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所不知,之前您常去的那家首饰店就是表小姐开的。”
这她还是有所知的,就在几天前。想到她之前在那家店子里头花了那么些钱她就肉疼,早知道那家店背后的老板是云依依,她去那儿买东西哪里会给钱的,就该看中了拿了东西直接走才是,她堂堂将军府主母,云依依的亲姑母,能去云依依开的店子,那就是给云依依最大的支持,捧云依依的场了。她不找云依依要钱就算好的了,哪里还会给钱。
想到这里她就不甘心,总觉得自己损失了好几千、几万两银子。
她拿起笔决定给身在云洲的哥哥写封家书,她觉得这次云依依的“离家出走”给了她翻身的机会。
方大将军是看重哥哥的,之前方大将军回来的时候曾几次与她谈起哥哥,所以她才会去与哥哥和解,邀请云依依来京城治病。
这次回来,在她做的事被方大将军发现关禁闭之前,方大将军也几次与她说起哥哥,言语中全是赞扬。还让她好好待云依依,说哥哥是个人才,让她与娘家多联系。
虽然她当时被醋意蒙混了头脑,觉得方大将军之所以这样说是被云依依的美貌给迷昏了头脑,听了那狐狸精的哭诉,以为她虐待了美人,来给云依依撑腰的。
但现在想来,他说这些话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哥哥。
方大将军曾不止一次的说她哥哥的好,说要与哥哥多加往来。
如果方大将军这么看重她哥哥的话,那云依依离开将军府无疑会拉远方大将军与哥哥的距离,这并不是方大将军想要看到的事情。
如果她能出面,以妹妹的身份把云依依离开将军府的罪过全都归到云依依身上,让哥哥认为云依依之所以会离开将军府完全是因为她自己不懂事,跟将军府,跟方大将军并没有关系,那她岂不是立了大功,方将军说不定会因此而原谅她。
她拿起纸笔,写了书信与云县令,将云依依来京城后做的所有过分事如数家珍的告知了云县令,至于云依依为什么会这样做,以及她和方大将军是如何打压,欺负云依依的只字未提。
她托人把书信送去云洲,并在送去云洲之前让方大将军先拿到了这封书信检查了番,知道了她做的好事。
云依依搬出将军府,自然又生出了许多的闲言碎语,本来就声名狼藉的云依依现在的名声更加的差了。原本在京城学院认识的朋友现在全都与她断了联系,好像跟她说一句话,看上一眼就会不洁一样。
方盛惜倒不嫌弃云依依,可是身为方家人,云依依与将军府闹成这个样子,云依依直接让方大将军在满城人的面前丢了颜面,方盛惜身为将军府的嫡长女,自然是被禁止了她与云依依再有往来了。她现在被方大将军老老实实的关在家里,接受宫中请来的管教嬷嬷和女先生的指导,为做皇后而刻苦学习呢,根本没机会出来和云依依见上一面。而且就算见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站在哪一边。
最让云依依烦恼的就是铺子里的生意,自从她被绑架的事出了以后,首饰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生意惨淡,已经接连两个月处于亏损状态了。
云依依不得不想想办法,改变经营方针。
她把首饰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叫到了府里,详细了解了铺子现在的情况,商讨要怎么改变。
结果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将军府的表小姐本来就是个浪荡子,先前在将军府被将军府主母管着还好,现在放出来彻底的不要脸面了,大半夜的叫男的去府上,指不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事情越传越烈,最后变成,云依依院子里的伙计,小厮都是她的姘头,云依依天天在家寻欢作乐,夜夜生欢。
这些云依依都没放在心上,别人的嘴长在别人嘴上,堵不住的,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在意,那他们说什么就与无关了,太过在意,为此气出病来,才不值当。
云依依开的首饰铺子走的是高端路线,铺子里买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针对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可官宦人家的女眷最在乎颜面,就算云依依店子里的东西再好,她的声誉坏了,她们也不会到她店子里买东西了。毕竟她们买东西都是为了炫耀的,买她家的东西不仅不能够成为炫耀的资本,还会成为被人嘲笑的对象,那谁还会来她店子里买东西呢?
云依依相当于失去了所有的客户源,掌柜的提议改变战略,把铺子里的首饰换成档次低一点的首饰,主要对象面向广大的老百姓,说京城比云洲还要富饶,京城百姓的购买力应该是不错的。
云依依摇头,没有同意。
一来,她店铺所在的地界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整条街道的店面买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最爱逛的就是这里,相反平民老百姓倒是鲜少来这里。如果要降低店铺里首饰档次的话,就要换个位子,重新开一家铺子起来。
二来,从她做生意开始,走的都是高端路线,从原材料,到设计花样的画手,再到制作的首饰的师傅请的都是一等一的,现在让她放弃高端路线,相当于重头再来,云依依并不愿意。
“还有一种人买得起我们的首饰。”云依依单手托着下巴,边思考边说。
掌柜的洗耳恭听。
“教坊司里的人。”云依依说。
如果说能买得起她店里首饰的除了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就属青楼和教坊司里的姑娘了,而且她们也乐意花钱买这些东西,胭脂首饰就是她们赚钱的工具,打扮的越漂亮,她们赚的越多,因此她们在首饰上面舍得花钱的很。
掌柜的点头,认可云依依的说法,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眉头微蹙,几度欲言又止。
“李掌柜可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小姐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李掌柜犹豫了下,继续道,“现在大家知道店铺背后的老板就是您,如果我们将铺子面向青楼和教坊司的女子开放的话,恐怕对小姐的名声有损。”
云依依笑了笑:“我现在的名声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有不有损的。这些都是虚的,什么都没有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来得实在,就这样去做吧。”
云依依当即拍了板。
果然,首饰铺子的方案一出,派人专门去几大有名的青楼和教坊司里宣传了一波,铺子里的生意果然上来了。
只是苦了周围店铺里的老板,这条街上原本都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如今混入了青楼和教坊司的女子,让这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自觉受到了羞辱,但青楼女子上街并不犯法,而且能买得起云依依铺子里首饰的妓子都是小有名头的名妓,谁又没一两个相好的达官贵人。就是这些夫人小姐们回家哭泣,说不愿与妓.女同行在一条街上,家里的老爷们也不敢下令不允许妓子们上街,谁知道会不会得罪更高一层的人物?
这些都与云依依无关,她在乎的只是她店铺的营业额又回来了。
第59章 受伤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云依依腹背受敌,云依依从一个受人追捧的将军府表小姐,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而不及的过街老鼠。
要说云依依心里没有一点失落是不可能的, 而更让她失落的事,是这么长时间柳先生都没有出现过。
以前她在将军府里住着, 柳先生不方便来就算了;现在她搬了出来, 还是没见过柳先生的身影,就是首饰铺子, 他也再也没有去过了。
“或许他跟其他人一样,听信了流言的话,躲着不见小姐呢。”沈渝洲看出了云依依的心思,酸溜溜的说。
云依依悠悠的望着天边, 问自己,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吗?
他和其他人一样,又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会听到一样的流言, 知道她现在的名声有多差, 如果和她有联系他也会受到世人的白眼和嘲讽;
不一样的是那天去救她的人就是柳先生的人,她有没有受辱柳先生最是清楚,知道那些个流言都是假的。
所以, 他会怎么选择?
她搬出将军府已经有半个月了, 然而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派个人来传个消息都没有,云依依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想起她遭遇绑架那天,柳先生也没有亲自赶来,据说是府上来了公主要招待。
云依依心底里那片好不容易敞开了的波澜的海洋, 再一次关上了大门,陷入一片寂寥与黑暗。
沈渝洲最近确实很忙, 白天要以沈渝洲的身份陪在云依依身边,在府里做着各种事情;晚上要带上柳先生的面具去飞天阁解决各种事情。
为了救云依依,不耽误一分一刻,不让云依依遭受一点伤害,他当时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毫无保留。如今他明里暗里的势力都明晃晃的摆到了众人的面前,成了大家的眼中钉,现在朝中有许多人向皇上弹劾他,说他私自屯兵,蓄意谋反。
皇上虽没听信朝中之人的话直接将他拿下,但他私养大量暗卫的事总归是事实,他为了表示衷心,将这些人全都出卖了,交给了皇上,皇上将这些人全部都暗中处置了。
这才保住了他自己的一条性命。
至于飞天阁的人也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被各部门的官员打压唾弃,没了往日的风光,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为了救云依依让他损失惨重,险些丢掉性命,但他一点也不后悔,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云依依重要的。如果云依依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发疯的死掉。他心中掩藏着的嗜血的本性会苏醒,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这些人了。
没了暗卫的保护,沈渝洲之前得罪的仇家都开始蠢蠢欲动,派了杀手堵在皇宫与柳府的路上暗中行刺。沈渝洲躲过一波又一波,总有失蹄的时候。这一日,几波杀手埋伏在了同一天,沈渝洲解决了一波人,结果被另一波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的给暗算了,中了他们的飞镖。
他捂着胸口,飞跃在房顶上,越过一家又一家的屋檐,终于甩掉了追逐他的杀手。
然而他也体力不支,摇摇欲坠,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来到了云依依的院落,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她面前,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他。
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云依依的回报。
悄悄的消失,等时间久了,云依依対他的感情也渐渐的淡忘掉,不是他的风格。
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翻过云依依的院墙,栽倒在了她的院中,昏死了过去。
随即被巡逻的小厮发现,当作贼人就要处置。也是他命不该绝,云依依这几天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披了件衣服推门而出:“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有个贼人闯进了院子。”小厮禀报。
云依依上前,小厮小心的持剑护在她的身前。
“柳先生?”熟悉的银色面具,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把他抬到我的屋里去。”云依依吩咐。
“小姐!”丁玲惊叫出声,“那可是您的闺房。”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也认出了这是柳先生,知道他是从土匪手里把小姐救出来,対小姐有恩的人,小姐不会见死不救,但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做有损闺誉,提议道,“不若把他抬到我那里去吧。”
云依依同将军府闹翻,搬来的仓促,这间院子是大,但物件还没买齐,到处都空空的,除了必须的东西,其他东西都还没来得及买。厢房什么的也都还没有收拾,现在去捡也来不及,也没有多余的被褥。
“抬到我房间去吧”云依依看到沈渝洲紧捂着胸口的手,被鲜血染得满是鲜红,没有犹豫,吩咐道。
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丁玲也不敢多言,赶紧叫人去厨房烧了热水,又赶紧去外面找郎中来。
沈渝洲被人抬到了床上,云依依坐在床边,用温水替他擦拭手上的血迹。她盯着他脸上的面具,上齿咬住下唇,伸出手放在他的面具上,下定了决心,正准备揭开,一直沉睡着的沈渝洲突然动了一下,紧捂着胸口的手松开,突然抓住云依依的手腕。
“不要,不要揭开。”他紧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喃喃的说,也不知是睡是醒。
云依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神来:“好,好。”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见,答应道。
沉睡中的沈渝洲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她许下承诺后,松开了她的手腕,又一次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沉睡。
郎中来的时候被这一张面具和身上的伤势吓了一跳,摆手推辞:“这病我看不了,这病我看不了。”
云依依哪里看不出,这郎中不是看不了病,而是怕惹祸上身,当即拿了十锭黄金出来作为诊资,并威胁道:“治得好这些黄金都是你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家丫头知,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老郎中听了这话哪里还敢推辞,颤颤巍巍的开始给沈渝洲诊治,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一点好奇的心都不敢生,只想赶紧了了这桩差事,拿上金子走人。
他都想好了,明个儿一早,城门一开,他就带着这些银子远走高飞,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在丁玲找来的大夫胆小是胆小,但医术是真不错,沈渝洲所中的飞镖上有毒,他不仅把飞镖从沈渝洲的体/内取了出来,还通过银针把毒血都放了出来,让沈渝洲脱离了生命危险,苏醒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老郎中结束诊治时天空已经泛白,他哆嗦着告诉云依依病人的情况,向她请辞,内心忐忑不安,怕云依依不守信用,结果了他。
云依依如先前所说的,给了老郎中十锭黄金,就把他放了回去。
直到老郎中出了城,平安的搭上了他也不知道驶去哪里的驴车,这才放了心。
沈渝洲这一躺就是三天。
云依依在外室摆了张睡塌,每晚就睡在这里。
换药喂水都是亲历亲为。
丁玲看在眼里只能无声叹息,望着床上的人,只希望他醒来后能领小姐的情,不要像外面的人一样世俗。小姐这些日子承受了太大了委屈,再也经不起伤害了。
沈渝洲是在昏迷三日后的清晨醒来的,云依依正在给他按摩手臂,他一睁眼就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脑子轰隆一声,血气上涌,疯狂咳嗽了起来。
“你醒了?”云依依惊喜。
沈渝洲这才回忆起晕倒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便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爬也要爬到云依依面前,让她永远的记住他。
没想到他并没有死,是她救了她。
突然,他惊慌的把手放到脸上,触到一面冷冰冰的面具,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尴尬的看向云依依。
“我没有揭开你的面具。”云依依平静的道,“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看到你的长相了,再揭开吧。”
沈渝洲张了张嘴,想说対不起,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云依依让人煮了粥端过来,架了个小桌子在床上:“你自己可以喝吧?”
“你喂我。”沈渝洲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像燃烧着两团火焰,热情的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