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方皓收到方晟杰的短信,是一个微博的链接。方皓点开一看,陈嘉予实名认证的号发了条微博,是一张很熟悉的照片,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拍到的大兴机场的晚霞,晚霞映照着画面中央跑道空旷开阔。陈嘉予看起来确实是许久不发微博,时隔半年突然诈尸发了这一张。民航圈里有人也认出了机场和跑道,在底下评论说是不是跟货航1025号的特情有关,估计是嘉哥在祈祷飞安。
可只有方皓知道,这并不是刚照的照片,而是几周以前他发给自己的17左跑道的那张。他心里有了个别的推断——也许陈嘉予没那么心系民众,没那么居安思危,他的目的动机就是百分百的私心。也许,他想,他也在回忆,那算是他们认识熟识的起点,那时候一切都还没开始,短短几周天翻地覆。
“说起来,我是有个事要告诉你……”方皓拿起手机,开始对方晟杰打字说。
同样是繁忙的t1航站楼,周其琛和郎峰却约见得挺顺利。距方皓家的生日酒局过后已经整整一周,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很默契地出现在停车场。周其琛一眼就看到了郎峰的深蓝色特斯拉,他走过去的时候,不忘调侃他一句:“这次会停了啊。”
“晚上好啊。”郎峰很自然地回应他,他光明正大得周其琛都有点恍惚——那天郎峰是喝得不少,自己出于私心给他两倍龙舌兰的margarita,对于那天晚上在客卧发生的一切,他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周其琛又想,如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难得两个人都刚刚下飞,周其琛连续执勤十三个小时加上倒时差,郎峰也刚下了柏林到北京的航班,两个人心照不宣,都饿得不行,所以郎峰做主带周其琛去吃号称北京最好的意大利菜。
餐厅看起来很高档,甚至菜单都没有一个中文字,来回穿梭的侍者都是外国面孔。周其琛没来过这种地方,看起来是约会的绝佳场所,左右席间都是身着靓丽的都市白领一族,在暧昧的烛光下交谈亲密。他心里面打鼓,可他和郎峰一个四道杠一个三道杠飞行员,至少外表上是肯定不输任何其他人。
郎峰知道他没来过,在他对着菜单皱眉头的时候就开始为他贴心介绍他点过的菜。但讲了半天,最后周其琛还是很大大咧咧地让他全部代办了。最后,过来点单的侍应生是认识郎峰的,一个棕色头发的帅小伙,他们两个说着外语,到底是荷兰语还是德语周其琛也没听出来,他就看着郎峰啪啦啪啦把两个人的菜都点了。
“你的荷兰语说得好,还是德语?”等侍应生走远后,他突然问郎峰。
郎峰说:“荷兰语工作会用,和机组交流也会用,每天都用说得比较好。德语小时候更好,因为那时候我爸妈工作在法兰克福那边,在学校,和我教父教母他们或者别的德国朋友也会讲。”
周其琛没掩饰他对这语言技能的仰望:“你是怎么记住这么多门语言的。”
“都是会用到才会熟悉的,就像……”郎峰上下看了看他,却没有找到什么在对方身上合适的例子,只能很笼统地说:“你肯定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技能,就是特别擅长的事情。”
……还真没有。周其琛想了想,特能吃苦算吗?
他只是笑了笑,抿了一口郎峰点的葡萄酒。
过了一会儿,周其琛觉得有必要坦诚把话说开,便先主动跟郎峰提起了:“所以,最开始你确实是想追方皓。”
郎峰也没避讳,大方地点头道:“不算是追,确实想约他出来吃个饭喝杯酒。但是他当场就拒绝了。他说不跟圈里人。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也说没有。但是……”郎峰看向周其琛,目光里有些许问询。
周其琛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很顺畅地接道:“你想问我他和陈嘉予的事情?”
郎峰嗯了一声,低声说:“我猜过,不敢确定。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吗?”那天晚上在方皓家,他是没见到陈嘉予和方皓粘着彼此,相反他们总共说话交谈的时间都不怎么长,但是,饶是郎峰也观察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比普通朋友好像更亲近那么一点。一圈人里面,郎峰参加聚会带了庆祝香槟,周其琛也送的酒,楚怡柔送了护眼台灯,方晟杰送了跑步的腰带,就数陈嘉予送他的礼最重,最大手笔。
“应该暂时还没有,但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吧,”周其琛也跟他实话实说,“我跟陈嘉予认识挺久的了。”说完,周其琛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郎峰约方皓,方皓以不跟圈内人谈恋爱为理由而拒绝,然后转过头便跟圈内的陈嘉予好起来了,郎峰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试探性地问了问他:“你介意了?”
郎峰很淡然地笑了笑说:“我介意也没用,没缘分的事情,怎么搞也搞不出来缘分来。”
周其琛安慰了他一下:“方皓他不会骗你,可能当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他俩也是刚刚有点苗头,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嘉哥到时候过来找我算账。”
确实,方皓嘴严,陈嘉予又一向护食,周其琛估计着要不是那天他特意发短信问方皓,他可能个把月都不会知道实情。即使问了,方皓也没跟他明说,而是“说来话长”四个字了结,是周其琛自己推断出来的。
说话间,侍应生把前菜端上来了,一边上菜一边问了郎峰几句话,两个人仿佛熟人间交谈。对方问了个问题,尾音上扬,然后两人同时都转过头看了周其琛一眼,郎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尤其温和含蓄,然后两个人又凑近交谈了两句,最后棕色头发的帅小伙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后走了。
他实在是听不懂,又禁不住好奇,只能又开口问:“你们……说什么了。”
郎峰说:“他问我们是不是on a date,我就说是,”然后,好像不给周其琛反驳的机会似的,他说:“这家餐厅我经常一个人来,他之前几次看到我都是一个人来吃饭的。”
一个人来这种浪漫的餐厅,点上三道菜,细品一杯葡萄酒……郎峰的生活,还真的挺惬意自由的。他自己可能都不觉得,可这种惬意自由在周其琛看来,是种奢侈品。这种奢侈不是金钱价值上的,他虽然没有外航机长的年薪水准,但是以他的时薪和工作小时数,这种地方也是消费的起的。更多则是精神意义上的——周其琛从第一次接触就看出来了,郎峰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他不用夹起尾巴做人,不用从工作第一天起就还房贷车贷,他可以飞宽体客机还在三十岁前就升机长,而且还能有时间慢生活。他的自在和敞亮,他的自信和大方,都耀眼甚至刺眼。
周其琛想到这里,葡萄酒就有点上头,他就问郎峰:“所以,我们是吗?on a date?”
郎峰的答案自然是意料之中:“你问我的话,我当然说是了。”然后笑笑,问周其琛:“你觉得呢?”
周其琛一时间愣住了,然后答应下来:“你说是就是吧。”
郎峰用叉子把前菜——一道摆盘很精致的抱子甘蓝——用刀叉弄到周其琛盘子里让他多吃点。西方人的器具,中国人的习惯。周其琛就吃了,出人意料地,味道还不错。
两个人熟悉一些了,又聊起本行,周其琛问他 a330上有多少小时的飞行时间升的机长,郎峰说他飞了五年a330才攒够2500小时和400次起降——宽体客机航程长,同等时间内的起降次数少,在空客a330上面升机长比320等型号更难。周其琛是年初刚飞完模拟机通过测试开始飞a330的,到现在已经积攒了500多小时,这还是建立在他非常经常飞a321,到现在a321也飞了500小时的基础上。
“你一年多少执勤时间?”郎峰听到这里,有点惊讶。
周其琛想了想,还是跟他说实话了:“去年总共1100多小时,今年……估计得到1200了吧。现在已经1000多了,这11月份还没过。”民航有规定飞行员一年最多执勤1000小时,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身体健康允许,公司自然乐意在少雇人的情况下用现有的人力多干活儿。周其琛经常做五休二,一天执勤15、6小时的时候也常有。
这郎峰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他难掩惊讶:“所有人都这样吗?这也……太辛苦了。”
“也有选择的,有家或者有小孩的老飞行就没这么拼,但我不是想赶紧升机长嘛,苦点累点忍忍就好了,”周其琛笑了笑,又对他眨了眨眼睛:“所以,我的时间很难约的。”
他言外有意,郎峰听出来了,本来想对他超高负荷的工作再说点什么,但两个人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他也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只能很正经地说:“嗯,谢谢你腾出时间给我。”
周其琛乐了:“我就是开玩笑,不是这个意思。跟你聊天挺舒服的。”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郎峰执意要请他,还是说他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周其琛就从善如流,说下周自己要请回来,而且说好下周要去跟他吃中餐。
临走的时候,周其琛开口问了郎峰住哪,但是他也就一问,就没有后续了。不是他没动别的心思,而是上次郎峰的拒绝让他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该主动的时候他主动过了,现在轮到对方出牌了。
郎峰看起来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君子到底,目送周其琛打车回家,然后自己也叫了代驾。最多的时候,他也只是摸了摸周其琛的肩膀,手指触到他的肩章。
第42章 浪漫
这两周以来,方皓和陈嘉予各自都挺忙,方皓那边是经常日夜颠倒,白天都在睡觉,而陈嘉予飞国内线不用太倒时差,但是最近排班密集,他不是在开飞机就是在等飞机。一年多以来,他第一次有点后悔租出去大兴的公寓搬到丽景了,因为每天车程实在是太长了,有两次他都差点疲劳驾驶,要把车停到路边下车缓缓才能继续开回家。
虽然见面少,但是也许就是因为见面少,两个人做爱并不少。过夜的时候做,不过夜也做。方皓家离机场近,所以全都是在他家,床上、沙发上、地毯上、浴室、卧室和客厅,全都来过一遍了。方皓笑着说爱是要做出来的,这确实没错,可连陈嘉予都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这么热衷也这么眷恋这件事。和一个人肌肤相亲,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分享最私人的话语,他觉得身体欲望和快感本身不让他羞耻害臊,可这种亲密让他脸红心跳,好像把心脏都给掰开了,沾染上对方的痕迹。很多次,他也觉得,不会比这再放肆了吧。然后,这种感觉就会在下一次被刷新。
甚至最过的一次,是在他那价值连城的车里。
起因也许是那天方皓指挥陈嘉予他们航班进场的时候,正好赶上有个机长在进近频率里面大发牢骚,被方皓冷着脸说了一顿,甚至在机场接上他的时候,方皓那眉头还没解开。陈嘉予对方皓对一件事认真较劲儿的那种神态完全没有抵抗力。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开着车,方皓摸上他握着档把的手,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嘉哥,哪天我也想跟你一起开飞机。一起看驾驶舱外面万米高空的夜景,应该很不错吧。
大概,眼下档把可以看成引擎推杆,他稍微一想象那场景,整个人由内而外就热到不行。很普通的一句话,甚至很普通的愿景,他却很轻易被撩出了感觉。
当时,陈嘉予晚上要回丽景赶八点半的饭局,方皓第二天也有早班,所以他们甚至没时间开回方皓家。陈嘉予开着他那辆马坎,从机场开出去,往南开,直奔大兴的荒郊野岭,找了个没人的施工地旁边的小道把车灭了,座椅放倒,抱着拽着方皓躺倒在后座。他还穿着飞行员制服,也没来得及脱,方皓的衣服他也没全脱下来,只是褪下他很合身的灰色西装裤,只是衬衫扣子全部敞开,被他压在后面座椅上进入。欲望如潮水般来得太快了,但方皓也很快适应,左腿放在他肩头上,线条流畅的小腿贴着他脸颊,右腿在前座椅上轻轻搭着。陈嘉予觉得施展不开,胸肌背肌都收紧了,这么有限的空间他换不了姿势,只能按住方皓,同一个体位进入得更深,找着让他失声颤抖的那一点。他插入又抽出,如此往复,干得狠了的时候,方皓会扶着他肩膀,用气声叫他轻点,可他置若罔闻。车里面漆黑一片,窗早已经起了薄雾,车身随着节奏摇晃。若此时有人从外面经过,指不定能看到他一条光裸的小腿支起来,随着车身的起伏也跟着上上下下。最后,陈嘉予实在忍不住了,扒掉安全套射了方皓一身,有几滴落在他胸口。陈嘉予看方皓还没射,又跪下来帮他咬出来,右手再伸进去他后穴按摩他前列腺那一点。他口活儿不算好,但是一身制服在方皓看来也是绝顶的诱惑,加上前后同时的攻势,他没坚持过三分钟,然后射在自己手上。
方皓回过味儿来之后,第一句话是:“没弄车上吧,别弄脏了。”白色车身甚至浅色皮革的内衬,陈嘉予是很爱干净的人,方皓不知道他多久送清洁一次车,可他车里车外可真是从来没脏过。
可是陈嘉予摸着他的脸说:“是你弄的就不算。”
两个人用纸巾草草清理了,陈嘉予帮他把裤子穿回去,没忍住又拍了他屁股一下:“靠,还想操你。”
方皓则是凑过来,在狭窄空间里不慌不忙地吻了他,然后冷静分析起来:“就因为我说一起开飞机?陈嘉予,你可真是……”更多的话他说不出口了,他刚认识对方的时候,他欣赏他做事的周全和面面俱到,可现在吸引他的却是他罕见的任性时刻。他只觉得对方这样子反常得可爱,让人想再亲一口。
陈嘉予没回应他,他醒过劲儿来以后回想起来,只觉得太可怕了,他本来以为喜欢上方皓是一脚踏空,站稳脚跟后好好按规程恋爱就好了。可现在,他怕是已经掉了十层楼,对方的每个神情每句话他都喜欢,而欲望和念想是个无底洞,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再见到方皓的时候是两天之后,他在北京进近的频率里面听到那个很松弛的懒洋洋的声音,嘴角就挂上了笑。这一程陈嘉予主飞,从杭州萧山到北京大兴,身边第一副驾驶在无线电通话,方皓如往常几十次那样指挥他们:“国航1816,北京进近,雷达看见了。跑道17右盲降,保持高度5000米过台报。”17左仍在修复中,陈嘉予的美梦得暂时搁置一阵了。
5000米高度层颠簸稍有点厉害,一副也是个新人,拿着无线电,看到颠簸就直接快言快语:“申请下4500,国航1816。”
方皓一句话就给驳回了:“有冲突,国航1816。”
也确实,当时是晚高峰,从方皓发指令的密集度来看,空域确实挺忙。他也清楚,方皓不批的原因无非是下面4000高度层前面有飞机,隔着间隔太短没法调。
陈嘉予看了一副一眼,然后接过了无线电,亲自解释道:“5000实在太颠了,我们可以回5500,或者调速再下4500。国航,1816。” 他这一句话,比一副做得到位,首先解释了为什么要申请换高度层,也提供了两个备选方案。他也知道,他一开口方皓一定认得出来他声音。且不说方皓过耳不忘的记忆力,他这两周没少跟他发语音、打电话,在他耳边吹风。
可是,有了之前他和方皓的交流在,他心里还是忐忑,倒不是怕方皓拒绝他们的请求,而是怕他又嫌自己要求太多。
无线电静默两秒后,方皓给了指令:“国航1816,你们……偏航吧,航向先飞190,我引导你们盲降10,那边排队少。高度下4000吧先,调速280。”还好,他同意了。
“证实右转航向190?国航1816。”陈嘉予确认了一下方向和转向。
“右转航向190正确。高度4000,调速280,盲降10。”方皓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指令。
陈嘉予也复诵了一遍,然后操作飞机开始右转降高度。
这一班顺利飞完,下飞机的时候,一副很佩服地跟他说:“嘉哥,还是你说话好使。”
陈嘉予听着这话心里挺受用,可他还是严肃了神情,说:“时间允许的话,申请做什么动作得给人个理由,管制的工作也麻烦,你多一个申请都是给他们多一码事。”
他看副驾驶一边点头,自己心里也感叹起来,他也有今天。一会儿去方皓他们家吃饭,一定要给他说说他今天怎么教育年轻飞行员尊重管制工作的。
他在航站楼里见了面,刚看到方皓的时候,陈嘉予就怔住了:方皓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胸口挂着通行证和门卡,背着单肩包,可双手之间分明捧着一束橙黄色的花,在安静地低头站着,那阵仗像是偶像剧男主角。虽然知道他帅气,跟他再亲密的事情也都做过了,可人群当中看到他,他还是会觉得被击中心脏,且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他想,他们是约了去方皓家做饭吃饭,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约会场合啊,难道是他记错了日子。
可见了面,听到对方的解释,陈嘉予便知道他想多了。
“给阿姨出院买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就……就挑了我觉得好看的。”橙黄色的一大束穿梭百合,他倒觉得意外地挺适合陈嘉予。
陈嘉予接过花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 “不是给我的啊。”他开了句玩笑,装出很失望的表情,眼角耷拉下来。方皓最喜欢他这偶尔的孩子气,所以也伸手反揽了陈嘉予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如果有人看到,倒也可以说是哥儿俩亲。
“你明天才回家?”方皓问了他一句,其实是担心花要过一晚上,可能不新鲜了。
陈嘉予笑着说:“嗯,除非你今天晚上把我踢出去,”然后他也意识到方皓的担心了,说:“没事,今天在你家修剪一下插到花瓶里维持一下水分,明天再重新包装,看不出来的。”
这回陈嘉予坐方皓的车走,这是他第一次坐对方的车。方皓开车很稳,而陈嘉予坐在副驾上,飞行箱放在脚下,手里面抱着一捧花,花香散满了密闭空间。此景此景,他只觉得太浪漫了,哪怕这花不是给自己买的,这也不重要。浪漫的也并不是花本身,而是方皓惦记着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有些愧疚,说:“我……也不能跟她实话说是谁给买的。”
方皓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回答说:“没事。就说你给买的呗。”他语气轻松,不像是介意的样子。
可是他不介意,陈嘉予自己介意上了,又说了一句:“真的抱歉。我妈……不像是你妈。”那天他见了樊若兰午夜给方皓送生日蛋糕,虽然没听到她具体说了什么,尤其是樊若兰问方皓对象的这句话。但他也能猜到樊若兰是怎样的父母。
方皓没直接问,他也想到了,很懂事地点点头,说:“我很幸运,我知道。我妈当时……也是有个过程。出柜毕竟是要一段时间接受,但还好我有晟杰,我的压力小点。”
“嗯,但是我没时间了。”陈嘉予叹口气说,低头看了看橙色的那捧百合花。
方皓听他这句话就有点心疼,说:“你就给她吧,没关系,我想着她就是你想着她,都一样的。”这话到了陈嘉予耳朵里,就变成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他怎么听着怎么顺耳,所以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谢谢。她肯定会喜欢的。”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见方皓专心开车无话,陈嘉予犹豫了一会儿,提起了降落时候的事情:“今天调高度的事,麻烦你了。”
方皓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侧过脸来看着他,笑道:“你真是……之前都没怎么着呢,现在开始见外了?”陈嘉予这才看出来了,他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放心了。
方皓很直截了当地说:“忙的时候也会有人申请,倒也不差你们一个。高度层颠簸我也理解,能配合的时候我会尽量配合,像今天。不能配合的时候,我会让你忍着。你该怎么飞还怎么飞,不要有心理负担。”他啪嗒啪嗒说了一大堆,到最后陈嘉予听明白了,合着又是自己想多了。
“我不是怕你又说我不理解你们工作,”陈嘉予邀了个功,“一副他半句话不说就直接要高度,也没看雷达上和前机距离,就是被动接受调配,我还跟他解释来着,说你们工作不容易,沟通的时候要给个理由。”
“其实我第一次拒绝也不是因为他怎么样,”方皓给他泼了盆冷水,“高峰期间波道里乱的很,我没看10跑道那边情况,后来你给了方案,我有时间才去看了。”言外之意,后来接受,也不是因为是你。你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
陈嘉予吃了个瘪,只得顺着他的话说:“哎,明白。”
见聊完这事了,方皓岔开了话题,问他晚上打算做点什么吃,陈嘉予问他:“昨天快递送到你家的菜你没打开看啊?”上次快递鸡爪的事他熟练地又来了一番,不过这次他不止订了一份食材,而是菜和肉都买了,两个人说好了下班一起回方皓他们家做饭吃。
方皓:“我就直接放冰箱了。”
陈嘉予问他:“想要健康的还是好吃的?”
“要好吃的。”方皓想都没想。他平时运动量很大,跑步又是非常燃脂的运动,所以向来是想什么吃什么,没有忌口。
陈嘉予说:“那就做个红烧肉,然后白灼或者蒜蓉炒个蔬菜,再来个香菇。” 他想,抓没抓住心不知道,先抓住胃再说。
方皓听着就饿了,赶紧答应说:“好哎,你说了算。”
陈嘉予看他进了小区停车楼,望了一下四下没人,就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在天上听你的,在家里听我的。”
“……”方皓有点无奈,又觉得他总结的也没什么不对。工作以外,自己反正也是随性的人,听他的就听他的吧。
第43章 假如
北京大兴机场,国航的波音-737 max稳稳降落后滑行到登机口。
“减速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