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沈寂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对空气说,“我先去洗个澡。”
仿佛她已投怀送抱,甚至主动地向他求……
孟回极力忍住笑,简直叹为观止,和他比起来,她的剧本无疑弱爆了,一招毙命什么的,这才是情场高手该有的高端操作啊。
男人又看向她,灯下,琥珀色瞳孔清透,有深深浅浅的光在跃动,眼神却格外清正,毫无轻浮之色:“要一起吗?”
孟回的心像被什么牵动着,跳得又重又急,她抿了抿微干的唇,很轻地“嗯”了声:“要。”
她以为片场要转移到浴室,结果并没有,他唤醒了控制面板,在上面轻点了下,浴室开始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是智控式浴缸在放水。
水声里上演着窃听者以为的风花雪月,而他们则是默契地进入了静默状态。
孟回后知后觉地想起某个严重的问题,打开笔记本写道:“他们会查我的身份吗?”
作为唯一攀上沈先生这根高枝的桃花,树大招风,刚刚还挑衅地蓄满了仇恨值,不引人注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寂点点头。
火都快烧上眉毛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孟回直接向他亮了底牌:“逃婚中,不能暴露身份!”
沈寂早就知情她逃婚的事,神情仍波澜不兴,眸色倒是深沉了三分,同样以文字回她:“他们必然会查,但不会查到你。”
简单一句话,蕴含了无数深意,孟回秒懂,顷刻间松了微绷的心弦,确实,以他的能力,完全足以护住她。
她以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情似水的眼神看过去。
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垂,银灰色衬衣扣子系到了最上面,喉结锋利如刃,完美地融合了禁`欲和性`感两种气质。
她忽然有种想扑上去,假戏真做的冲动。
不用想也知道会被拒绝。
孟回百分百确定,他对自己有感觉,而且是男人对女人的感觉,但他在试图抗拒她的接近,只想和她做朋友,为什么呢?
难道这么多年了,他还在为前女友守身如玉吗?
他就这么喜欢她,这么放不下她?传说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其实关于前女友,只是由几本言情小说引发的猜测,不确定是否真有其人,也许是别的原因?
孟回不喜欢猜来猜去,直截了当地写下问题:“你家二楼书房里的言情小说是你前女友的?”
写完一偏头,男人已经阖眼睡着了,呼吸声平缓,浓密长睫在眼睑下印着阴影,恰好覆在染了倦意的淡青色上,她以目光为画笔,描出他的轮廓,山根,鼻梁,薄唇,无一不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从小到大,除了爸爸,孟回从没和别的男人待在同张床上,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是同床共枕了。
室内静得只剩空调轻微的运作声,冷气温度偏低,她感觉脸更热了,慢慢地靠近他,侵占领地似的,先挪一点,再挪一点,最后额头抵着他微凉的手背,她像只慵懒的猫儿,闻着清冽气息,心神荡漾地醉在了春夜里,逐渐失去意识,跌入梦境。
沈寂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在她刚有动作时就察觉了,但没阻止,直到她温热的呼吸徐徐落入指间,他缓缓睁开眼,关掉了大灯,只留一盏柔和的壁灯。
她对他毫不设防,睡得很熟,精致鹅蛋脸白净如瓷,红唇微张,仿佛一朵含苞欲放的花,笔记本丢在身侧,打开着,沈寂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你家二楼书房里的言情小说是你前女友的?
此时已是夜阑人静,窗帘没有完全合拢,透进一束溶溶月光,正好映在床角,他就在这团光里低头凝视她的睡颜,忽地勾起了唇角。
好一会儿后,沈寂执笔在她的问题下面写了两个字:不是
他合上笔记本,放到床头桌,依稀听到了门铃声,翻身下床,调高空调温度,悄无声息地走出去了。
沈寂穿过客厅,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意想不到的访客,他神情几乎立时冷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孟楠在消防楼道里藏了许久,自以为做足心理准备,但一见到他,突然就崩了个彻底,面上紧张之色暴露无余,她鼓起勇气:“沈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她抬步想往房内走,沈寂随手关上了门,语气疏离得拒人千里之外:“就在这儿说吧。”
“可是……”
孟楠犹豫地瞥了眼墙上的监控,决定豁出去了,等她把秘密说完,他必然会护她周全。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和盘托出:“沈先生,我是钱董派到您身边的,为的是打听此次和卡恩先生合作的相关机密。”
两年前,孟楠在柏林音乐厅对他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上个月接到钱董指派的任务,知道是他,她无疑欣喜若狂。
“沈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当您的眼线,密切留意钱董的动向,随时向您汇报。”
说白了就是想中途背叛原主,当双面间谍。
事实上,在桥边那晚,沈寂就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德语翻译孟楠是钱董的人,由于和卡恩先生团队的会议涉及到项目核心机密,绝不能外泄,他有意取消会议,尽管会延误时机,影响后续合作。
不料跨海大桥发生连环车祸,孟楠因脑震荡进了医院,恰在这时,孟回出现了,某个计划瞬间在他心间成形。
她以为他认错人了,实则不然。
沈寂清楚她在柏林留学七年,完全能够胜任德语翻译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他信任她。
于是,主动引她入局。
可她似乎和卡恩先生的翻译有私人恩怨,他也无意将她牵扯得太深,当场让高助理结了薪水。
“沈先生,”孟楠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又交出了有力的砝码,“从一开始我就偏向您这边,从未向钱董汇报过重要机密。”
沈寂云淡风轻地反问:“你确定接触过重要机密?”
什么意思?
孟楠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后退,直到背部撞上了墙,她猛地反应过来,他早就知道她是钱董的人,所以从始至终都防备着她,那些所谓机密资料,只是他想让她看到的而已。
如果她如实向钱董汇报,无疑会掉进他设计的圈套。
沈寂从不将事情做绝,给她留了一丝余地:“你明天找个理由自动请辞吧。”
见他转身要回房,孟楠着急地喊住他:“沈先生!孟回也是不怀好意接近你,我听说她私生活很乱的,为了勾引男人,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你别被她骗了!”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孟楠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能感觉到,周围迫人的低气压,都来自眼前的男人。
沈寂眉眼似凝结了雪霜,声音听起来更是没有温度:“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轮不到你来评价。”
“孟楠,你被解雇了。”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哪里都比不上。”
门被撞上,孟楠怀着希冀而来的心如坠冰窟,哪里都比不上吗?此刻她意识到,他之前对孟回的关注和偏纵也许只是假象,在商界翻云覆雨的冷情资本家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正如严涛所说,他只是想玩玩孟回而已,等新鲜感没了,照样弃之如敝履。
资本家怎么会有真心呢?
她总会等到孟回被抛弃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回回: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吧
寂寂:上一秒,做事不能太绝。下一秒,什么,她讲我老婆坏话?!炒了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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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寂返回主卧, 看到床上的人从睡在床边,变成睡在了床的对角线,还从被子里露了只脚出来, 指甲修剪整齐,泛着浅粉色,他弯腰捡起掉在地毯的枕头放回原位, 一只手从她颈后穿过,另一手轻扶着腰身, 帮她调整了睡姿。
他动作轻,她全程不受打扰, 兀自睡得深。
对沈寂来说,卧室是最私人的领域,平时除了必要的清扫工作,从不允许别人进入,而她此时就睡在他曾睡过的床上,他非但没有产生排斥心理,反而被勾出了潜藏体内深处的燥意。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到主卧衣帽间,拿了睡衣, 虚掩上门,进了隔壁客卧的浴室。
他取消了花洒设定的恒温,把温度往下调了几度, 微凉的水流自头顶浇落, 如同小块的冰迅速融化在烈火里,根本压制不住那股热。
锁骨中间, 有一小粒红痣, 衬衫扣子系得紧, 鲜为人知,冷白的皮肤沾上水,像白纸上描了红砂,分外性`感。
沈寂有着自律且严格的身材管理,水珠沿发梢滚落,从锁骨到线条分明的肌理,人鱼线蜿蜒而下,水珠在某处汇聚,又分了流,漫过修长的腿,地面水光淋漓,墙面上折着一道微弯的影子。
半小时后,沈寂洗完澡,随意裹上浴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他取了支红酒,来到露台,天边挂着一轮满月,繁星同样熠熠生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欣赏月色的心情。
醒酒的间隙,沈寂点燃了一根烟,他在白色烟雾里眯了眯眼,望向深夜里的海,潮水涨涨落落,零星橙黄渔火点缀在港口,平添了几分寂寥之色。
沈寂往烟灰缸里按灭了烟,仰起头,下颌线呈出凛冽的弧度,他在夜风中短发微乱,一口饮尽半杯红酒。
倦意涌上眉心,他指腹轻按两下,解锁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很快就显示通话中,接电话的是郑永恒,资深华人心理咨询师,也是他的私人医生。
郑永恒正要问他是不是又失眠了,却听到他说:“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女孩。”
郑永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毕竟这么些年,他们的对话中从未明确出现过异性,过去郑永恒曾经试图将话题往上面引,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便默认这是禁忌话题,听他主动提起,难免感到意外:“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露台栏杆上开着浅紫色的花,有风吹来,花影颤动,一簇簇香气萦绕在沈寂周遭,有点像她身上的气息,时浓时淡,从抽象催生出具象,脑内浮现她在床上熟睡的画面,他的思绪受到了干扰,好几秒才开口:“有点坏。”
郑永恒在本子上写好记录:“怎么坏?”
沈寂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就夹在指间,花香果然被冲淡了,他同样淡淡道:“她想目垂我,但又不想负责。”
郑永恒沉默又沉默,光是那张脸就够引人垂涎的了,加上卓尔不群的绰约气质,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想目垂他的女人多了去,但哪个不是被拒之门外?
郑永恒按捺住没问她成功了吗,换了个更有针对性的话题:“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亲了她,”沈寂直白道,“在她睡着的时候。”
郑永恒震惊得不行,拿远手机,确认是沈寂的来电,他喝了两口咖啡平复心情,一针见血地问:“有没有想更进一步的……冲动?”
“有。”就在刚刚,而且不只刚刚,但他克制住了。
郑永恒意识到也许找到了解开他心结的突破口:“能多和我再说说她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具象画面再现,历历在目,黄昏的红花楹树下,乌发红裙的她,笑靥如花的她,得意狡黠的她,哭得楚楚可怜的她,得寸进尺的她,柔软窝在他怀里的她……
沈寂却无意再多说了:“先聊到这儿吧,再见。”
他掐断了通话。
也许有了酒精助眠,沈寂是夜难得睡了个整觉,可梦里总有团朦胧的红色雾气,无论他怎么追,始终若即若离,抓不住,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