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想法……真实想法当然是一走了之。祝宁宁的脑内飞速掠过想过许多次的逃离方案和路线。
她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如果是在她去过的那套房子,那么她可以沿着马路跑到公司附近的派出所寻求帮助。如果是在另外的地方,虽然有些难办,不过出去了总有解决的方法。
……有手机是最好的,大不了打个车就是了。但柳棠会把她的手机还给她吗?他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她穿的用的,全是他带来的。
她悄悄地看向他,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坐在床尾,把玩着他的手机。他穿着西装,已然不是他们刚认识时的学生模样。他看上去像个运筹帷幄的精英,悠闲自在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他是有这样的本事的,可以在不谙世事的好学生形象和狡诈成熟的商人形象中自如地转换。
她突然明白了从刚刚开始就察觉到的异样是从何而来。
实在是太想当然了,这些天的相处麻痹了她,让她差点忘了他是个怎样的人。
下药、囚禁,她苦苦哀求他,他充耳不闻。她把他扎伤了,他流着血,反而更兴奋了。特意给她带她吃过的东西、想看的书,也是为了威胁她。他要她知道她完完全全被他掌控了。她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撒谎逃走是下下策。
她被关在这里的这些天,他一定是把她过去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她本来也没什么朋友,亲戚关系也很冷淡,她消失个一两年,可能都没有人会发现。
他花了这么多精力,把她困在了自己身边,现在这样轻松地就要放她离开。既然不是有人在找她,还能出于什么理由呢?
至少不是因为他母亲,也不是因为爱她。她知道他的爱是不正常的,是畸形的,是无尽的占有。
她又看向那道闪着白光的门缝。适应了光线以后,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环境。那好像是一间开着日光灯的房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墙面。
刺眼的光像是一双双细瘦的手,冲她挥舞着,诱惑着她朝它们奔去。她渴望得心都缩紧了,手脚是冷唧唧的汗。她无比地想要回到之前那种劳累的日常中去,所有的苟且在现在看来都是甜美的佳酿。
然而光是坐在这里,她没办法得知那间房间通向哪里。出去之后,也许还是一道紧锁的门。她很可能永远逃不出去这栋房子,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原地。
也许柳棠等待的就是她失落又慌张的表情。
而她一旦做出了逃跑的动作,柳棠又会对她做些什么呢?他是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这些天来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如果她说她想走,她这个学生很可能再次走向极端。他会不会一辈子把她关在这里?她想都不敢想。
这是他给她的考验。他在试探她的忠诚度。正确答案只有一个,她知道那是什么。
咬着牙,她心跳跳得很快,手指尖微微发麻。她必须要演一场戏。可她偏偏是最不会演戏的人。
祝宁宁只觉得自己飘在了半空,看着自己的嘴唇上下碰撞,发出了声音。
“……我……我不想走。”
“嗯?”柳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老师说了什么?”
“……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
祝宁宁的手紧紧攥着,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她也许是亲手放弃了自由的机会,这个想法像长满尖刺的气球一样在胸中膨胀,扎得她五脏六腑都出了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柳棠也看着她,一张脸半隐在阴影中,表情晦暗不明。他好长时间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也在控制着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老师不想回去吗?”
“不想回去。”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么?”
“我爸爸去世了,妈妈在国外。我已经没有家了,一直是一个人租房子住。”祝宁宁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我想留在这里。”
“我明白了。老师觉得这里的环境比较舒适。”柳棠轻声说,“等老师回了家,我可以安排一间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公寓,给老师一个人住。”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祝宁宁连忙否认。
她下定了决心,只犹豫了片刻,便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到了柳棠身边。她笨拙地抓住他的手,柔嫩的手指和他的相交在一起。她在他淡然的目光下抚上了他的脸,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片红霞。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