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白阴沉着一张脸,没搭话,捂着肚子做到了一边:“看我不整死那个贱婢。”他自言自语的咕叨了句,随即又想到了云依依的那张脸,笑了笑。
肖剑白是沈琴棋最大、最忠诚的拥护者,除了因为沈琴棋是京城第一美人,有着美貌的容颜,博学的知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外,还因为她有一个好的家世——丞相府的嫡长孙女。
只要他能够娶到沈琴棋,借助老丞相的势力,一定可以拯救锐王府日渐走向衰弱的命运。
身为男人,看到云依依这样的大美人,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跟沈琴棋比她还差得远。现在沈琴棋的名声没有之前的好了,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沈琴棋虽然没说过讨厌云依依这样直白的话,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方喜儿身上,但肖剑白知道,沈琴棋是讨厌云依依的。然而云依依偏偏得了柳先生的青睐,所有人都跑去巴结云依依,她不能像以往那样借着别人的手孤立、打压云依依,心里一定气的很。
这时候他只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沈琴棋这边,为她去惩罚云依依,说不定能入了沈琴棋的眼。
肖剑白的计划很美好,只要能娶到沈琴棋,他再把云依依搞进府里做个通房,以他锐王府的势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时候左手揽着京城第一美人,右手摸着连柳先生都为之痴迷的表小姐,岂不美哉。
肖剑白想得很美,当务之急是要狠狠的打压云依依一通,让人把话传到沈琴棋那里去,让她高兴一场,他才有机会接近讨好,把她收入囊中。
正想着,云依依就带着沈渝洲过来了。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云依依凑到方盛惜耳边说。
方盛惜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我坐李小姐的马车回去就好。”
云依依感激的谢过。
正要离开,肖剑白又好死不死的跑了出来,挡住了云依依的去路:“云小姐这是又要去哪儿?”
云依依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口的烦躁,耐着性子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府了。”
“身体不舒服?”肖剑白阴阳怪气的嘲讽,显然是不相信的,邪笑着靠了上来,“云小姐到底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呢,还是瞧不起我们呢?这么精彩的狩猎看都不看一眼,是觉得我们太残忍了吗?云小姐还真是体恤下人呢,不愧是乡下地方来的人,就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春季狩猎是京城学院的特别活动,京城学院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很喜欢,哪怕有几个不喜欢的也不敢表现出来,就像方盛惜一样,否则就不合群了。肖剑白一句话就把云依依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沈渝洲一个健步上前,挡在云依依身前,握住肖剑白伸来的不安分的手,目光凶狠的瞪向肖剑白。
他身上的杀气很重,肖剑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看来之前将他踹下茅坑还没让他长记性,还敢来找云依依的麻烦,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肖剑白被沈渝洲迫人的气势震得倒退两步,吓得腿都软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丢了大人,竟然会被一个下人的眼神给震慑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过这个下人的眼神冷得怎么这么眼熟?在被吓住的一瞬间他生出了这么一种错觉。
不可能!
他以前怎么可能跟身份地位这么低贱的下人有交集。
他稳定心神,赶紧又重新站稳脚跟,强吸一口气,提起精神,故作坚强的挺起腰板,鼓着腮帮子甩开沈渝洲的手,嚷嚷道:“哪儿的奴才这么没规矩,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上不得台面,奴才也上不得台面。”
他这是强行挽尊,面子早在刚才沈渝洲抓住手腕的那一刻全都给丢光了。
云依依微笑:“原来怜惜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我今天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受教了。”
听到云依依这话,周围喧闹的人们都禁了声音,他们出生高贵,从来没把下人的尊严和性命放在过心上,视他们为玩物,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没错。但把这话讲开了,拿到明面上来说,却又是谁都不敢认的。
大安以柔道治天下,皇上待人宽厚仁善,体恤百姓。
谁敢认下云依依这句“怜惜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话,这不是在和皇上唱反调嘛。
这个将军府的表小姐还是很厉害的,一句话就化解了锐世子给的难堪,不仅如此,还把锐世子推到了绝境上去,让锐世子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肖剑白哪里肯甘心,刚才被沈渝洲一个下人吓得丢了脸面,这里子可是要保住的,为了保住这里子,他竟白痴的认下了云依依的话:“你别转移话题,我们京城的贵族都是极喜欢春季狩猎的,你不喜欢就是上不得台面。”
“哦,原来你们都喜欢看下人们自相残杀啊,那我还真的是喜欢不来。”云依依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想看看有谁敢站出来支持肖剑白的。
云依依等了一会儿,果然大家都不傻,没有人站出来,很好。
她看向肖剑白:“没有人喜欢啊,看来喜欢春季狩猎只有你一个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大家都喜欢的。”肖剑白拉出几个他平日里的小跟班,一巴掌呼上去,“你们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春季狩猎的吗,就是平时还时常开赌局组织人来玩狩猎游戏,怎么这个时候不吭声了。没出息的东西,让一个小丫头问一句都不敢说话了,还是不是个男人,瞅你们几个的怂样,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哦?你们几个也喜欢春季狩猎?”
几个人缩着脖子拼命的摇头,都有脑子的不跟着肖剑白一起作死。
“没出息的东西。”肖剑白一人一脚踹在几人的屁股上。
“原来上不得台面的人是锐世子。”
“你说什么?”肖剑白到现在还没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分明是他去挑衅云依依,到头来怎么变成他被云依依给瞧不起了?她凭什么瞧不起他?他可是堂堂世子!还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春季狩猎有什么不对,这是京城学院的传统,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皇上也是知道的,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云依依说两句话所有人都不敢应声了?真是丢京城人的脸。
皇上还真能因为这责怪了他们去?
皇上要真看不惯京城学院的春季狩猎,早就将这项活动取缔了,能延续至今,就说明皇上是默许了的、认可此事的,不会追究的。
再说了,法不责众,京城学院的学生都是京中顶顶尖上的贵族家的孩子,所有人都参加了春季狩猎活动,皇上就算怪罪也只会口头教训两句,以示警戒,不会真的责罚他们,怕什么。
肖剑白想得挺好,然而其他人也看得清楚,这是肖剑白和云依依的对决,没他们什么事儿。
春季狩猎虽是皇上默许了的,但有些事私底下做没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说就不行了,就算皇上心里不觉得春季狩猎有什么,但拿到明面上来总不是件能向外人道的事,谁也不知道这事儿真闹大了去谁胜谁败。肖剑白虽是世子,但云依依背后也有柳先生撑腰,论实力,柳先生可比锐王府有势力得多。
所以大家都作壁上观,谁都不愿参合到这件事中去,就是跟肖剑白最相好的几个也都不敢站出来支持肖剑白。他们虽不聪明,但自从上次肖剑白站出来替沈琴棋出头叫嚣云依依被踹下茅坑后,他们几个也连续遭遇莫名其妙的糟糕事,他们私下里早就决定不再与云依依为难了。
“肖世子的耳朵还真是不好。”云依依绕过他,带着沈渝洲就走了。
肖剑白怒极,追上去就要去教训云依依。
沈渝洲一个转身,怒目而视,肖剑白脚步一滞,沈渝洲伸手一抓,来了个过肩摔,将肖剑白重重的摔在地上,震得地上的落叶都震了三震。
“诶呦喂。”肖剑白疼得叫出声来,这一摔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沈渝洲伸出拳头就要继续往肖剑白腹部砸,然而在落下的那一刻,他滞住了拳头,强行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他抬起头,惶恐的看向云依依,就看到云依依也正看着他:“小……小姐……”他颤抖的喊了声……
云依依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继续往树林外走。
沈渝洲松开肖剑白,小步追在云依依身后,跟着她来到马车停放的地方。
云依依踏上马车,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看到沈渝洲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云依依问。
“对不起。”沈渝洲声音弱弱的,委委屈屈的,一副受气包,害怕的模样,“我又给小姐惹祸了。”
“知道会给我惹麻烦就收收你的性子。”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沈渝洲的冲动推动事情发展成这样的,要不是他对肖剑白动手,她完全可以忍一忍就过去了的,因为他的出手,她不得不与肖剑白针锋相对,不然就只能将沈渝洲献出去,不顾他的死活。
云依依虽恨沈渝洲,却也没有借别人的手惩治他的想法,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明明恨不得他死,又见不得别人欺负他。
就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她可以打他、骂他,但别人不能动他半分一样。
就好像前世沈渝洲对她一样。
云依依感到无比的烦躁。
与前世相比,她虽然有了自己的铺子,得了方大小姐的青睐,摆脱了云氏的控制,但她这点财力在天家无上的权贵面前是一文不值的,锐王爷府虽然现在已经渐显颓势,但再怎么样也会天家的近亲,不是她一介商人、一个小小的县令府家的小姐能得罪的。
若不是有柳先生在身后背书,让其他人有所忌惮,她今天恐怕难逃一劫。
她沉下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内心平静的湖水泛起了阵阵波澜。
她又欠下了柳先生一份人情,他们之间的纠葛越来越扯不清,理不明了。
沈渝洲虽是为了她好,但行为太过鲁莽,不好好教训他一下恐怕以后会给她惹出更多的麻烦出来。
听到云依依的话,沈渝洲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回去到丁玲那儿自领处罚吧。”
“是。”沈渝洲应下,语气里是知道错了的。但看他低头看地的脸上露出的却是微笑,他在她心中还是有分量的,他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她都没赶他走,还愿意为自己出头,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比柳先生低?
沈渝洲的心思很复杂,也很矛盾,醋意大的过了头,连自己的飞醋都要吃的。
扮做柳先生时,云依依不理他,他生气。
变回沈渝洲时,看到云依依对柳先生流露出好感,他也吃醋。
总之无论怎么样他都不高兴,别扭的很。
所以他就各种扮委屈,找存在感,让云依依心疼他。
如今挨了骂,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肖剑白的努力总算没白费,他在春季狩猎这儿的所作所为终是传到了沈琴棋耳朵里,可惜并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在春季狩猎上发生的事不知被谁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肖剑白说的那些混账话自然也被传话的人一字不落的说与了皇上听。
皇上听后勃然大怒,京城学院的春季狩猎他先前也是知道的,但从未放在过心上,孩子们间玩闹的游戏罢了。天家出生的皇上心底里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肖剑白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来说。
为了民心安定,皇上是肯定不能说京城学院的春猎是对的,但要处罚京城学院的所有学生又是万万不能的,能进京城学院读书的学子半数以上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子女,一下子去处罚他们全部的人,这是要动国本啊。
好在其他人都没肖剑白这么蠢,把下人不是人这话挂在嘴上,枪打出头鸟,肖剑白敢说出这种混账话,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于是本就落魄的锐王府雪上加霜,被皇上贬去了沧州,那个又寒又冷又穷又破的穷苦地方。肖剑白的户籍也被改成了沧州人,成了一个他心中最瞧不起的乡下人。
沈琴棋听到这个消息后只冷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还想娶我?癞□□想吃天鹅肉。”
她从来都没将肖剑白放在过眼里。
即将随父被贬去沧州的肖剑白,她更是视为蝼蚁,不过哪怕是蝼蚁,还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嘛。
先前她嫉妒云依依的美貌,虽然她背靠丞相府,不至于被一个县令家的女儿抢去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头,但也只是名头,实际上呢?
实际上只要有云依依在场,人们一半的视线都会被云依依分走。
这是沈琴棋不能忍的。
她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她伙同方喜儿一起对付云依依,可惜方喜儿太蠢了,做个事情留那么多把柄给别人抓,还把她拉下了水。
甚至还想来害她?
活该被人毁了清白,着急着嫁了个侍郎家的庶子。
这事儿沈琴棋没有确凿的证据,云氏在事后也打点好了跟着她冲在最前面进厢房屋子里的夫人,确保她们不会说出去。又一家家拿着厚礼去了所有那日来府赏花的人家,希望他们不要外扬将军府的家丑,言语间不忘把大将军搬出来施压。
可即使是这样,方喜儿跟人苟/合的消息还是传得很广,这其中不乏沈琴棋的功劳。
她的脸被毁,她恨云依依不假,可恨方喜儿也一点都不弱。
就因为方喜儿的愚蠢,犯下的那些蠢事,害得她被她家老太太关了禁闭。
这段时间她鲜少出丞相府,一来是她的脸没完全好,擦上胭脂还好,洗去铅华,她的脸上全是斑点、溃烂留下的疤痕,恶心的很,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
二来是她被沈老太太关了禁闭,老太太罚她闭门思过,不许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想求娶她的人能从皇城脚下排到城门外去了,她哪里丢人,哪里现眼了。
沈琴棋不满沈老太太的说法,但却认同老太太的一句话:她是大家闺秀,心胸要宽广,哪儿能动不动就生气,做出些下作的事,让人看了笑话,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