸亏你们把火给灭了,以能够导致沥青膨胀的火势来说,一旦沥青沫子冒出来那肯定会引发一场大火!”
王东义惊怒:“是谁点的火?是不是有人搞破坏?”
王忆说道:“搞什么破坏?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来咱这岛上搞破坏?肯定是有人帮了倒忙,想帮你们早早的把火给烧起来,让你们上工以后就能直接去干活,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林关怀说道:“那你们得跟社员们说说,以后别乱碰这东西,很危险的,今天全靠你俩及时发现危机,要不然我这次的工作要出现很大失误,单位肯定要内部通报批评我。”
说着他有些后怕,特意跟王忆和大胆握了握手。
王忆指向王状元说道:“这学生也起了作用,他去叫的我,他今天立功了。”
林关怀跟他握手,把王状元臊了大红脸,低着头脚底生风跑路。
大胆说道:“就该谢王老师,本来我也没想着这么早过来看看它的情况,不过昨天王老师叮嘱我这件事必须要小心,说‘疏忽一时、痛苦一世’,真的是这样。”
林关怀再次向王忆道谢,又赞叹道:“疏忽一时,痛苦一世,这句话说的真好,我要记下这个口号反映给我们单位。”
“还有宁可千日不松无事、不可一日不防酿祸。”大胆听他需要口号便再次俩了一句,“也是王老师教我的。”
王忆吃惊的看向他:“你记忆力还挺好。”
大胆说道:“我们家里人记性都好,而且你的话我是记心里头的,肯定记得住。”
王忆琢磨道:“你家里人记性都好?行,那我得个王状元上上强度了,这小子不是学不会,是他不学习啊!”
危机解除,他们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