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丽景之后已经八点多,陈嘉予打开手机叫了个外卖,然后还是如往常一样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往常要么是陈正要么是护工小赵会接起,可是他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这确实有点不同寻常,所以他到小区停好车后连飞行箱都没拿下车,第一件事就打算去父母家看看。最近他妈妈曹慧刚上了新的疗程,副作用的反应比之前大很多,听他父亲说,白天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睡觉。
还好,陈嘉予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卧室昏黄的灯光,父亲不在,而曹慧一个人躺在床上,电视机放着晚间新闻,但声音很小,似乎无人在听。
“妈,我回来了,”他轻轻叫了一声,“爸呢?”
曹慧看了他一眼,情绪稍微高昂了一些,勉强笑笑,说他爸去和战友聚会去了。
听到这话,陈嘉予皱起了眉:“大晚上的又出去,估计又要喝酒了吧。”
曹慧也叹了口气,说:“小赵开车送他去回的,应该还好。”
陈嘉予立刻说:“我给小赵打给电话问问。”
曹慧没回应,倒是陈嘉予走到客厅用座机拨了烂熟于心的号码。小赵一直靠谱,嘟嘟两声便接起来了,跟陈嘉予说他在西城哪个饭店外面守着陈老爷子呢,保证人一出来就给请上车。陈嘉予谢过他以后,就挂了电话。
“爸不应该这样让您一个人在家,我晚上跟他说说。”他安慰曹慧道。
曹慧叹了口气,说:“说也没用的,到时候你俩又吵,”她看了一眼电视,又对上陈嘉予的眼睛:“可能天天待在我身边,你爸也觉得闷吧。”
陈嘉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您别这么说。”自从曹慧确诊,陈正的心情就没好过,经常自己一个人闷声抽烟喝酒,很不省心。要不是有小赵照应着,陈嘉予光分心在他爸这儿就能累死。不过,自己累点倒是小事,他希望她妈妈余下的时光过得快乐自由,他爸爸也能和这件事和解。可陈嘉予扪心自问,却不知道陈正在乎的到底是他母亲过得怎么样,还是在乎所谓家庭健全,妻子年轻美丽、儿子事业有成的表象。他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是前者,可是不断地就有事情和细节跳出来告诉他,不能忽视后者的作用。
曹慧没说话,只是拍拍床旁边的凳子,示意陈嘉予过来坐,然后就这样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她的情绪看起来不太高,往日的秀发几乎都掉光了,整个人从脸到身体也消瘦非常。这变化并不是一夜间的,可陈嘉予却觉得今天她格外憔悴,也许是心境使然。
陈嘉予看出了她有心事,便说:“怎么了,妈。”
曹慧最开始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夜色。过了半晌,像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她小声却坚定地说:“其实,我总是说这辈子不遗憾,还是有遗憾的。”
陈嘉予赶紧说:“是想去哪玩吗?我年底跟公司再请请假,我们去趟日本?”
曹慧摇摇头说不是的。
银灰色的月光描绘着她的轮廓,昔日美丽的面孔在病痛的折磨下,也显得格外苍老。陈嘉予似乎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他其实不想听,但是他知道曹慧想倾诉。也许是药物的缘故,也许单纯是心理受折磨,曹慧最近没有最开始确诊时候那几个月的乐观和积极了。
曹慧缓缓道:“我和你爸,最开始是合适才再一起,后来有了你,再后来你也知道……嘉予,我不后悔生下你,你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但我确实希望过,我能够再勇敢点,再坚定点,早点做出选择,早点……走出来。”他定住了,曹慧以往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总是千方百计地顾虑他的感受。如今,话说出来了,整个房间好像都安静了,陈嘉予只感觉自己耳膜被电视乌拉乌拉的嘈杂背景音冲刷着。
曹慧和陈正结婚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当时她读了大专就出来参加工作,为了逃避她母亲窒息般的管控。因为个高漂亮,她被选中进了空乘培训项目,然后在同公司遇见了二十九岁刚刚从空军退伍加入民航的的飞行员陈正。陈正一心追求她,她只觉得他对她好,于是满心欢喜地答应。她想,结婚了就走出来了,就离开她的家了。结婚后第二年,陈嘉予出生了,生命终于画成一个完整的圆。她起初欣喜万分,为小小的家日夜奔波,甚至每天晚上骑车上夜大的管理和计算机课程,期待着送陈嘉予上小学后可以寻找别的工作。可随后,她和陈正之间的矛盾日益显露出来,她碍于夫妻两人共同的社交圈,还有共同抚养的孩子而一直没有离开,结果从一个牢笼走入了另一个牢笼。因为要照顾陈嘉予长大,她也一直没有放弃稳定的空乘职位转行,然后就越拖年龄越大,到最后想转行却为时已晚。飞机、航班、驾驶舱,对陈正这样的飞行员来说,是驰骋千万平方公里大地的壮阔梦想,但对于曹慧,却仅是小小的几百平米的密封舱,是她一辈子也没有走出的温室。
曹慧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是在回忆往昔:“你记得两年前我去过一次海南,呆了好几个月。”
陈嘉予记得,她当时是去海南找一个曾同是一个公司空乘的阿姨度假散心。他记不太清楚起因,也许是跟他父亲吵架了,也许是退休以后在北京呆得太闷了。他当时正因为香港迫降事件陷入舆论中心的漩涡,自己生活忙得不可开交,竟也不曾问起曹慧她突然出走海南的真正理由。可如今,她却主动说了,是因为那时候想拉出一点距离,狠下心和陈正离婚,两个人分开生活。
谜底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陈嘉予只觉得,真相其实离他如此之近,他却被自己的问题蒙蔽了双眼,未曾发现。他其实早就意识到,父母脾气不合,也只是勉强维持在一起,但是是第一次听母亲亲口说起她曾经想过离婚。他回想起他们持续不断的争吵,总是从非常小的事情开始,陈正的冷暴力,曹慧的妥协,每次都有着相似的起因经过结果,伴随他从出生、上学到毕业成为飞行员,像轴心一样贯穿他生命始终。陈正在这个家庭的权威就像阴影,笼罩了曹慧也笼罩他自己。而曹慧对待陈正的方式就是做到一切完美、无可指摘,家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考虑事情面面俱到、处处小心,单方面不断地包容和忍让。她以为这样就能换来永久幸福,可一切过后,她发现并非如此。
从海南回来后,曹慧苦下了决心打算追求自己的幸福,然后因为身体不适去体检就确诊了癌症。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捉弄人。在你好不容易做好准备拥抱新的生活的时候,通往新生活的列车竟然已经从站台离开了。她害怕孤单,不想在这个时候结束婚姻,一个人面对可能的生命终点。
曹慧对着他说:“当初你和小严分手,我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说可惜,但我知道那是你的选择,你做出了选择。”
陈嘉予点了点头:“我们从来没聊过,但是……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曹慧对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最近几个月才想到,虽说路很长可以一直选,可是有时候人生也很短暂,路档口你就得做出选择。很遗憾,我当初选错了。”
陈嘉予看着他母亲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又很想流泪——他遗憾她的遗憾,惋惜她的惋惜。他的出生成长,是这个快要破裂的原子家庭的纽带,是曹慧日复一日枯燥重复生活的唯一慰藉,却也是她人生遗憾的完整载体。虽然曹慧口口声声地说他不后悔要孩子,不后悔生下自己,也确实一如既往地爱他关心他,但是陈嘉予潜意识里一直都知道,他的一岁岁长大、一分分长高伴随着曹慧的青春流逝,变成了衡量她错误选择的标尺。
他突然就觉得,他之前所在意的一些事情,在生命的长河里,可能都不算什么。曹慧说她自己选错了,潜台词是陈嘉予选对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主动地选择过什么,但是如今想起,也许这个决定他潜意识里早就就做了,就在三年前一个除夕夜里。他终究要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黑暗中,陈嘉予握紧了曹慧的手。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悸动,让他心跳的很厉害。明明,曹慧跟他说了太多太沉重的东西,但是她的坦白竟然让陈嘉予觉得有些轻松。好像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一个人背着的重担,突然被分担走一半。
从父母家出来以后,陈嘉予才想起自己的飞行箱还忘在车里,于是他回到车上取。取包的时候,他顺便也拿下了驾驶位旁边的那杯咖啡——他基本已经喝完了,眼下拿起了杯子,才发现杯子套着的牛皮纸封上用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方”字,大概是咖啡店小哥叫单的时候写上去的。
那天晚上,陈嘉予久久难以入眠,也许是那杯咖啡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别的。
第25章 四道杠
顾淳约他去destiny玩,方皓最终还是没应下来。一来方晟杰还是在他家,他借口要陪他弟玩,委婉拒绝了顾淳的心思。二来,他有点感冒,也许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经常昼夜颠倒,想赶紧趁着不上班休息一下。顾淳是聪明人,里外听出了他的意思,没再来找他过。
周末的时候,他难得一次睡到自然醒,倒是方晟杰突然来掀他被子,问他能不能请陈嘉予来家里打游戏,正好用方皓买的switch。
方皓当时很尴尬地说:“那还是算了吧,我们俩最近……就不太好。”
方晟杰惊讶了,问他:“怎么了吗?”
方皓不想跟他讲前因后果,涉及到工作的事情太复杂了,他只是说:“工作上面有点冲突,然后我们吵了一架,现在……就是不怎么说话了。”
方晟杰问他:“你生他的气了?”
方皓叹口气,说:“是他生我的气了。”
方晟杰也劝他:“那你去道个歉嘛,大丈夫能屈能伸。”
方皓看着他弟真诚的脸,摇摇头说:“试过了,没用。”
方晟杰的嘴角耷拉下来:“可惜了。我还挺喜欢嘉予哥的……”
方皓心想,是啊,谁不是呢。谁不喜欢陈嘉予,他面面俱到,他名声在外,天生一副好皮相,跟他有关的传闻一抓一大把,但没有一个是说他不好的。
那天短暂的对话过后,方皓就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他和陈嘉予的问题。他其实想过,要不发信息找共同好友打听打听,后来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窝心,但是说到头来他们也只不过是一般朋友。他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时间抚平一切,最好两人都彼此退回熟悉的陌生人状态,不再有纠葛。
周二的时候,塔台的值班电话响了,然后值班的新晋塔台管制员孙耀阳走过来说有个自称机长的人找方皓。
方皓心里一动,难道是不可能的可能,陈嘉予真的想改天聊?可是,他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打值班电话怎么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他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才发现,他又一次猜错了。
“方皓,不好意思拖了这么久,最近排大四段,一走就是一两周。我中午请你吃个饭吧。”声音年轻而洪亮,方皓认出来了,荷航的华裔机长郎峰,还惦记着两个月前爆胎的那件事,正要请他吃饭呢。
方皓看了看表,也就答应了:“不用你请,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要不12点半乔凡尼见。”乔凡尼是家意式餐厅,在航站楼里算是难得的高档次,还有非常好的服务,当然也有不错的酒单。方皓感冒加上是值班当中,自然不能喝酒,但他想没准郎峰下了飞想自己喝一杯。
餐厅其实在koza咖啡店旁边不远,有着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方皓就坐在临窗边的位置。郎峰走过来,和他主动地热情拥抱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对面。
对于这次见面,方皓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也异常轻松,毕竟他不欠郎峰的,对方如果有心思,那他就打算礼貌拒绝然后做朋友,如果没心思,那可以直接做朋友更好。
郎峰也是很直接的人,坐下来以后点了份牛排然后点了杯红酒,小酌一杯就打开了话匣。
“那次之后实在是很忙,竟然一个多月了才来找你。”他说。
方皓并不介意:“你太客气了,当时我们也没有帮到你什么,是你自己在空中处理得当,”他顿了顿,又说:“要真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和你的副飞,及时回复无线电通话,全程迅速告知你们的意图,要不我们急都能急死。”
郎峰笑了笑,说:“我觉得吧……嗯,我们也算是挺有缘的。”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方皓抬起水杯喝了一口,附和说:“算是吧。”
郎峰不介意他的模棱两可,反倒继续说:“其实我见你第一面就有点意外,但是那时候时候不太合适,之后一直想找机会直接问问你——你是单身吗?”
方皓又一次被他的直接惊讶到了,细说的话他还是挺佩服郎峰的,不遮不掩,落落大方。从这方面来讲,虽然郎峰黑头发黄皮肤,中文说的倍儿溜,但是他从小在阿姆斯特丹和法兰克福长大,思维上还是很西方的,不吝啬夸赞和感谢,也会很直接地表达情感。郎峰的气场是很年轻活力而外放的,他欣赏对方,他也确实长了一张英俊标致的脸,可惜并不是方皓喜欢的类型。从见第一面起,他也并没有感觉到心动。更何况他还立过规矩,不搞圈内人。
方皓抿嘴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水,然后实话实说:“我是。”
郎峰继而问:“那,可以约你出去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吗?”
看他直接问了,方皓只能直接回答。他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本来想多说两句,但是郎峰的直球速度还是大于了他脑子里的计算能力,他一时间没找到聪明的说辞可以安慰到对方。
郎峰哦了一声,好像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调整过来,自己开了个玩笑说:“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快的拒绝了。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方皓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没有,就……断断续续有在见人吧。但是,我不想见圈里的,太复杂了。”
郎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吧,这样说我也死心了。”
方皓看他这么大方,心里也没了负担:“你单身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对象啊,肯定很多人想追你。”他心里想,我这就知道至少有一位——他想起聚湘缘对郎峰表达爱慕之情的周其琛来了。虽然周其琛这人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而郎峰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但是没准俩人就能合拍呢。
他说着翻了翻手机,把周其琛的微信名片拉出来:“喏,我朋友,一直想认识你呢,加个好友吧?”方皓平时不是什么爱牵线搭桥的人,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搭桥的对象,但是今天他也觉得对不住郎峰,所以想赶紧兑现一下诺言。
郎峰笑笑,出于礼貌就当场同意了,但是又说:“我觉得还是我给你介绍可能性比较大,你不是不想找圈里人吗,荷兰帅哥喜不喜欢?我认识好多。”
两个人分别拿出手机翻了一下,郎峰直接给他翻到相册里的照片,把他心目中长得帅的几位一个个给方皓看。本来有些暧昧的约饭瞬间变成了相亲大会,让方皓也有点忍俊不禁。
陈嘉予从t1航站楼最忙的枢纽走过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意式餐厅里,方皓嘴角含着笑,对面坐着黑发黑眼一身飞行制服的郎峰,胸口别着荷兰皇家航空的飞行翼标志,放在餐桌上的帽子上有一副红白蓝三色小旗,袖口罕见的银色四道杠亮得晃眼。虽然面对面坐着,但两颗脑袋跨过餐桌倒是凑的挺近,好像在手机上写写画画。
其实,在他印象里,方皓不怎么经常露出笑模样,尤其是放松的、毫无戒备的笑容,就像现在这样。他多看了几秒,结果是郎峰先注意到了窗外的陈嘉予。他并不太认识他,但是他一抬眼,方皓顺着那方向也看到了。
陈嘉予知道,他得继续往前走了。于是,他就朝着方皓两人的方向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迈开步伐走了。
也许,方皓就是一直坐在那里,自己这个四道杠走了,但总有新的四道杠到来。陈嘉予笑自己的患得患失,到目前为止,方皓和他最多也就算是朋友,不是什么共生的植物,更不是卫星绕行星,没了自己方皓也照样过他的日子,而且好像还过的很好。他在意的那些东西,颜面也好,声名也罢,在一些人的世界里,永远是很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东西,他想的太多,到头来其实是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给困住了。
第26章 上海
陈嘉予这两天飞上海。刚刚落地浦东,在地面加油的时候,地勤人员发现飞机的加油接头活门有点小故障,重新对接后仍有漏油现象,这一下延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地勤人员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嘉予的时候,因为联想到三年前印尼雅加达机场的燃油问题,他浑身冷汗都出来了。和他搭班的副机长可能经验不足,也可能是担心自己这个月的执勤小时数不够多,所以还想说向公司申请一下能不能继续飞,把陈嘉予气得不行——他当时就把话撂下了,说,你还想再来一次416号航班是吗,到天上发现问题就晚了!反正我这辈子的双发失效额度算是用完了,不想再来一次了。
副机长被他说的不敢言语了,后来陈嘉予看着他这样也怪过意不去的,就给公司负责排班的打了电话打听了一下。管排班的行政叫王翔,跟他关系不错,告诉他正好当天晚些从浦东出发的有个机组缺人,陈嘉予就替副机长说了两句好话,让公司安排他去代执行那一班的任务了,留着他自己在浦东机场等第二程临时调别的飞机过来。
航班一下延误出去五个小时,陈嘉予和机组其他乘务也就在浦东机场原地等着。他想着,等着也是等着,正好给卢燕发微信问她要不要来吃个饭。
卢燕那天正好不值班,她家住的离机场近,就开车过来见陈嘉予了。这两个月,陈嘉予也飞过两次上海,但是每一次都是同一架飞机来回,中间休息时间很短,而且陈嘉予几乎不在外地过夜的,他当时申请飞短线也就是这个目的。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和在上海的卢燕坐下来聊天。
卢燕坐下来就跟他说:“你看看,让我休息日还开车往机场赶的,也就你这么一号人了。”
陈嘉予笑了笑,帮他倒上了水,说:“这不是一个月都没见过你吗。和磊哥怎么样?”
卢燕说:“我们目前没住在一起,不过在找房子了。”
她聊了两句搬来上海的近况,就转过来问陈嘉予:“你呢,最近怎么样?大兴机场怎么样?”
陈嘉予没答第一个问题,倒是说:“听说你走了之后,大兴管制现在忙成狗。”
卢燕有点意外,笑道:“哟,陈大少知道管制的工作强度啦,”转而又好奇了:“我走了之后,进近的一个资深管制员回家生孩子去了,我听说最近是忙得不行。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嘉予深吸了口气,还是没想瞒着她:“嗯,一个是郑晓旭和小楚搭上线了,可以说在约会,或者在发展关系吧。而且,我和方皓也比较熟了,所以这个听他们俩都说过。”
这一下信息量有点大,卢燕赶紧点了一支烟压压惊:“看来我走了你们倒过的挺好,全内部消化了啊。”她指的是郑晓旭和楚怡柔,本来没想到陈嘉予和方皓身上去。
但陈嘉予听她的意思,就直接往枪口上撞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有意问问你。本来想微信问你,但是打算见到你人再说。”
卢燕吸着女士香烟,以为他要替哥们儿郑晓旭打探楚怡柔的情报,所以鼻子里哼了一声,点头示意陈嘉予往下说。
陈嘉予顿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方皓他,是单身吗?”
卢燕刚刚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觉得郑晓旭看上楚怡柔这件事情挺有意思的,她哪知道两个人约会进展顺利,而后院着火的是陈嘉予和方皓这俩人。
她惊讶归惊讶,但是很快就平复下了心情,想了想前因后果,有点明白了:“其实这你应该问他自己的。”
陈嘉予没说话。他今天没打很多发胶,大概也是延误的时长比较久了,他微长的头发从额前垂下来,比起平时利落飒爽的样子多了些温顺。
卢燕跟他认识太久了,所以见他不说话,她就知道自己猜对八九分,便又补充了一句:“别用那些‘我替一个空乘问的’什么的理由来搪塞我。如果是替别人,你直接问方皓本人就好了。你大老远跑来问我,你为了他的大事小事你前后找过我多少次,我就当你看上他了?”
陈嘉予皱皱眉,纠正了一个事实性错误:“最开始问你的时候真没有,就是想处好关系。”
卢燕唉了一声,又笑了笑,说:“没想到啊,陈嘉予,不过我也早该想到。可惜了,方皓没跟圈里的谈过。这么多年,追他的大有人在,他答应的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