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钧慢慢道:“小厨房……安排好了?”宫规能允许?
  严信道:“当然,昨儿殿下亲自看着的,晚膳就用上了,大伙儿也都托殿下的福,昨晚吃了一顿好的热饭菜,今天大家干劲都特别足,我不放心昨夜和今早都巡了一遍,都按殿下您的排班,好好的当值着呢,虽然人少了,反而事儿都有人做了,果然还是殿下您安排得妥当,殿下您也放心了。”
  元钧面上神色不变,严信道:“殿下吃好了?昨天的膏药好用吗?您膝盖还没养好,是和昨天一样,在书房里歇一会儿吗?”
  元钧起身,感觉到了膝盖上果然贴了两块膏药,难怪热热的,他慢慢走进了书房,敏感的他很快感觉到了书房的变化,在书房一侧的贵妃榻上,摆上了柔软的靠枕和小巧的炕桌,他半躺在上头,就能舒适地看书。
  靠枕和褥子上一丝香味都没有,和他从前的习惯一样,却又干净极了。
  他站在书架边,书房历来都是每位位高权重者藏着最多秘密的地方,尤其是贵人,连写着字的纸,都是要收起一一处理掉的。
  他对书房也最熟悉,一眼就看出了书架上的书被动了几本,都是外面看不到的珍本。他看了一会儿,拿下了一本《儒林宦海笔记》,这是一本前朝老臣的笔记,他收集这本,是想从前朝官场中,学到一些什么,虽然现在看起来他很有可能连这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什么治国什么朝堂,都将与他无关。
  他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宫女,也会选了这本来看,他翻了翻,看到里头夹着一张碧色的笺,一怔,取了出来,看到上头写了几个字:“《旧史》。”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走到了后边的书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度,找到了一本深蓝色布封的笔记,做这笔记的人手工很巧,针脚整齐,将笔记脊缝得结结实实。
  打开里头的纸里第一页,写了日期,正是昨日的日期,然后简略地记录了几件事。
  一件是打发走了韩素音,一件是将内膳房太子殿下的份例关到了宝函宫里,自行负责膳食,最后一件是宝函宫剩余的所有内侍宫人的差使分派,并注明具体的职司和人员履历在何处。
  这是一份非常言简意赅的纪录,外人看来也只以为是太子每日的随记,虽然字迹不似太子,但身边宫人或者内侍代笔也是可以的。
  元钧抚着那本深蓝色布皮,沉默了许久。
  第24章 求亲
  这之后半个月,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互换过身体。但那短短的一日,给容璧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她一是庆幸自己跟着公主,远离京城,太子应该不会立刻找机会杀了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犯了太子的忌讳。
  但她知道,自己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眼里,就是蝼蚁。
  他们为什么会互换身体呢?她想起来他们说,太子在她身体里的时候,扑在公主怀里哭。
  姐弟的感情真好啊。她也有点想家,想她的哥哥们,想阿爹阿娘了。她想回家。她难以自抑地想,如果能再到太子身体里,她能够利用太子的身份对自己做点什么好事,放自己出宫?赏赐自己的阿爹阿娘?
  无论哪一件事,都是只能想想,一旦被贵人知道她偷偷做了这些事,都是灭顶之罪,更何况如今她还不知道太子会怎么反应呢,会不会杀了她这个隐患,还是……会留着她,对公主有用呢?毕竟,他可以瞬间从千里之外,来到这北地呢,她有些丧气,但还是忍不住地想着。
  路上走了半个月,终于抵达了北地。
  靖北十三州,从前朝就已经频遭兵火,连年兵祸,民残地荒,流寇遍地,民不聊生,困苦之极。而前代靖北王自从获封镇守十三州后,剿了流匪,诛了山贼,免税发牛,屯田养兵,硬生生将这北地又治理得起死回生,传说前靖北王薨逝时,兵民泣送,家家披麻戴孝,立长生牌。
  现任的靖北王虽说暴戾之名在外,但因其骁勇善战,又有前代靖北王的威望加身,在靖北十三州中也是声名赫赫,威重令行。
  送亲的礼部尚书先请公主暂时安置在了驿宫别院里,然后向靖北王来接亲的使臣递了婚书,靖北王相出城三十里迎了公主进了驿宫,纳采礼之前早就已经遣了接亲使进京送去,如今就等着靖北王亲自来迎亲,正式举行婚礼了。
  驿宫里,弋阳公主刚刚从浴池里出来,侍女们围绕着她,有的替她梳洗头发,细细在头发里揉上茶油和香露,有的为她晶莹雪白的肌肤敷上香脂,有的替她修剪指甲,染上最鲜艳晶莹的胭脂色,这一路而来,风尘仆仆,自然要让公主从头至踵,以最美的状态成婚。
  容璧手里端着香脂,闻着里头淡雅扑鼻的香味,知道那是千金难买的雪莹凝膏,平民永远无法拥有的奢侈,她看着懒洋洋拥着暖裘的弋阳公主,心里想着,多奇怪啊,这些人上人,却仍然有着不一样的烦恼。
  她觉得可能坐在自己家里的青砖院子里,抱着小猫,晒着太阳,不必想着今天当差是什么,不必担心会被尚宫们揪出仪态欠缺,什么烦恼都没有。她沉思着,却看到外边一位尚宫悄悄走了进来禀报:“公主殿下,靖北王派了王使过来,说要拜见公主,有王命传达。”
  弋阳公主一贯随性,拥了暖裘,坐在暖榻上,只让宫女稍微挽了发,挂了珠帘,命人传那王使进来。