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躺在床上,我给自己来了个二选一,如果只能选你或者选飞行,我怎么选。当时我其实没想出答案。可是今天送走了我妈,开车回来的路上,我觉得答案就跳到我眼前了。”
方皓抬眼看着他,似乎是有点害怕他接下来会说出来什么,先打断他:“你别说了。”
陈嘉予这次很坚持,他继续说了:“我选你。所以,那天早上,我不该不听你的,如果这件事你觉得不靠谱,我为了你的感受可以再去调班,我接受,我可以承认我错了。”
方皓抱紧了他。他心里面也跟着难受,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良久,他开口,声音也是哽咽的:“其实这事情,我这几天以来,也一直在想。我本来也不想让你选的。如果你到最后不可能承认你当时做错了,我该怎么办。”
陈嘉予应了一声:“嗯?”
“我觉得,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陈嘉予对他的让步实在没有预料到丝毫,他以为方皓是可怜自己现在的境况,便说:“你不用因为我这样,就……”
这会,方皓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你听我说。”他看着陈嘉予,熟悉的神态又回来了,就是那种为了他可以撸起袖子跟别人干一架的眼神。他眼里有种狠辣的光。
方皓开口,声音清朗,在雅阁不大的轿厢里面回荡着:“术业有专攻。你是飞行,我是管制。你觉得可以的事情,你去做。陈嘉予,别人我管不着,只要是我在进近,你掉一次我接你一次,你掉下来一百次,我他妈接你一百次。有我在,你死不了。”
陈嘉予没忍住,眼眶还是湿润的,被他这么一说,他眼泪又流下来了。良久,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对不起啊,本来没想在你面前掉眼泪的。”
“陈嘉予……”方皓又抱紧了他,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给别人的太多了,给自己的太少了。”
那天临走,陈嘉予问他:“你还生我气吗?”
方皓说:“咱俩是有问题,我们也需要时间各自冷静调整。有些态度和情绪,根本原因也不再你我。但我相信……都会解决的。” 方皓觉得,他需要想明白,陈嘉予是在乎他,喜欢他,爱他的。而陈嘉予需要想明白,飞行不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做得优秀也不是获得爱的标准。他的痛苦和脆弱要说出来,有一份说一份,说出来心里面才好受。
陈嘉予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脸上泪痕还没完全干,可他神色却坦然,像波浪滔天之后平静的大海。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他好像都不惧怕了。他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就是超出他的控制,比如1713号事件的调查。他觉得自己没法放手,可是真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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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海涅的诗《还乡曲》。
第71章 改变
之后的一周里,陈嘉予跟他爸把事情始末,还有杜立森那个电话,完完整整地讲了。陈正之前也有所耳闻,但他最开始也只是从陈嘉予这里得到了个全员平安请您放心的确认,如今第一次听他讲了事故全过程,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问他:“我能抽根烟吗?”
“您……想抽就抽吧。”陈嘉予有点意外。往常,陈正向来不听他的,该喝酒喝酒,该抽烟抽烟,也就曹慧温言软语能劝得住他。也许,也正是因为曹慧不在了吧。如今只剩他俩,陈正似乎是意识到了他对陈嘉予的严苛,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
陈正说:“姓段的要搞你,这手段有点太低劣了。明令禁止的操作,就是因为危险,因为襟翼在高空打开承受的压力更大。老727、737机长确实有个别人会这么做,但是那会儿规章不到位,大家都飞得野,还目视避让呢。他这是视飞行安全不顾,应该吊销他执照,一辈子不许他飞。”
陈嘉予道:“道理我都懂,关键现在他伸手把cvr给删了,我百口莫辩。”
他自己心中对自己是有责备,为什么事故处理得那么好,却没想到紧急疏散的时候盯紧了段景初。明明经历过这一切,他应该早就知道他是可以冒着违规操作的风险也要搞自己的这种人。
可陈正却说:“君子永远斗不过小人,小人没有底线。你有底线。” 他没责怪他,没挑他的刺,陈嘉予又一次意外了。
陈正接着说道:“我电话问问刘瑞吧。你说杜立森也找过你,他肯定也是站在你这边的,但他们都是公司领导。调查是民航局的人做,他们会公平公正的。段启明的手再长,伸不到调查组每个人肩膀上。局里我有个老战友,不在这次调查上,但我也帮你问问。”
陈嘉予不太乐观:“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正这次给他说了句话稍微宽了宽心:“调查组的名单我看过了,有很多老前辈,之前参与伊春空难调查的。嘉予……你得相信,这些人亲眼看过不止一次空难的残骸,花了几个月时间几年时间看黑匣子数据听录音,他们是感兴趣真相的。他们不会被钱收买。”陈正虽然从小对他高标准严要求,让陈嘉予从童年到青年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可他身上有一种很朴实的正直,也是应了他的名字。他到底还是善良的人,也许因为在空军里面待了半辈子,他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陈嘉予更多一些天真,少一些世故。
陈正最后说:“之前你说他不开着陆灯,有塔台的事故报告吧。还有滑行道骚扰那个空乘,都是证据。没有物证,也有人证。不信这些,也信你自己,你和常滨在416号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段景初做什么了?”
陈嘉予想,着陆灯不开是有人证,不但有人证,还有物证——他和段景初写的两份报告,不就在方皓当天带班主任办公室的平板电脑上面存着呢。想到那天晚上,陈嘉予简直觉得是蝴蝶效应,从段景初在滑行道行为不检点开始,然后蝴蝶翅膀忽闪忽闪,扇出了1713号这个大风暴,现在他前途未卜。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着陆灯不开也扇出了他对方皓掩饰不住的情愫,和后面的一场缘分。有他在身边并肩而行,让他前路又更加清晰。
最后,他才想起回应陈正的问题,笑笑说:“他倒是破格升机长了,同期第一批呢。”
陈正想到了这点,说:“对,调查肯定是要看你们的飞行资质。你们入职以来每一场考核,每一次评价都会被翻出来。飞行单据他手快能改,但我就不信他能把这些都改了。”这一点,陈嘉予听后是稍微放心些了。他之前的确太悲观,觉得没了cvr这事就悬,都忘记了调查流程中会考量的其他因素。
陈正走的时候,又叫住他说:“嘉予,你别担心。你要是有事儿,我陈字倒过来写。”陈嘉予想着自己也姓陈,他爸这一句话说的有点好笑,可是好笑之余看到他目光,陈嘉予又笑不出来了。
“我只有你了,我不能看着你出事儿。”陈正那一根烟抽完了,他看了看客厅,应该是看到了曹慧生前做的刺绣。他颓然坐下来,没去拿第二支,而是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面。
陈嘉予也觉得难过,他留下来安慰了陈正一会儿,然后才出门去。这些日子里面陈正的改变,他也察觉到了,感受到了。只可惜,他的转变来得太晚了点。晚了整整三十三年。
那天晚上,他去了建汇园。他和方皓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爱,躺在地毯上一边平复喘息,一边想着晚上吃什么。陈嘉予说突然想放纵一下吃炸鸡,本来他就是说着玩玩,可方皓二话没说就用手机叫了啤酒和炸鸡。
等晚饭送到了,方皓一边啃炸鸡一边说:“不能喝太多,明早还有训练计划。象征性陪你喝点。”
陈嘉予嗯了一声,应道:“你明天早上是要跑lsd是吧。”明天是个周日,他经常去方皓他们家,也经常在他的厨房附近活动,冰箱上面贴的那个训练计划他也早就耳濡目染了。
方皓还挺佩服,说:“你记得还挺清楚,”他又考了考他:“你知道lsd什么意思吗?”
陈嘉予这下来劲了,说:“当然,不就是慢跑长距离。我还知道ep,tempo是什么意思呢。”他把这几个概念一讲,方皓一听,他还真知道。
“不错不错,我也没告诉过你啊?”方皓笑着说。
陈嘉予挺满意他的反应,这会儿才说:“我自己好奇,查过。我感觉……跑步也是慢跑量决定一切基础,就好像飞行里面小时数和经验是一切的保障似的,这两件事其实挺像。”
他说完了,方皓却放下了筷子,良久没说话,之前的笑也从他脸上散去了。
陈嘉予最开始以为他说错话了,问他:“我说的不对吗?”
方皓回道:“没有。你说的很对,”他叹了口气,才说:“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到现在,也拖了很久了吧……之前因为你妈妈去世,我不想搞得像是一切都是关于我。现在我就突然特别想告诉你。”
陈嘉予心里面猛地跳了一下,然后他平复了心情,说:“嗯,你说。我听着。”
方皓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打开话匣子,把和路家伟的两年恋爱,包括最后狼狈的发现他出轨和分手的前后经过慢慢跟他讲了。因为有那天跟樊若兰坦白一遍在先,再重复讲起来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难了,何况他从未比现在更坚定也更确凿地知道,陈嘉予心里有他。
他讲的时候,陈嘉予就听着,他一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边听边一口一口喝手里面的啤酒。方皓讲完以后,陈嘉予也喝完了,他久久没说话,只是手指收紧了,方皓眼看着易拉罐被他攥扁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见他不说话,方皓又补了一句:“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我之前一直不想跟你说,可能主观上就是不想你知道。实话说,它对我打击挺大的,我最开始不愿意承认,是花了几个月才接受,才开始正视。之后……除了晟杰以外,我也没告诉过别人。我也是最近经历最近了这一切,才跟我妈说出来,之前她只知道我们分手了,分得挺不愉快,我没告诉过她为什么。”
陈嘉予这才开口,他是努力压抑自己的语气:“他不值得你。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你会自责你自己,会在你自己身上找问题。”
方皓低下头,只是嗯了一声。他说的没错。
陈嘉予道:“你没问题。错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他妈配不上你。”他努力了五分钟还是没忍住,脏字儿还是骂出来了。方皓那么善良又执着,他喜欢一个人就是处处想着你那种喜欢,换来这种结局,实在太难过了。陈嘉予甚至觉得,他自己受委屈可以忍,他挺擅长忍耐。可他看不了方皓受委屈,想想他皱着眉头努力反省自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面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的样子,为了这件事他也许是掉过眼泪,也许整晚睡不着觉过,也冲动报名了比赛却无法完赛……想到这些,他的怒火就冲破了天灵盖,恨不得穿越回三年前,把方皓从首都机场的进近管制席位上面薅起来,说一句:别爱他了,爱我吧。我在这儿呢。
他也突然地明白了,为什么从最一开始,方皓对自己的好感和接近如此有所保留,他如此慢节奏,又如此害怕失去掌控。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方皓对那天自己和王润泽去练模拟机反应如此强烈,两周都没有弥合,是因为他原来经历过如此丑陋的背叛。再经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跟用刀子剜他的旧伤口一样。
陈嘉予开口,先是道歉:“那天我和王润泽去练动模,还练了香港场景,却没有跟你说,让你以为我还是在丽景,肯定让你想起以前这些不好的事了吧……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告诉你。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了,每次都是真心的,但我还想再说一遍。”
方皓点了点头说:“最开始我不觉得是路家伟这件事让我对你的隐瞒反应这么大。你之前问我,要惩罚你到什么时候……当时我不知道,也不想承认,可我确实在惩罚你,为了一个根本不是你犯的错在惩罚你。你问了我,我才意识到。我对你不公平,我那天晚上给你发了短信说聊聊,是想跟你说清楚。可是之后……”方皓没说完,可陈嘉予懂了。之后,他们就经历了1713号在万米高空构型不平衡的险情。方皓这句话差点就再没机会说出口,他自然是百般自责和难受。那天晚上他突然崩溃的情绪,在自己怀里面眼泪像止不住的阀门一样往外流,流得陈嘉予都害怕了,他也终于懂了。除了之前因为心脏病失去他父亲,还有这一层原因。
陈嘉予终于把捏扁的啤酒罐扔掉了,而方皓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还好你回来了。”
陈嘉予则是说:“还好你说出来了。”
“我说的……太晚了点。为了这个,我也欠你一句道歉。”方皓说。
“说出来了就不晚。”陈嘉予只是安慰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之前模拟机的事情两次隐瞒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有一天会像你前任那样……”
“不理智的时候是那么想过,属于惯性,”方皓打断他,说:“可是冷静下来想,我知道你们不一样。”
陈嘉予这才稍微放了心,他稍微点点头。
“陈嘉予……”方皓好像也看出他心里的不确定来,又反过来安慰他:“你不是路家伟。我跟路家伟在一起两年多,他都分不清塔台和进近。每次出去和朋友一起吃饭,尤其是他的朋友,一问起来我是做什么的,他一个大律师,支支吾吾解释半天解释不清楚。但是你……工作上面的事情不说了,你本来就了解。咱俩在一起也不过几个月,你不看日历也知道我明天有什么跑步计划,还有一些其他的项目是什么意思……我没要求过你,没告诉过你,你却懂了。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他,他不是你。你做不出他做的那些事情来。”
“如果你不爱了,我会一眼就看出来。”
陈嘉予攥紧了他的手说:“我不会的。”
方皓听着这话,一个冲动,甚至来不及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他撑着桌子凑过来,越过桌上的空啤酒瓶和炸鸡的残骸,一把抓住陈嘉予的头发,狠狠吻了他的脸和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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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假期
那以后,他叔叔陈奇请了个长假陪陈正。陈嘉予在北京坐等调查结果,气氛太窒息,他的心情也太焦灼,所以等他办完下葬等等一切事宜后两周,他跟陈正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美国散散心。
其实这个假他早就想休,之前除了陈正他要照顾,他最大的顾虑就是没法陪方皓。这几天以来方皓也明确跟他说了他在恋爱里面想要的是什么——就是陪伴和互相支持,高质量的共处时光。可他最开始表达这个想法的时候,方皓却是毫无保留地支持。
陈嘉予先觉得不好意思了:“从年前开始我就到处跑,都没好好陪过你,我这一走又俩礼拜。”
方皓说:“现在1713的事故调查进行着,你也飞不了,等也是干等,你以为你的焦虑不会表现出来吗……其实我能感觉到。你不提这事,我都想提了,让你出去走走,北京空气太窒息了。我懂这种感觉,真的,我之前经历的调查也不少。”
“哎……”他的懂事真的是戳到了陈嘉予心窝里,他说:“我该怎么回报你啊,方皓。”
方皓当时躺在沙发上,头枕着陈嘉予的腿。听着这话他转过头,把陈嘉予的头也拉下来亲了一下,然后才说:“你已经在做了,你都不觉得。你一直在为我做同样的事。从最开始,货航1025号出事那天晚上,还记得吗?你高速上给我打那个电话,我到今天也没忘。”
陈嘉予觉得,跟方皓在一起以后他添了好多毛病,不但变得爱冲动了,眼窝也变得浅了,方皓这一说起以前的事他鼻子又酸了。
“你不用担心你走这件事,之前你去日本,那时候我们很多事情都没聊开,你不愿意说香港的事,我不愿意说我前任的事。所以我们才有距离。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跟你离得很近。”
陈嘉予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他头发长长不少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低沉着声音说。
方皓说:“你就是考虑别人考虑太多,都成惯性了,也考虑考虑你自己。你想要什么?你要是想去美国度假,明天就买机票走,你开心我才开心。我这边要不是工作走不开,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呢。”
那天晚上,陈嘉予要开车回家处理点曹慧名下的资产的事情。临走前,方皓又叫住他说:“对了,改天来我家和我妈一起吃个饭吧。她想见你……很久了。”
陈嘉予当时很沉稳地应了一声,可下楼的时候,他却控制不住地嘴角挂起来笑容。虽然还没见过樊若兰的面,看他有种预感——他失去了一位家人,可他也即将收获一位新的家人。
陈嘉予走之前,就联系了在美国的常滨。常滨退休以后,在加州尔湾给女儿常艾荣买了房子,他和妻子也在那边陪着常艾荣读书。他听说陈嘉予要来,自然是非常欢迎,甚至说让陈嘉予来睡自己家的客卧。陈嘉予给自己找了住宿,当然是说不用,他也不想太打扰常滨退休后的家庭生活。
常滨在机场接上了他,第一句话就是:“你私照带了吧?带你去韦恩机场飞飞小飞机吧。”
陈嘉予当然是想到了这事,他就说:“带了,重新flight review一下才能飞。”
常滨说:“没问题,我考了faa塞斯纳三个机型的教员资格,理论的一小时很简单,飞的部分我review你。”
“哎,谢谢老常,”陈嘉予坐在他车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那天在北京吃完了饭,我以为……你可能这辈子不会再飞了呢。而且和我一起飞,不会又……”他想说的是不会触发常滨的心理阴影吧,毕竟当初的416号就是他俩搭班,而且之后常滨也对自己坦言了,事故后也因此疏远自己,因为看到自己就想到当初的险情。
可常滨说得倒是爽快:“没有,我这半年来,也调整过来了。我会自己一个人飞小飞机,这样没有乘客,心里也没负担。”
陈嘉予这才点了点头答应。常滨又说:“来美国以后,我老婆通过她的同学,给我推荐了个心理医生。我跟她每周都聊,到现在,算是走出来了。”
而方皓这边,经历了1713号以后用了整整一周来调整心态,加上后续的报告和调查工作,也够他又忙了一周。两天之内上完三段班,开始休息两天的时候,他接到了周其琛的电话。电话里他语气很关心:“听说嘉哥和国航1713……襟翼卡阻?又是超高速度降落的?还是你在进近?你俩……没事儿吧?”
方皓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事情太复杂,就说:“你在哪?你家还是机场?我们吃个饭说吧。”
周其琛那边却说:“……我在医院。”
这会儿轮到方皓关心他了,一来一去才问清楚,周其琛要做手术取出他两年多前腰椎骨折之后放的三块固定钢板,上周正好手术的,现在正在医院躺着恢复。
方皓确实几周没跟他说话了,他上周和陈嘉予经历了这么一个特情之后算是元气大伤,筋疲力尽,他才是第一次听说周其琛最近没飞,而是躺在海军总院动了刀子。如今听闻,他也觉得有点愧疚。他当机立断,问了周其琛的病房号,然后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到了房间以后,他先问了周其琛:“什么时候动的刀啊?结果怎么样?”
可能手术后的药物作用,也可能是医院的环境使然,周其琛平时是非常活跃特别精神的一个人,被白墙壁白床单和白t恤一衬托,都显得他脸色有点疲惫和苍白。
“挺好的,一周以后出院,回家躺着就行了。”周其琛笑着说, “这个也跟机务维修似的,大夫切开一看,里面螺丝螺母都对的上号。” 他倒是挺乐观。
方皓问他:“做手术的时候,怎么没说一声。上周……都谁在呀。”
周其琛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了眼睛说:“几个公司的同事来看过,我的一个护士朋友也在。”他以为方皓是问他怎么没告诉自己和陈嘉予,便解释说:“我是手术前一天知道嘉哥出事了,当时看全员平安,给他发了个信息,他可能太忙了没看着。我是昨天才突然听燕儿姐说,你在进近,才意识到你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