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别说裴珏面色不佳,周沂心里也不大痛快,很是唾弃姜庆先。
裴珏沉声开口:“还有吗?”
姜庆先和方氏,还如何苛待过她?
周沂摇头,“姜姑娘十岁丧母,除服后不大出门,除了这桩事,邻舍也没其他印象深刻的事了。”
裴珏曲肘撑额,敛目不语,半晌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沂抱拳,“是。”
他走后,裴珏起身往窗边走去。
今夜云沉无月,只有不远处那昏黄的灯笼和小窗中露出的微光点缀着这暗夜。
裴珏偏头往姜窈房间那边看了眼,窗中无光亮透出来。
她应当是已经睡下了。
他微抿薄唇,收回了眼神。
*
姜家。
姜庆先纵有三个姨娘,但他最为宠爱的还是方氏。
她容貌秀美、温柔小意,每每让姜庆先沉溺于她的温柔乡,无法自拔。
是夜,姜庆先在方氏房里用过晚饭,便也没走,打算在这边留宿。
方氏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姜庆先老神在在地躺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
“这么晚了,就别做了,仔细伤了眼睛。”
方氏没抬头,只温和地笑了,“都做习惯了,哪儿那么容易伤眼睛?我本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
方氏出身不高,她父只不过是个微末小官,她又是庶女,这些活她确实是常做的。
姜庆先看着方氏那张在灯下越发娇媚的脸,蓦地想起了他的原配陶氏。
侯府贵女,那是真正的娇贵人,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性子也极为娇纵。
他们成亲后,陶氏何曾同方氏这般做过针线活?她只怕是怎么拿针的都不知道。
“给谁做的?”
姜庆先下了榻,坐在了方氏旁边,随意翻看了下她手中的活计。
方氏脸一热,头垂得更低了,“给夫君做的中衣。”
姜庆先便笑了起来,方氏就是这样的,事事妥贴周全。
他摸了摸那布料,竟觉得出奇的好,“这料子得花不少银钱吧?”
方氏闻言,忽地停下了穿针引线的动作,皱眉道:“不瞒夫君说,这料子原是我给大姑娘备下的,想着给她做两身中衣,谁知她不辞而别,料子又不能退,便便宜您这做爹的了。”
听她提起姜窈,姜庆先脸色沉了下去,“那混账东西,良心都被狗吃了,担不起你对她的好!”
方氏似乎极为不赞同姜庆先这话,她嗔怪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姑娘的?她虽不敬咱们这做父母的,但总归还是孩子,好好教就是了。”
姜庆先冷哼,起身去给方氏倒了杯茶,神色不悦地道:“她那性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教不好了。你看看咱们的娇儿、婉儿,打小就温和知礼、秀外慧中的,那不还是随了你这个当娘的?”
方氏抿唇一笑,“瞧郎君说的,娇儿、婉儿性子好,不也有郎君的功劳?”
“那是,”姜庆先轻挑地揉捏了方氏一把,“若没有我日夜耕耘、降下甘霖,你也生不出孩子来。”
方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染上红晕,嘤咛一声倒在了姜庆先怀里,两人又是好一通闹腾。
“夫君,咱说说正经的,”方氏按着姜庆先作乱的手,忧心忡忡地道:“虽说大姑娘离家,让咱们担心,也让郎君面上无光,但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跟孩子计较,还是要早些找到她才是,何通判处还等着呢。”
方氏越“体贴”,就越显出姜窈的不懂事来。姜庆先皱眉:“这都找了一月了,还是不见人。她失踪这么久,就算找回来,万一……那怎么跟何通判交代?”
他们找不到姜窈,对外称她重病休养,姜庆先却担心姜窈被找回来后已不是完璧之身,不好跟何峰交代。
方氏不赞同地道:“这有什么?何通判不仅是鳏夫,膝下还有好几个子女,就算大姑娘不是完璧了,他还能嫌弃不成?”
姜庆先沉吟片刻,忽地笑了起来:“你说得有道理,当务之急,还是要快些找到她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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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上门
翌日,姜庆先去衙门点了个卯,回府同方氏说了会儿话,便打算再出门找姜窈。
刚离开方氏的院子,门房便送来了一张拜贴。
姜庆先没接,吩咐门房:“送去后院给大娘子。”
门房垂首回道:“郎主,这是指明了给您的。”
给他的?
姜庆先疑惑地接过去,待看清上头的印鉴后,心忽地一跳,拿着拜贴匆匆往府外走去。
裴珏负手而立,正等在那里。
姜庆先没见过他,犹豫着走过去,试探着问道:“您是左都御史?”
裴珏淡淡地扫了姜庆先一眼——
这是个相貌出众的中年男人,但姜窈只有那么两分像他。
想来,她更像陶氏。
裴珏的眼风扫过,姜庆先竟觉得冷汗冒了些出来。
他可是听说了,裴珏查了一桩科举舞弊案,在延平府时也发落了几个官吏,整个广南可谓是风声鹤唳。
他不知道裴珏何时离开了延平府,不知他何时到的建宁府,更不知他为何会来寻他。
两人可没什么交集。
姜庆先垂着头,把这些年做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暗忖裴珏难道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姜庆先的惊慌失措,都被裴珏看在眼里。
他心底甚是不屑,这么个空有皮囊的男人,陶荣谦当年是看上了他什么?竟然舍得将唯一的爱女下嫁?
看来,陶荣谦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裴珏久久不语,姜庆先忍不住再要开口时,裴珏方道:“正是。”
确认了裴珏的身份,姜庆先又郑重地朝他行了一礼,颇为客气地问道:“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了。不知您寻下官,是有何要事?”
裴珏道:“此来实为私事,可否允我入内拜祭先夫人?”
姜庆先心头咯噔一声,裴珏来拜祭陶氏?他依稀想起,陶荣谦从前是授过裴珏课业,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裴珏竟然还能感念这份旧情,想着来拜祭陶氏?
他赔笑着道:“您真是想得周到,还请随下官入内。”
姜庆先躬身请裴珏入府。
裴珏颔首,随他步入姜家。
陶氏的牌位就放在姜家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姜窈走后无人打扫,门上已结了蛛网。
裴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姜庆先,直看得他讪讪地垂下了头,嘴里无力地辩解:“这些不长眼的下人,做事竟然这么不精细,回头下官定要整治他们一番。”
裴珏微哂,并未说什么,只示意姜庆先开门。
姜庆先推门,周遭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慌。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却见裴珏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淡然地进了屋。
姜庆先一愣,讪讪地放下了手,跟在裴珏身后进去了。
门口无人打扫,屋内亦然。
香案已积了一层灰,那牌位也蒙着灰。
裴珏略看了眼,意味不明地道:“看来姜主事对先夫人无甚夫妻之情,此处破败成这样,竟然也不管不顾。”
裴珏能来祭拜陶氏,肯定是感念陶荣谦曾经为他授业解惑的旧情的,姜庆先不敢顺着他这话接下去。
“您误会了,这都是下人不懂事。”
裴珏没理会他这话,只问道:“看这样子,至少有月余没有打扫过了,可对?”
姜庆先尴尬地点点头,从前姜窈在时,这里都是她来打扫的,自她离开后,那些下人知道方氏忌讳,怎会想着过来打扫?
裴珏没再说什么,取了香恭敬地祭拜了陶氏。
祭拜后,姜庆先请裴珏去花厅,命人奉茶,裴珏倒也给了他这个面子。
“您来一趟不容易,不如在寒舍小住几日?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裴珏是镇国公嫡幼子,如今更是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左都御史。
姜庆先当然想攀附一二。
“此事再议,我此行还有一事。听闻你与先夫人有一女?”
姜庆先点头,“正是。”
裴珏扫了他一眼,淡声问:“她现下可在府中?可否请出来相见?”
姜庆先闻言,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他这会儿上哪儿去找姜窈?
他犹豫片刻,想用蒙其他人的说辞来搪塞裴珏。但不待他开口,裴珏又道:“家母知尊夫人仙去,对令嫒牵挂多年,遂命我前来,接她一道去京城。”
姜庆先到了嘴边的话慢慢咽了回去。
镇国公府竟然要接姜窈去京城?那丫头竟然还有这般大的造化?
姜庆先飞快地盘算了起来,镇国公府这个档头来接姜窈,那绝不仅仅是因镇国公夫人牵挂她,没准就是受了陶氏所托,想替姜窈寻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