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缘分,大喜事,我们家明华,这就要做王妃了。”袁氏最后笑道,心里自觉有些好笑。
亏得当初她还想着,没指望陆明华有什么出息,只要不为伯府招祸就好。结果呢,现在陆明华要做王妃,她这个过继来的母亲,也要一步登天了。
这么好的事,天底下都寻不出来几件,竟让她给遇到了。
“娘,您别打趣我。”听得王妃一词,陆明华总算捡起了些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生气,都没来得及深想,那圣旨下后,她就是正儿八经的瑞王妃了。
“我看那瑞王,是真心待你的,你啊,以后就别胡思乱想了,啊。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若说之前还有些忧急,这会儿袁氏简直是再放心不过了。就瑞王爷这副样子,就差没把明华捧在心尖子上了,这样的在意,还能有什么事。
陆明华忍不住轻笑,前面陆成文请燕元华坐下,燕元华转而看向陆明华,想和她坐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一笑。
留在侯府用了午膳,燕元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陆明华方才得了空,能和陆成文夫妻二人说说话。
“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虽然有些紧但你不需要担心,我和你娘这就开始给你准备嫁妆,到时候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陆成文没说别的,只是含笑看着陆明华道。
陆明华这才想起,原来婚期定在了二月。
二月廿六。
今日除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要出嫁了。
“爹,我不担心。也无须这般隆重准备,都没事的。”陆明华眼睫轻垂,总算有了些不好意思。
“嫁女儿这样要紧的事,哪里能不隆重,你啊,就别管了,好好等着就好,一切,都交给我。”袁氏接过话,笑着看她,说,“不是说明天要进宫陪太后,还好前些日子为你做了过年的衣裳,你好好准备准备,有什么不够的就告诉娘,娘给你想办法。”
“多谢娘亲。”陆明华笑着应了,就听外面丫鬟禀报,陆耀忠回来了。
陆耀忠进了门,先请过安,就稀奇的看着陆明华,说,“妹妹,你真的要嫁给瑞王,做瑞王妃了?”
他在五城兵马司当值,中午正休息,就见自家上司一脸笑的找到他,开口就说了这件事,直接就把他弄愣了。一直到最后,上司说这样的大喜事,放他半天假,让他回家,他都没能回神。
实际上,直到现在,陆耀忠都还有些恍惚。
“胡说什么,”袁氏等他,说,“什么真的假的,早上刚到的圣旨,千真万确的事情,哪儿有什么真假。”
陆耀忠睁大眼,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印象中的陆明华,经历坎坷,很是可怜,可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兄长是怎么知道的?”陆明华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问道,她更在意的是,圣旨的内容应该没传出去吧?
忍不住拽了拽帕子,她看着陆耀忠的视线难得的有些不淡定。
陆耀忠老老实实的说了,憨笑一声,“这么大的喜事,难怪我上司这么做,是该回来看看。”
忍不住轻吐一口气,陆明华有些惊讶于这个消息传开的速度,不由出神。
一家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陆明华才告退离开,一路上见到的丫鬟下人们都满脸喜色,对着她也更加恭敬,瞧着她的目光既小心,又好奇。
等回了院中,李嬷嬷众人更是满脸的笑忍都忍不住,一叠声的贺喜。
陆明华被她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样子弄得不好意思,连声说,“好了,好了,我今天这贺喜声,都听得厌了,快歇歇吧。”
“小姐又胡说,贺喜声哪儿有听厌的,您以后定然天天都能听见,想厌都厌不了。”
“嬷嬷,”陆明华轻嗔,哪儿来的天天都有贺喜声。
见着几个丫鬟也还想说话,她忙催了她们去找了衣服首饰出来,准备先安排好明日要穿戴的东西。
陪着太后去大朝会这样的大事,可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闻言,众人顿时都紧张起来,一番忙活,选出了好几身穿戴,陆明华到时候穿上一身,剩下的备着。
这般折腾着,一天竟好似很快就过去了一般。
文安伯府一片喜乐,可其他几个地方,就算得上愁云惨淡了。
安国公府,宁思堂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把玩着刚入手的古玩,闻言一失手,价值千金的花瓶便落地摔了个粉碎。可他完全顾不上这心头好,反而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赐婚?”
那陆氏不是和离之身吗?他以为着瑞王再怎么喜欢,也不过是暂时而已,可他听见了什么,圣旨赐婚陆明华为瑞王正妃?
下人使劲点头,说,“真是,听说是瑞王亲自去宣的旨,溢美之词不绝,说了许久呢。”
宁思堂来回渡步,最后命人立即去安排宁云蟾和那陆明熙,把两人连夜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心疼,因此,之前在燕元华命他纳了陆明熙给宁云蟾做妾后,他自觉已经让瑞王熄了怒火,就没再想着送人走,而是留在府上养着。
可今天这个消息传来,瑞王显然是真把人放在心上的,那他就不能心存侥幸了。这便送走,和国公府撇清关系才是正理。
身为安国公的庶长子,虽然不太受看中,可宁云蟾的院子也是极好的。
地方宽阔,富丽奢华,往日里丫鬟下人往来,嬉笑言谈好不热闹,可最近,自从宁云蟾受伤,不少人自觉跟着他没出路,都想了办法去到别处,院中剩下的人也敛了喜色,整日里竟显得暮色沉沉。
宁云蟾在床上躺着养伤,脾气一日比一日暴戾,之前还有下人抱着一颗忠心伺候,可近日里也越来越受不了了。索性,还有一个人在——
陆明熙面容青肿,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样貌,一双眼神更是麻木的躲在宁云蟾屋内的角落里。
“给我滚过来。”宁云蟾没睡多一会儿,就醒了,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比难受,可更难受的却是大夫说,他再也好不了了。
他的骨头都断了,就算接上,以后也长短不一,是个残废了。
陆明熙浑身颤抖,看着宁云蟾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恐怖至极的怪物,她不想过去,可在外面两个嬷嬷的目光中,还是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若不然,那两个嬷嬷会压着她过去,然后宁云蟾就会命她们不停的掌她的嘴。
“我渴了。”宁云蟾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阴戾,仿佛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般。
哪怕已经被他看了许久,陆明熙还是不能习惯,她止不住的惊恐,抖着手去拿起茶杯,亲自去喂宁云蟾。
茶水入口,宁云蟾呸了一声,怒喝,“这么凉,你是想冻死我吗?”
陆明熙手一颤,忙取了回来,又去找热水。
院中没有人理会她,想要热水,得她亲自去烧。短短的几天而已,她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持着茶炉里的火不熄,还有怎么快速的燃起来。
手上的扇子不停,碳火燃起,茶壶迅速里的水迅速变热,她满脸麻木,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
宁云蟾还在等着,要是她太慢了,会被惩罚。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之前保养的娇嫩白皙的手指,这才多久,就已经变得粗糙,上面还有些疤痕,有烫伤的,有割伤的,有磕碰的。
陆明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不就是给宁云蟾传了信让他去找陆明华吗?为什么他四肢都断了,为什么她会成了他的妾,为什么他这么恨她。
陆明熙不懂,宁云蟾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只是一味的折磨她。
“姨娘,快些,公子等急了。”外面嬷嬷不轻不淡一声,骇的陆明熙心里一紧,忙加快了动作。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她偷耳听了一下,原来是国公那里来人了。
嬷嬷顾不上再看着陆明熙,忙回去等着,想知道国公都传了什么信来,准备怎么安排他们家公子。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来人使唤她们快收拾好大公子的东西,准备一会儿就走。
院里侍候的下人心里一凉,顿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被宁云蟾选中跟着离府。
嬷嬷也怕,不过能做到她们这步,手里都有些路子,心下稍安,选中些人开始收拾。
屋里,宁云蟾心都凉透了。
“父亲要送我走?没问题,可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要攥紧手,但传来的只是隔壁上尖锐的疼痛,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死死的盯着管家。
管家面色不动,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他以前恭恭敬敬伺候的大公子一般,却也没有冒犯,只是淡淡的说,“今日宫内降旨,封文安伯府陆明华为瑞王妃。”
宁云蟾脸颊抽动,难以置信,“那陆氏已经是个残花——”
“公子慎言。”管家厉声打断。
宁云蟾咬紧了牙根才没让自己接着说下去,管家不说话,等了一会儿,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才继续说,“公子宽心,公爷为您安排的庄子虽然远了些,但是当地也算得上繁华,断不会少了您的吃穿享乐,只是不能回京而已。”
远了些?宁云蟾几乎都想冷笑了。
他在京中,可那庄子在哪儿?在遥远的显州。到了那里,他的的确确是这辈子都别想着回京了。
他不甘不愿,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闭上眼睛,咬牙要了些东西。
这些安国公早就吩咐好了,只要不过分,管家全都应下,当天下午,一辆马车就载着人,离开了京城。
大年三十,除夕这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一行人,却要赶往遥远的显州。
眼瞅着京城被抛在身后,陆明熙几乎绝望,她疯了一样挣扎想要下去,想要回去,但身上的绳索将她捆的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直到晚上在驿站歇下,她才被解开,被嬷嬷压去了宁云蟾那里。
宁云蟾死死的盯着她,一下午无法排解的怨恨在见到她的时候,顿时都涌现出来,他阴狠的冷笑,让嬷嬷动手打。
要不是她,要不是陆明熙骗了他去找陆明华,他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嬷嬷毫不留情的打着她本就青肿的脸,一开始陆明熙还能哀嚎,到最后,连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断断续续的□□。
宁云蟾一直没喊停,可嬷嬷却不敢再打了,看向他迟疑的说,“公子,再打怕就要出人命了。”
“把她给我泼醒。”宁云蟾有些不宁愿,盯着陆明熙忽然笑了一下,说。
嬷嬷立即照做。
冰凉的茶水落在脸上,陆明熙□□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迟迟回不过神。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是吗?”宁云蟾充满恶劣的看着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知道真相后露出的表情了。
陆明熙立时看向他,眼中睁大,衬着那张消瘦的脸,一时竟有些骇人。
“因为你的姐姐,陆明华,和瑞王勾搭上了。瑞王踩断了我的四肢,又让我爹安排你做我的妾。而就在今天,宫里下旨,赐陆明华为瑞王妃,所以,咱们俩就被赶出了京城,你明白了吗?”
陆明熙眼睛睁的更大,几乎让人怀疑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宁云蟾哈哈大笑,他自己觉得难过,可有陆明熙这么个更惨的陪着,他竟然感觉好些了。
是,他是贪花好色,冒犯了陆明华,可陆明熙呢?她要是乖乖的,和她姐姐打好关系,等陆明华做了瑞王妃,还能少了她的好处。
这个傻子,傻子!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陆明熙翻身踉跄着想要起身,口中嘶吼,“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陆明华,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她和离了,连魏云台都不要她,她怎么可能,她根本不可能做瑞王妃,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陆明熙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别自欺欺人了。”宁云蟾冷笑,看着她发疯。
“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陆明熙喃喃,躲在角落里缩了起来,谁叫都跟听不见一样。
第二日,她倒是好些了,被嬷嬷盯着伺候宁云蟾,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往日还能看见惧怕不甘怨恨,如今竟然什么都没了,整日里愣愣的,不管宁云蟾怎么折腾她,她都没有反应。
这样几日下来,宁云蟾觉得无趣,也懒得理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